《与魔鬼下棋》第20/20页


  该举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们身边每天都有丧失人文追求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出笼。它们以假为真,以恶为善,以丑为美,以浅薄为深刻,以愚昧为智慧,以狡黠为良知,以克隆为创新,以恶俗为通俗,以消极为成熟,以色情为爱情,以油滑为灵性,以专制为仁爱,以耻辱为尊严……
  该批判的岂止是二月河一人!
  长江文艺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雍正皇帝》上卷的“内容简介”中说:“正如一位评论家读后所言:难得的历史小说佳作”。
  但是,通过以上的分析,我却认为二月河的皇帝三部曲是歪曲历史、具有反动思想的坏小说。
  文学的评论基础应该在于它的社会效果,当民主、人权、非暴力已经成为人类社会的主流,违背民主精神的文学只能是一种反动。
  写到这儿,我想起了台湾作家高阳,他也写了许多描写清朝的历史小说。但是他与二月河的立场截然相反,他站在推动历史进步的人性立场上,对于封建专制制度的卑劣和腐败给予了无情的鞭挞,对于被压迫被剥削的弱势群体,寄予深切的同情,对于曹雪芹那样有良知的知识分子,进行了深挚的赞颂。高阳先生的作品,才是“难得的历史小说佳作”。
  与高阳的小说相比,二月河的皇帝三部曲只不过是品味低俗的通俗小说。说它们品味低是因为它们有着浓厚的地摊文学的特色:用许多荒唐怪异与淫秽不堪的情节刺激读者。
  荒唐怪异主要表现在书中有意塑造了好几个身怀妖术的邪教人物,例如易瑛、宋献策、空灵、贾士芳等人。二月河并不以为这些邪僧妖道身怀骗术,而是真的相信他们有着与众不同的特异功能。这很像那位写过《大气功师》和《生命特异现象考察》的作家柯云路,他不但真的确信人有特异功能,还写了许多书宣传特异功能。不过他笔下的妖人远远不及二月河笔下的妖人厉害。请看一百多岁的宋献策,在二月河笔下能够在云中自由自在地遨游:“易瑛惊呼一声,一下子扑倒在崖顶的岩石上,只见老人穿过云层笔直地坠落下去,直贯望夫石峰……她吓呆了,直着眼盯视,眼见那身影越去越小,变成一个小黑点,变成尘埃一样,忽然像是谷底吹起一阵飙风,那尘埃在风中又波伏飘动起来,随风荡动着又渐渐升起,直升在云层中。越来越看得清楚,连老人的衣袂面目都看得一目了然——与其说他是在‘驾云’,不如说是在云海中浮动游泳,时而浮,时而沉,时而仰,时而俯,时而倒植,时而直立,竟是翻滚起落从容裕如!”再看妖僧空灵,念咒就能置朝廷命官刘墨林于死地:“空灵顿时勃然大怒,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黄,一会儿血红,合掌念念有辞,却是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嘧……哞’,眼睛直盯盯看着刘墨林。刘墨林原先还是笑,笑着突然变了脸色,仿佛全身的血被一下子抽干,惨白着脸呻吟一声颓然倒下一动不动!”雍正一怒之下吩咐道:“来人,驾起油鼎,炸了这臭皮囊!”然而空灵面对烧得滚沸的油锅:“将胳膊伸进油中!众人都惊怔了,几十个人鸦雀无声盯着空灵。只见他口中喃喃诵经,两手在沸油中轻轻划着,捞摸着什么,倏然间从锅内双手擎出一株碧绿绿翠生生连叶带根的莲花!雍正已看得目乱神迷,大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空灵微笑着擎着莲花,说道:‘若不能火中取青莲,佛法僧有何可‘宝’?这人主赐的,谢赏了!’”比宋献策和空灵的本事还要玄而又玄的是道士贾士芳,他不但一下子治好了雍正的病,还应雍正之请唤来一场大雨,以解数省的大旱情。接着他又梦符召来惊雷,击毙暗算雍正的太监小葵子及神武门外的黑头和尚。最为荒唐无稽的是李卫用剑砍掉贾士芳的脑袋之后,“那颗头直滚到天井幔中间,兀自含糊叫了一声:‘好李卫’!”砍掉的头还能说话,恐怕这样的奇迹,就连柯云路也不会相信!
  《康熙大帝》的色情淫秽描写较少,可能因为它是二月河的处女作,他当时没出名,对市场行情吃不准,所以对于写性的欲望有所节制。成名之后,在写《雍正皇帝》和《乾隆皇帝》时他不再节制,放开笔墨恣情渲染性爱。写性爱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他写出的性爱是下流淫秽的,没有一点儿美感。这是他审美趣味决定的,他自己一定觉得写得很美,但读者从中得不到美感,只能感到一些性刺激,有的读者连刺激也感觉不到,只能心生厌恶。例如二月河已经将国舅高恒和大臣钱度嫖妓的过程写得很详尽了,但还觉得发泄不够,还要安排高恒与三个女人同时上床,并美其名曰:“来个三英战吕布,卞庄刺三虎!”随后二月河又精心设计了高恒与马寡妇洗澡做爱的情节:“‘太热了才好呢,’高恒对着她耳边悄悄地说道:“这么着一丝不挂,浑身是汗,光溜溜地,全身都舒……坦……你手把捏着,当心弄错……忘了上回,咱两个洗澡,浑身打了香胰子……嘻……那婆娘由着他浪了一阵子,越发兴浓,一阵眩晕口吮舌舔腿夹足缠,牛喘娇吁淫喋浪呻着,忽然一个翻身在上,将他压得紧紧的,自在上面急速纵送,颤声说道:‘好我的亲爹亲哥哥哩……这可可填足了我的亏空了……’”例如二月河写的太监与贵妃的畸形性爱:“卜义再也忍不住,颤着手掀开帷幕缝儿,蝈蝈儿也凑过来看。只见那位贵妃和王八耻都是赤条条一丝不挂,那拉氏仰身卧着,和王八耻口对口狂吻,一双玉臂搂着王八耻脖子死死不放,王八耻侧身半仰,一只手按着她双乳抚摸揉按,一只手抠着她下身那处急速抖动,都情热亢奋到了极处。”还例如在《雍正皇帝》中竟然出现了令人作呕的淫猥场景:
  其实不用他指点,几个人都在张着嘴看,先是六个女郎,旋转歌舞着委拽脱衣,男的也开始松带解钮,交拜舞蹈中口中仍在唱:
  为浴兰汤羞避人,红寮掩映碧纱新。闻欢昨夜调家婢,一笑花间事恐真……
  唱着唱着,十二个韶颜男女已是脱光了衣服,竟是赤条条一丝不挂在红毡地上徐徐蹈步,交错搂抱着旋舞,所有的男女互相拥抱亲吻之后,年岁仿佛的一对儿便滚倒在地下。至此歌歇乐停,只余一缕似有似无的箫声仍在隐隐吹奏,配着下面六对男女寻欢鱼水,真个淫靡万端。此时从楼上往下看,男的女的已经分成六对,都在互相抚摸,犹如柔道,缱绻翻滚皆在制度。有的口索足交紧紧缠着打滚,有的女坐男身男吮女乳交媾,有的女男劈叉交媾,女的和另一男的亲吻,男的又抓抚另一女的大腿下阴,最出奇的还有一对颠倒相抱口淫,男的舌奸女阴,女的则把弄着那活儿亲吻狂吮……楼上楼下一片淫喋浪语之声。楼上几位看客都是面热神昏,连五娘和两个丫头也都直喘粗气。忽然下头几个女的乐极呻吟、小亲亲、小乖乖,亲妈好妹子混叫一气,那弘昼头一个掌不住,一把便拖过了身边的五娘。李卫也抱了个丫头做嘴儿,他有心的瞥一眼红筋暴胀的邱钟麒,已是垂头侧身不能自已,不禁一笑。
  贾士芳以定力自翊,开头还能自持,胡乱吃两个葡萄,削一片菠萝,后来倚栏微笑看着。下面的淫媾浪话不时传起来:
  “往下一点,奴的亲哥……”
  “你用手导引一下……”
  “我的小心肝儿肉……”
  “奴的亲达达哟……留着点劲……别弄坏了!”
   二月河还写了许多乾隆皇帝婚外的性爱情节,肉麻而淫秽。他并不以为会有损乾隆的形象,他是出于欣赏、品味的心态,与乾隆一起体验风流韵事。在他看来,风流也是皇帝的一项美德。不过,他为皇帝坚守了一条道德底线:不可乱了人伦。当雍正发觉自己纳为贵妃的乔引娣原来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就在极度自责的痛苦的驱使下饮刃自杀,结束了生命。二月河挖空心思编造出这样的“雍正之死”,是为了证明雍正是一位能以身殉道德的有道明君。
  皇帝三部曲还有许多地摊文学的特点,例如结构混乱无序并严重失衡;节奏拖沓;审美趣味低俗;作者创作的诗词与对联很是拙劣……我这里就不再具体举例阐述了。
  取悦市场 千古幽默
  二月河的皇帝三部曲,虽然反映的生活场景十分广阔:宫庭之高,江湖之远,市井之深,无不尽收笔底;虽然描绘的人物十分丰富:帝王将相,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不尽现书中。但是二月河能够表现出来的只是未经深化的浅层体验和感受,他认为这种浅层情感的表达足以能完成歌颂皇帝的任务。
  表现人类浅层情感的是通俗文学。
  表现人类深层情感的是严肃文学。
  通俗文学的主要功能是让读者消遣娱乐,有时还能给读者一些浅陋的说教 。
  二月河的皇帝三部曲显然属于通俗文学之列。这也是他的作品能有许多读者的一个原因。
  深层情感关注的是有关人的存在的形而上的问题,这也是文学的宗旨所在。
  小说在完成文学宗旨的时候,不是像哲学那样用清晰的逻辑去概括对存在的思考。小说是用故事叙述来思考存在,传达的不是理智内容而是情感状态,读者接受到的不是概念,而是“语句下的意味”。对情感状态的表达要借助于一个“拟陈述”——好像是在陈述,即用故事、情节、人物、对话等技巧方式进行创作的“拟陈述”——来传达,但又不是地道的直白的陈述,而是个无指谓的陈述。
  二月河的小说完全隐在故事、情节、人物、对话之中,他的陈述是一种实在的陈述,传达给读者的是时间生活而不是价值生活。时间生活讲述的是“以后怎么样”,以“以后”吸引读者。例如二月河在小说中写医生给病人看病,是写病人病情如何重,医生如何妙手回春,重心放在故事情节的层面上,读者了解的是医生的医术和医德。卡夫卡在短篇小说《乡村医生》中,写一位医生出诊,并没有把重点描述放在如何给病人治病上,而是透过“语句下的意味”,让读者感悟:在成为陷阱的世界中,人的可能性是什么。可见卡夫卡写小说的目的是对人的存在进行勘探。
  这就是通俗小说与严肃小说的区别。
  二月河从没有想过:历史只不过是放大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存在的勘探者。其实优秀的小说家不仅是史学家,不仅是哲学家,不仅是社会学家,不仅是预言家,还是存在的勘探者。
  二月河研究过的《红楼梦》,就是用“拟陈述”对人的存在进行了形而上的勘探与思考。与它同时代的长篇小说《侠女奇缘》只是讲述了一个复仇的侠客故事,远离了文学的任务。所以前者是经典名著,后者是平庸之作。前者是严肃文学,后者是通俗文学。前者进入了中国文学史,后者只能进入武侠小说史。
  二月河自以为写的是严肃文学,是因为他的小说观念不清,他认为为三个皇帝编一些歌功颂德的故事,就是严肃小说。歌功颂德的写作动机,必然使二月河认不清皇帝的本质,也认不清由其本质所决定的个人品质。
  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如果用正确的史观和文学观念去写这三个皇帝,一定写出的是严肃的有益的作品。
  我们能清楚地看出二月河把雍正写成“改革皇帝”,是出于歌功颂德的需要。这实际上是对真实的雍正的歪曲。根据史料及史学研究成果,雍正在位十三年,主要政绩是整顿皇家宗室和整顿田赋财税,当然是为着巩固专制皇权统治服务的。若说雍正是一位“整顿皇帝”或“守成皇帝”还是比较准确的。雍正以强权铁腕进行坚决、无情的整顿,得罪了他的宗室族人和一些官僚,他搞的“文字狱”又得罪了许多知识分子,因此,他在当世和后世获得的骂名颇多。他不以为然,他的哲学思想使得他时而能超然物外,在他编集的《悦心集》中就收有“千载勋名身外影,百年荣辱镜中花”的警世名言,毁誉并不能制约他的行为。雍正的哲学思想的重心是禅宗心法,他历时数年亲自编辑的禅宗语录,被后人誉为最权威的《禅宗经典精华》。他对禅宗的研究,固然是为了继承康熙的“外示儒学,内用佛老”的统治之术,但是禅宗也影响了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使他对人生有了一定的形而上的思考。例如他从禅中悟出人生变幻无常,应付的方法是“以豫立而不劳”。所以他在登位第一年的八月间,就命总理王公大臣等,将密封建储事的锦匣,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并且明说是“以备不虞”。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没有过的立储方法,是雍正的首创,而不是像二月河所写的是康熙所创。雍正的哲学思想影响了他的统治之术,同时也与统治之术有着矛盾,这注定了他性格的复杂性,也给严肃文学的创作提供了非常难得的素材。
  同样,康熙和乾隆的素材也能创造出严肃文学。
  我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康熙大帝》的最后一卷的结尾处,雍正继位当上了皇帝。可是《雍正皇帝》第一卷《九王夺嫡》并没有接续《康熙大帝》的最后一卷《乱起萧墙》来写,而是从康熙四十六年写起,用四十多万字再次叙述雍正如何夺到皇位的全过程,直到《九王夺嫡》的结尾处雍正才继位称帝。《九王夺嫡》与《乱起萧墙》的故事主体与时间基本相似,甚至有些地方一模一样,明摆着是前者抄了后者。二月河这样做,是为了多挣稿费,还是为了给《雍正皇帝》凑字数,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反映出二月河创作态度的不严肃和对读者的不负责任。我看《九王夺嫡》时就很气愤——对通俗小说的重复阅读怎能不恼火?这也说明二月河在写《康熙大帝》时,并没有接着写雍正的想法。他只是试着写《康熙大帝》,没想到书出后很受市场欢迎,他才又决定写雍正和乾隆。所以他写《康熙大帝》前,并没有写皇帝三部曲的宏观计划,他也就没能够认真系统地研究三个皇帝的史料,更没能深入探讨写皇帝的历史观的问题。他头脑中已有的唯皇史观指导着他在《康熙大帝》中把康熙写成一个好皇帝,当《康熙大帝》一下子成为畅销书之后,他确信只要写出好皇帝就能得到欢迎和好评,于是就不加思索地又写了两个好皇帝。他的唯皇史观在三部曲的创作过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他的通俗写法也定了型。
  《雍正皇帝》的“内容简介”上这样称赞该书:“以思想为经,艺术为纬,鸟瞰历史,探究人生,非大家而不可为。”
  经过认真的分析,我认为可以这样评价:二月河的皇帝三部曲:以反动思想为经,以通俗艺术为纬,曲解历史,浅化人生,乃大家所不为也!
  有趣的是,二月河不久前曾经为《作家通讯》题辞,名为“为老百姓而写作”,内容写道:“弱势人群心灵的告祝希冀,永是我注目的焦点;寻常读者,引车卖浆者的购书者永是我心中的上帝;希望较能持久地拥有读者是我的盼。”
  皇帝情结、清官情结,是中国百姓的一场永久大梦,谁赢得了“皇帝”,谁就赢得了“民心”,谁就会永远地赢得读者,赢得市场,赢得信赖,无论是否符合历史真实。
  实为歌颂皇权,名却为“为老百姓而写作”,真是千古幽默。二月河不愧为一代“大师”。



(代跋)苍狼 “五人墓碑祭”

“五人墓碑祭”
  ——《与魔鬼下棋——五作家批判书》代跋
  ○ 苍 狼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圣经》
  这句话是我从俄国文学大师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著《卡拉马佐夫兄弟》一书的扉页上抄录的,它既代替我表达了编写这本书的初衷,也蕴含着我们对新世纪中国文学的希冀。所以,在本书几经周折而终将出版之际,让我首先感谢上帝。
  “五人墓碑祭”,源于高中时学过的一篇古文《五人墓碑记》。该文是明朝才子张溥纪念东林党人反抗阉党魏忠贤的祭文,洋溢着一股正气和豪情,令人扼腕叹道,大发志士之悲,深感匹夫之责重于社稷也。本书则不同,反其道而行之,秉承良知与理性,把对当代中国文学的悲愤之情一吐为快。出手似乎有些生猛,尤其是用“墓碑祭”这类字眼容易激化人民内部矛盾。但稍懂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国当代文学的病症已毒火攻心,再不下虎狼之猛药,恐危在旦夕。好在我们从个案入手,忌讳人身攻击之通病,批评鞭辟入里,逻辑缜密,以严谨的态度去解剖麻雀,谅作家诸君会体会到我们的真诚。精神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我们呼唤着中国文学魂兮归来。
  鲁迅先生写过一篇文章,叫《学界的三魂》,他说中国的国魂里有官魂、匪魂和民魂。民魂是最珍贵的,但未能发扬光大,于是,只剩下另外两种,而且常常官匪不分,甚至貌似民魂的,有时仍不免为“官魂”“匪魂”,这是非常重要的文化命题。在中国的文学史当中,能够真正弘扬“民魂”的作品凤毛麟角,敢于鞭挞“官魂”和“匪魂”的作家更是稀有动物。三十年的政治化时代不必多说,但改革开放的二十多年仍未尽如人意,虽然流派纷呈,但大多是飞扬的沙尘和泡沫。尤其90年代以来,由于种种原因,中国文学的神圣性和崇高感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我称大多数作家为无脊椎动物,整天沉湎于帮忙和帮闲的烂泥塘,潇洒地撒着跨世纪的弥天大谎,而且无一丝羞耻之感。本书所批“墓中”诸君,是无脊椎病房中颇具代表性和蒙蔽性的高级病人,而且个个浑然不觉,正在向俄国作家索尔仁尼琴所谓的“癌病房”进军,让人非常着急。
  中国所谓的批评家向来是赞扬家,他们既是看客,也是过客,有的忙于编写文学赞扬史,有的忙于给喜好风花雪月的女博士讲课,有的则像妓女接客一般,红包一来,两三天就造出一位大作家。中国文坛如此腐败,完全是他们与作家共同“犯罪”的结果。中国文学批评界的整体水平,还远没有达到中国作家的整体水平,尚处于“原始社会”,各色不三不四的伪评论家,还在忙于茹毛饮血。真正的批评家是心灵和历史的博物爱好者,富有良知、激情和理性,通过深入细致的文本实证分析,戳穿各种“个人的神话”,使伪作家无处藏身,成为一个时代最具活力的隐性力量。按法国批评家法约尔教授的观点,形式主义的批评窒息了批评本身,将批评这项颇具创造性的劳动,禁锢在少数专家才有共同语言的小圣堂里,从而掩盖了流行文人崇尚庸俗、粗鄙、怪僻、野蛮和非人道的真相,岂不悲哉。
  中国的文学史需要不断重写,且不应只是少数学院派赞扬家的专利,因为他们埋头书斋,两耳不闻窗外事,既感觉不到民间鲜活生命的律动,也不会对成名作家“大打出手”,更不会走出犬儒主义的窠臼。本书是中国新一代批评家的良知觉醒和锐利思想亮相,将为中国文学的真正繁荣清理垃圾和拉开序幕。
  伟大的作家必须是与人类的文化和道德有着同一血脉的知识分子。一位流亡批评家说:“在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往事与随想》的作者赫尔岑也对大诗人歌德赞赏有加。但当他得知法国大革命期间,歌德却埋头于个人的自传时,严辞声明和歌德断交。这就是精神的力量。虽然从来不曾有一篇小说直接阻挡过一辆前进的坦克,但它潜移默化的作用,却常常使敌人闻风丧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以及《丧钟为谁而鸣》就有这种力量。他引用一位英国诗人的话说:“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受到损失,因为我包孕在人类之中。所以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敲响。”
  那么,本书的“墓碑”为谁而立,“祭文”为谁而写?
  写给每一位中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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