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容琉璃梦》第55/64页


菀璃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神界,更不清楚为何每个人望向自己的神情里不单单是不可思议和微微的惊恐,更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看好戏般的神色夹杂其中。
菀璃自然无心思索,望着仙境般的天阶,典雅的神界主殿,心中却是浮现出八年前,父王牵着自己的手亲自来神界寻太上君者让自己拜师学艺。
那时的神界在自己眼中是那么神圣那么高大,仿佛渺小的自己除却仰仗着父王根本就没有资格踏上这伟岸的天阶;那时父王的手掌还是那么温暖有力,牢牢的将自己小小的手掌埋在手心里,笑容温和的望向所有在他面前低头的神人。那一刻,菀璃才清楚的看懂,原来自己的父王是拥有着那般高大的身躯,头顶着的是明亮的光环;那时的自己,望向过往的神人时,眼眸中会不自觉的射出夹杂着敬畏羡慕的目光,而此时呢,此时的自己却是真的不想再多看一眼,更无向往之意,只一心想了却所有繁杂之事,再将父王的死彻查清楚找出是否还存在着更加隐蔽的元凶,而报仇之后,菀璃还没有想清楚,也许会就那么闲云野鹤游荡在三界之中吧。
从菀璃出现在神界,容汐的目光就未离开过菀璃一刻,却不是那种炽热的乞求她望向自己哪怕一瞬的神情。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在菀璃和容汐之间游荡,在他们这群无所不知的神人眼中,容汐所做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在他们这些对事情表面上冷漠内心却抱着看热闹态度的人面前,容汐也不会成为众人唾弃所在。
容汐大方却淡淡的目光像是一束束针刺般直插入菀璃内心深处,菀璃直视主神面如凝霜,在高阶下方微微垂首摆了一礼,而后便再也不将目光凝聚到任何一点。
主神的神情还算是淡然,依旧不失往日的高深莫测。其实,这神界的主殿上还有两位上神与菀璃很是相熟,便是风雪上神和太上君者。
雪神望向菀璃的神情中含着深深的发自内心的悲恸和一种自然外露的护犊情怀。她看着菀璃和阿雪从小长大,看着他们两人兄妹情深,此时,却站成了两岸。然而,雪神清楚的明白,如果说,容汐是害死昆仑王的直接凶手,那么,他们便是帮凶,是间接凶手,他们都是无法逃脱责任的,就算菀璃发怒,他们也应该默默承受这份怒火。只可惜事实不会如此,雪神明白,在这个神界,这些丑陋自私的人们是不会允许有人破坏他们的利益的,更何况是性命。雪神作为这神界中的一员,更清楚地知道,三界都是如此,永远是冷漠的人多于正直的人。雪神望着菀璃落寂的身影甚至愤恨自己,当得知昆仑山的动乱时,尽管同昆仑王相交甚深,却仍旧身不由自无法突破那层牢笼,神界无声的恐吓像是一层结界般束缚住他们想要前往的身心。尽管雪神当时疯了般想要冲下界,却被一群闻风赶来的小神仙七嘴八舌的拦了下来,你一句他一句赤裸裸的将所有的利害罗列在风雪上神面前,让她不得不熄了内心那颗正直拥有情感的跳动的火烛。
太上君者亦是如此。那个白须老者在菀璃心中是慈爱且又有点小腹黑,总是想着各种办法挑衅自己、压迫自己,让自己整天鼓着腮帮听他??嗦又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完成各种炼药。然而那三年,菀璃却是真真正正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太上君者交给她的不止是炼药,更有三界的过往,精妙的医术,护身的用毒之法。而菀璃在太上君者身边更像是一抹亮色使他枯燥乏味的单调生活变得有趣得多。
太上君者沉着眼眸,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个曾经单纯得令人恨不得护在怀里的孩子。以往的菀璃见了他必然是要蹭过来好生软磨硬泡一番,然后理所当然的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宝贝搜刮个干净,有次甚至将他用了两年时间才练好的一颗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上等温润挽生珠给夺了去,奈何自己竟然舍不得狠下脸色夺回来。气得他接下的三天里脸色都跟便秘似的乌青,导致众神见了他都暗地里问他是不是风流过度,奈何他一大把年纪啊,一张老脸都没处搁了。现在想起来,太上君者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奈何往事随风,一切都无法再回到以前,就像菀璃今天命知道她师尊也会在,会不曾给予过一个眼神的问候。太上君者自嘲一笑,就算失了这个徒弟,也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奈何身不由己,就算时间倒流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再重新来过,他也依旧是无法伸出援助之手。太上君者叹口气,垂了眼眸。
现在的大多数神人依旧还不知道昆仑王的身份,毕竟昆仑王至死也没有发出如何惊天地的功法,更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被那人一击毙命。然而,菀璃的凤凰神身确实是被众人通过水幕看在眼里的。他们清楚,即便是刚刚成年也是刚刚真正拥有神身力量的小凤凰一跺脚也依旧可以让整个神界吃不消,他们都拭目以待主神将会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个三界独一无二的凤凰神兽。




第六十八章 降罪(二)
主神注视菀璃片刻,嘴角轻轻弯出和蔼的笑容,眼神柔和,“菀璃,你长大了。”
众神一愣,不太明白主神为何第一句话竟是如同聊家常般轻松,纷纷传音表示起不解,却也只好静下来等待主神的第二句话。
菀璃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却如同被炸响一颗响雷,头脑都被震得有些微微发木。是啊,经历了生死离别,又如何不成长?
容汐的目光仍旧安静的落在菀璃身上,容颜上,甚至眼睑上,没人能看出在容汐淡然的面容下究竟藏着一颗如何运转的心,即便众神皆是经历了风云的高深之人,却第一次发现当这个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时,何等高深的窥视之法都无法探进他深藏的内心。那里仿佛是一个黑暗的深渊,将他们的猜测和狐疑通通吸收干净,让他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无法寻得到。
“孩子,你为昆仑山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汹涌的兽群,遍地的尸骸,你用你的力量替神界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本神代表神界感谢你。但是,”主神的话锋一转,菀璃却在此之前就突然明白了,这一切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只是她还未想通,主神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亦或是又要自己做什么?可是,为何,他们都不给父王一个说法,不给自己一个交待;为何当漫天遍地的群兽汹涌而至时,他们却仿佛毫无所觉甚至充耳不闻闭眼不看。菀璃今天之所以会来,不单单是不想与父王之前一直拥护的神界起冲突,更是想知道他们要如何给一个曾经为神界立下汗马功劳的上神一份合理的理由。
“但是,虽然你立了大功,却并不足以抵挡你父王犯下的过错,他作为昆仑王竟然使得昆仑山及三界险些大乱,而本神作为神界之主便有责任给众位大神及神界的律条一个交待,孩子,我希望你明白。”主神依旧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完了他的转折,而这显然是菀璃所无法接受的。
菀璃终于震惊的仰起头,眸子里射出的仿佛已不是目光而是怒火,她甚至宁愿是自己耳朵出现问题,宁愿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肯相信父王曾经流血流汗所守护拥护的神界反过来就是如此对待他的。
菀璃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瞬间便掠上了高阶,目光死死锁住主神,表情冷到凝固。然而主神终究还是坐拥三界的上位者,他并没有因为菀璃的瞬间变化而做出何等惊讶或是恐慌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看着菀璃,却一字一顿的再次席卷着菀璃脆弱的心。
“藤菀璃,记住,你永远是这三界的奴仆,每个神人都是,包括本神。既然是奴仆,我们就应该有要守护和遵守的律条。本神认为,神界待昆仑王不薄,而昆仑王虽战死沙场却仍旧无法弥补他的管理不善而导致如此灾祸的罪责,这点,你应该清楚。而你,做为昆仑王唯一的子嗣,理应有你的责任和义务。”
菀璃怒目的双眸已经失去了色彩,她花去两日时间才稍微平缓的心已然又变得千疮百孔,还未结痂的伤疤再次被撕裂,痛至心扉,菀璃突然就不想再去理论,不想再去追究。
理论又如何,追究又如何,能让父王死而复生吗?神界治罪又如何,能让自己感觉到痛吗?神界如此冷漠无情又如何,自己能做到怒火冲天,将神界踏碎吗?
显然,所有的答案都是不能,那此时的菀璃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吗?她无法救得父王,狠不下早已麻木却依旧有温度的心,让那些无辜又脆弱的人变成被殃及的池鱼,即便菀璃已经成长到一跺脚,天下都要抖上三分,却依旧无法让她的心变得冷酷甚至残忍。
有时连菀璃自己都会痛恨自己,这两日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血洗神界替父报仇,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坐拥三界领导三界,只是,菀璃知道父王不会允许自己如此胡闹,而自己也根本就没有那份野心。她菀璃只想做个永远活在父王羽翼下的小狐狸,每日有人爱被人爱,如此,便是菀璃的天堂。
只是,连她如此微小的心愿都无法得到满足,菀璃不愿意再去相信这个丑陋的世界,她想做的,只是快点离开,永远的离开这些纷争和是非,所以,她会把他们想要的都给他们,如此落得清静。




第六十九章 降罪(三)
替父顶罪。菀璃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也明白他们之所以非要找个借口这样做的原因,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太过高的身份,他们神界无法允许如此的威胁存在。
父王母后,璃儿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引也要隐去我的神身了,也许,之前的所有平凡的日子才是菀璃这一生最快乐的时间。
即便是没有今日这些自私丑陋的神人所罗列出的罪责,只要他们知道自己的神兽之身,那么,自己一定会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借口,只要发掘永远会有。
菀璃冷笑着倾身慢慢远离主神,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安静的如同突然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怒火中天。
主神的眼睑缓慢的合拢,修生养息般不再理会菀璃和四下的窃窃私语。一位跟在主神身边的小神手捧一个卷轴,向前一步缓缓打开卷轴,用温柔的声音却道出了并不温柔的旨意。
“宣,昆仑王藤戈修因管理不善导致群兽暴乱,虽战死沙场却不足抵罪,遂,其女,藤菀璃,替父顶罪……”
后面的话菀璃已不再想听,如此,皆在她的意料之内。
容汐望着菀璃波澜不惊的面孔心底是说不出的痛,也许菀璃不会知道,如若亲眼望着她被十颗消魂钉钉在木桩上,还不如先让他魂飞魄散。
卷轴颂完,一队神卫便出现在菀璃身旁,带着铁面无私的脸孔将菀璃带向那诛仙台。
菀璃面上是几日来难得的沉静,如同静谧的湖水安静的存在。陡然,菀璃冷冷一笑,恐怕此时那主神心里也定是忐忑的吧,她菀璃如若不想被俘,一队神兵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地上的几只蝼蚁,她连主神都大可以不放在眼里,只要她后悔,随便挥一下羽翼,神界便要来个天翻地覆。
菀璃慢慢的走向诛仙台,心里在此刻却是意外的平静,想了很多,回顾了许多,唯独没有想片刻后她从诛仙台上下来会是哪翻光景,就算她菀璃是神兽,十颗消魂钉大抵也会去了她半条命,法力更会大大减弱。菀璃淡淡的目光安静的从众神脸庞上扫过。菀璃与风雪上神对视的一刻,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清楚的看到雪姨欲言又止和痛苦难耐的神情;师父望着自己的眼眸中也同样映着深深地心痛。只是,她的心冷了,就再也温暖不起来了。其实,她不在乎他们可以为自己付出多少亦或是牺牲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所以菀璃也可以选择不再原谅他们,只因为,在自己最痛苦最难过的那一刻,他们却仅仅是透过冰冷而没有温度的水幕用着和常人一样的神情望着自己。那份冰冷和自私是菀璃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和原谅的。
神卫将冰冷的九玄铁锁拷在自己手腕和脚腕处时,菀璃静静的闭了眸子,待睁开时,那些丑陋而自私的脸孔她菀璃就再也不需要再见到了。曾经神界给了父王和自己丰衣足食、尊贵非凡,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她菀璃用十颗消魂钉一并还清了,如此,两不相欠,再不相见……





第七十章 威胁
让煜沧澜头晕脑胀的不单是这个国家,更有如今势单力薄的暗仙宫,除去了往日的神秘风光,此时的暗仙宫像是笼中的困兽,奋力的挣扎着。
攘外必先安内。煜沧澜心里冷哼,当时放那只小妖精进来也不过就是想把那只狡猾的老狐狸连根拔起,虽然现下没了足够的兵力支撑,暗仙者大多身心俱疲、伤亡无数,但谁让那只老狐狸自作聪明,他煜沧澜就要让他自掘坟墓。
轩辕茉实际上同轩辕昊卿一般,也并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同暗仙宫同皇宫过不去,虽然轩辕昊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两族之间的旧事,却无奈本就性格不羁的他从不曾把那些陈年旧事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那些祖上遗留的恩仇需要他们来代为完成。至尊杀手阁老阁主也正是因为知道轩辕昊卿这玩世不恭的性子,所以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亲力亲为,从不让轩辕昊卿插手,因而轩辕昊卿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父亲对煜沧澜对皇家是那般的愤恨。
当轩辕昊卿一完成任务就马不停蹄的奔回来,美滋滋的拿着一把轩辕茉最喜爱的古剑到暗仙宫寻妹妹时,却不料暗仙宫乃至皇宫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煜沧澜?”轩辕昊卿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声音瞬间冷了下去,手中杀手阁秘传玄丝线极速射出直击煜沧澜手腕。
玄丝线透明极其不易察觉,只是煜沧澜警惕性极高,那丝轻微的划破空气的微响仍旧让煜沧澜有所察觉。煜沧澜手臂一转,那玄丝线就直奔轩辕茉脖颈而去。轩辕昊卿一惊,硬生生将玄丝线改了路线,朝着一旁的树桩袭去,老树桩瞬间被从中穿透,一丝光线从细细的洞口透出来,而轩辕昊卿因为强行更改路数,控制丝线的食指也被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深可见骨。轩辕昊卿已然顾不得,只将手藏在衣袖里,可那鲜血仍旧不受控制的透过锦袖慢慢滴落。
煜沧澜眉头一皱。他却是没想到轩辕昊卿会在这个当口赶回来,正巧看见这一幕。不得不说,煜沧澜同轩辕昊卿仿佛是生来的冤家,只是,从小到大,他煜沧澜除了三哥没有朋友,而他轩辕昊卿亦是如此,除了疼爱自己的妹妹外,一腔情感却也是无处可用。两人从小便一直是你追我打、明争暗斗,却从来没有用过任何卑鄙手段对待过彼此,也许,不打不相识这个词用在两人身上再恰当不过。
然而,这一幕似乎终于打破了那份十多年的平衡。
“煜沧澜,你若是敢伤她一分,本阁主就要让你整个暗仙宫血债血偿。”轩辕昊卿手中握着古剑,剑尖指着地却仿佛正指在煜沧澜心口。
轩辕茉看见那古剑,心里一暖,其实她并不害怕,只是很不明白为何向来待她极温和的沧澜哥哥今日会一反常态,将自己束缚住拿来当挡箭牌。但她也知道,对面站得是最疼自己的哥哥,自己永远不会受伤,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轩辕昊卿的食指若是再这么挨下去就很可能保不住了。
煜沧澜脸色未变,依旧用手抵在轩辕茉的脖颈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温度。“轩辕昊卿,本宫主等得不是你,奉劝你好自为之,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为好。”
轩辕昊卿的手指在袖子里不自觉的抖了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手指。
“煜沧澜,近日终究发生了何事本阁主不知,但不论如何你若是敢伤茉儿丝毫我定不会饶过你。”轩辕昊卿把“终究”两字说得很重,语气也变得不是那么冷暗,指尖的痛楚倒是让他心下镇定了许多。他突然明白也许暗仙宫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单单是因为星石山的一场大战,也许,至尊杀手阁有逃脱不掉的责任,但终究有或无,他日后定会弄得清楚。
煜沧澜眼神微变,却依旧没有松开分毫,实际上他也根本就无伤轩辕茉之心,只是,轩辕茉是那个老狐狸亲自送到自己手里的把柄,他若是轻易放过,又怎对得起那老狐狸的一片苦心不是?!
三人僵持中,随着时间的点点滴滴流逝,轩辕昊卿愈发的想清楚了些,煜沧澜等的人怕就是至尊杀手阁的老阁主,自己的父亲。而当初轩辕茉因着对一面之缘对煜沧澜颇有好感,执意要来暗仙宫做个小弟子,本来轩辕昊卿都是不同意的,怎知那小丫头竟然得到了父亲的允许,怕是那时父亲就有了之后的打算了罢,如此看来,茉儿能够来到暗仙宫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轩辕昊卿越想越觉得不安,眉头紧锁,不时扫视着面前的两人。轩辕茉倒是没有惊慌,只是,自己却愈发的慌乱起来。
“煜沧澜……”轩辕昊卿还想说些什么来确定内心的猜测,不料话未出口,一个极速的身影依然到了眼前。
“父亲?”“父亲!”兄妹两人异口同声,却饱含了不同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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