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的天下:魏晋豪门与皇帝的争权之路》第97/152页


  这天,石崇悻悻地从司马允府邸出来,回到位于洛阳城外的金谷园中。算了,反正已经是一介平民,日后就踏踏实实做个富家翁吧。石崇安慰着自己。只要在这金谷园里,他依然能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况且,在他身边更有一位举世无双的美女相伴左右。这美女姓梁,名叫绿珠,绝对称得上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是石崇最宠爱的人。
  踏进金谷园,石崇低落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些。他怀抱绿珠,倾听着绿珠吹奏的悦耳笛曲,烦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绿珠吹的这首笛曲名叫“明君”,讲的是西汉美女王昭君的故事。她一边吹着,一边轻轻挣脱石崇的臂膀起身,然后在石崇面前舞动起身子。曼妙的舞姿伴随着笛曲,让石崇看得如痴如醉。这首《明君》舞曲,石崇已欣赏过无数次,但他却永远都听不厌,看不够。此时此刻,石崇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别的能打动他了。
  笛曲还没吹完,突然被金谷园中的一阵骚乱打断了。
  石崇探身往露台下望去,只见几名朝廷使者冒冒失失地闯进园内。
  “什么人?”石崇小声嘀咕,又转头叮嘱绿珠,“你就在这儿等着,别下来,我去去便回。”
  说话间,石崇下楼,来到前院应付这批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派来的?”其实,他心里大约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敢再往深处想。
  “东宫右卫率大人差我等来石君府上商量点事。”
  东宫右卫率便是孙秀了。果然是这狗贼……石崇的心怦怦直跳,自己只是一介平民,而孙秀则权倾朝野。他只能硬着头皮满脸堆笑:“若右卫率大人想找我,知会一声我立刻就去登门拜访,何必拉这么大架势?”
  “右卫率大人听说您府上美女如云,故差我等来看看。”
  所谓看看,自然就是来索要了。石崇心知肚明,他低声对身旁的仆役吩咐了几句,顷刻,几十个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的美女齐刷刷在石崇面前站成了一排。
  石崇抬手一指:“随便挑吧,看中哪个只管带走。”
  使者扫了一眼却没有动,盯着石崇问道:“不知道哪位是绿珠姑娘?”
  “啊?”石崇顿时脸色大变,“绿珠是我至爱。恕难从命!”
  使者也变了脸色:“希望石君能割爱!”
  “说不行就是不行!”
  “石君,您博古通今,应该看得出当下局势今非昔比。现在不是您能说了算的,还望三思啊!”
  “我没什么可三思的!送客!”
  使者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石崇看着使者愤然离开的背影,明白自己闯下大祸了。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绿珠更宝贵的呢?
  他神情恍惚地回到楼台,一下子瘫倒在座席之上,等他恢复了意识,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打着哆嗦。这辈子,他从来没这么怕过。
  “出什么事啦?”绿珠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石崇摆摆手,“继续,把那首《明君》吹完吧……”
  几天后,金谷园中迎来了比上次更大的骚乱。这次不是朝廷使者,而是孙秀亲自率领着一整队东宫禁军闯进金谷园,二话不说直接冲上石崇所在的楼台。
  楼台的槅门被孙秀一脚踹开。
  “朝廷诏书!石崇暗通藩王谋反!拿下!”孙秀这封诏书在史书中明确提到乃是矫诏,不过,自贾南风死后,西晋的局势变得愈发混乱,权臣直接控制皇帝和朝廷,无论是真的诏书,还是假的诏书,实际上没两样。
  石崇眼见这情景,又看了一眼绿珠,叹道:“我因为你惹出了大祸啊……”
  随后,他被五花大绑押解下楼。这时,楼台上传来绿珠的喊声。
  “石君!”
  石崇抬头仰望,只见绿珠扶着露台的围栏,泪眼婆娑,她抽泣道:“妾当效死于君前!”
  “绿珠!”随着石崇一声惊呼,绿珠纵身一跃,径自跳楼。石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之人摔得粉身碎骨,顿时悲痛欲绝。
  石崇全家和他的外甥欧阳建全家俱被押解进了洛阳城。石崇仍沉浸在对绿珠的思念中,经过洛阳城门的时候,他暗想:恐怕我要被流放到交州蛮荒之地了……
  可走了一会儿,他醒过味来,这条路并非通往廷尉,而是去洛阳东市的!
  “难道你们不经司法审理就要直接杀我不成?”他恨恨地看着不远处的孙秀,骂道:“你这狗奴才就是贪图我的家财!”
  押送的侍卫听了石崇这话,鄙夷道:“知道是钱财害了你,怎么不早点散掉!”
  石崇无言以对。
  等到了洛阳东市,石崇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好友潘岳及其全家也被押送到了这里。
  “安仁(潘岳字安仁),怎么你也在呀?!”
  这话他仿佛觉得似曾说过,旋即,他回想起来。当年,他跪拜在皇宫门口恭送贾谧,抬起头看到潘岳在侧时,也是这样问的。那时节,二人过得无比风光,可眼下,却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潘岳哀叹:“还记得我写的那首《金谷诗》吗?”
  “怎么不记得?最后两句是‘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唉!如今,咱们这可真算是白首同所归了。”
  继而,潘岳对着已七十多岁高龄的同被株连的老母号啕大哭:“您当初劝我不要过分钻营仕途,可我就是不听,儿不孝,连累了您,此刻心如刀绞啊!”
  欧阳建眼看着石崇和潘岳的头颅滚滚落地,心中哀楚。他在问斩前,作了这首历史上相当著名的《临终诗》。诗文感叹人心险恶,表达自己未能明哲保身招致祸患,以及对亲人受到株连的悲痛欲绝。
  伯阳适西戎,孔子欲居蛮。
  苟怀四方志,所在可游盘。
  况乃遭屯蹇,颠沛遇灾患。
  古人达机兆,策马游近关。
  咨余冲且暗,抱责守微官。
  潜图密已构,成此祸福端。
  恢恢六合间,四海一何宽。
  天网布纮纲,投足不获安。
  松柏隆冬悴,然后知岁寒。
  不涉太行险,谁知斯路难。
  真伪因事显,人情难豫观。
  穷达有定分,慷慨复何叹。
  上负慈母恩,痛酷摧心肝。
  下顾所怜女,恻恻心中酸。
  二子弃若遗,念皆遘凶残。
  不惜一身死,惟此如循环。
  执纸五情塞,挥笔涕汍澜。
  失意“皇太弟”(淮南王VS赵王)
  我本来能当上皇太弟的!早晚有一天,我要做掉司马伦!二十九岁的淮南王、骠骑将军、中护军司马允在心底暗暗发誓。
  “殿下,就在刚刚,石崇、潘岳、欧阳建全家老小都被孙秀杀了!”
  “什么理由?”
  “据说……是与藩王串通谋反。”
  “啊……”
  司马允瞠目结舌。与哪个藩王串通谋反?难不成指的是自己?他不是个甘于束手待毙的人,短短两个月,他就不声不响地招揽了数百名死士。而且,这批死士都非等闲之辈,全部是纵横江湖的剑客。司马允的小动作让司马伦和孙秀愈发不安。
  公元300年9月,司马伦授意朝廷拜司马允为太尉,意图夺去司马允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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