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纪事》第13/81页
屋子里头闷,他想,是应当出去喘口气了。
一只脚踏进了温凉院时,他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阿孟正在沈昭禾身边照顾着,听到动静以为是太医来了,转头却发现来的人竟是徐淮意,一时之间也有些没回过神来,直到徐怀意开了口,“太医已经让人去请了,应当很快就会过来。”
阿孟这才反应过来,忙行了礼又跟徐淮意道了声谢。
徐淮意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的往床榻的方向望去,床上人原本白皙的脸蛋这会儿却染上了一抹淡粉,连带着嘴唇看起来好像也比往日要更红一些,上面还湿漉漉的沾了些水,应当是阿孟刚服侍着她用过水。
他正看着,突然间那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徐淮意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些,这才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要说……不要说……”
半晌没听见下文,徐淮意皱皱眉头,似乎觉得自个这样的行为有些好笑,刚要起身,却又听她道:“不要说……不重要,好不好……”
他的身子顿时僵在了那儿。
他知道沈昭禾为何会这样说。
也正因为知道,他头一回有些不知道应当要如何去应对了,心里那阵古怪的异样之感已经不自觉的蔓延开来。
看到他所憎恶之人受尽折磨,他心底好像也并未有想象中那样快活,反而像是落了一块重石,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殿下。”阿孟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解释道:“小姐只是烧糊涂了方才说了些梦话,求您千万别怪罪。”
她虽然没听清楚沈昭禾所言,可是却很明显的看到徐淮意的神色变化,心里有些担心,想着小姐方才不会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吧。
也只能求他饶恕了。
毕竟如今的小姐,可再禁不起折腾了。
正在这会儿,李拂匆匆忙忙的带着太医赶了过来,压根没想刚进了屋子便遇上了徐淮意,吓得忙行了礼。
徐淮意见他们过来,神色也已经是恢复如常,抬脚便出了温凉院。
李拂也顾不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让太医赶紧替沈昭禾检查,阿孟也在一旁焦急的等着,最后是这太医又开了一副新的药。
阿孟当即拿着出去熬好了,又端回来给沈昭禾服用,如此折腾已经到了半夜,好在烧总算是退了。
李拂回去的时候见书房里头的灯还亮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在门口说了一声,“殿下,沈奉仪烧已经退了,太医说身子已经有所好转,这两日也就能醒过来了。”
里头没声响,李拂也不觉得奇怪,殿下本就不将沈奉仪的生死放在心上,今日会愿意看望她才是一桩奇事,如今不闻不问倒是正常的。
看来自己方才事会错意了,还是不必多此一举的。
竖日,徐淮意将此次女子失踪案的证据连同犯人口供皆以整理妥当,谢江清在下了早朝之后同他一起过来,之后他们是要一起去面圣的。
从几日前他们将那十多名女子解救出来之日开始,他们便一直在调查幕后真凶,凭借着那城郊荒山的山洞里头找到的一些证据以及抓住的几名犯人了解到的信息悉数指向了户部侍郎林觉,那林觉对他所为也是供认不讳,说他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癖好。
到这,也就算是圆上了。
谢江清一见徐淮意,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起了沈昭禾的事,“沈二小姐如今情况如何了,人可醒过来了?”
徐淮意撇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
瞧他这副模样,谢江清便知道这些日子他必然是没对沈昭禾的伤上心的,也就没有多问了,只是想着待会得空了应当要去瞧瞧她。
沈二小姐是为了救人受的伤,若不是她,他们便是绞尽脑汁怕也没法将那十多位姑娘就出来,她应当算是位功臣的,自己去关心也实属应当。
徐淮意没管谢江清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收起那些证据便往外头走,时辰差不多了,这会儿他们也应当去御书房见陛下。
这桩案子闹得大,后头查清楚了又是朝廷官员犯的事,圣上对这件事情上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江清跟上徐淮意的脚步,话题也扯回了案子上面,“殿下可有感觉这桩案子查到后头,似乎有些太顺利了些。”
第018章
从查到荒山的那处山洞开始,里头遗落的证据以及那些被抓回来的人的口供统统都指向了林觉,林觉本人也是供认不讳,似乎真的是没遇上任何麻烦,一开始还觉得高兴,可如今想来,凡事顺利过了头,也就不那么对劲了。
徐淮意没因为他的话而有一丝意外,只平静道:“城郊荒山一带原本并非荒山,前年六月初九,山底下的农户家起了火,火势蔓延,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方才熄灭,之后,那座山便成了荒山。”
谢江清听着一愣,没听明白这和自己所言有什么关系,正欲询问,却听他继续道:“当初带人去灭火的,是孤的四皇兄端王徐景恪,后来这座山虽然明面上没有归属,但其实暗地里已经算是他的地盘了。”
“以及……”
徐淮意抬眼望向谢江清,“山洞里找出来的那十多具尸骨,孤仔细看过了,每具尸骨上都有细不可闻的啃噬痕迹,不像是人类能弄出来的,到很像是……京兆府里养着的那只循音蛊食肉时在骨头上留下的痕迹。”
谢江清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顺着徐淮意的话,很容易便能想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性,“端王殿下……在养蛊?”
徐淮意没有否认,只平静道:“而且是食人肉的蛊。”
蛊虫原本便是南岐才有的,大齐多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皆说这是旁门左道之术,可那蛊虫玄妙,亦是有不少人知晓其厉害之处。
便是养在京兆府的这一只循音蛊就是当初南岐进贡而来,能循香定位,听起来实属无稽之谈,可这蛊虫偏偏是真的有这种本事。
不过循音蛊虽然也是食肉的,可并非食人肉,寻常鸡鸭鱼肉皆可,所以也不算是什么令人畏惧的东西。
但那端王养的蛊竟是需以人肉饲养,想来应当是凶残数百倍的东西。
“那您怎么就这样人让这案子结了?”谢江清着了急,若是真相真的如同徐淮意所言,那他们如今抓住的这个林觉不过就是徐景恪推出来的一只替罪羊而已。
这件事情过去,他依旧能继续养那些蛊,他们费了这样多的时间,只是白花心思而已。
“我们如今说的这些多是猜测,皇兄素来得父皇疼爱,手头的这些证据并不足以证实他是否真的暗中养蛊。”徐淮意摇头,“这桩案子早已闹得满城风雨,让城中百姓恐慌不已,比起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还是实实在在的凶手更能安定人心。”
“况且,明面上不查,并不代表暗地里不查。”
谢江清不由得沉默,若是他初到官场,定不会甘心让这桩案子就这样了结,可如今的他经历的事多了,便也知道徐淮意这话说得是没错的。
没有十足把握,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二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御书房门前,殿前候着的李公公见了他们二人急忙迎上来行了礼,又道:“端王殿下正陪着陛下在里面下棋呢,说是让殿下和谢大人来了便直接进去。”
听到“端王”这两个字,谢江清下意识望向徐淮意,却见他只是平静的跟李公公道了声谢。
一脚踏入御书房,二人便听见了一阵畅快的笑,徐景恪的声音随之响起,“父皇这可是又输了,那儿臣今日便要留在宫中用晚膳了。”
“你这孩子,你可知道朕许你一个要求可用来交换多少世人难求的东西?”圣上脸上难得多了些笑容,他捋了捋略有些花白的胡子责怪道:“你倒好,竟只提了这样的一个要求,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徐景恪摇头,笑着道:“儿臣只道这宫中御膳房厨子做的清蒸八宝鲤鱼是世人难求之物,旁的都没什么滋味。”
他说这话时徐淮意和谢江清正好进来,二人皆是规矩的行了礼,徐景恪转头看见徐淮意也起身拱手:“既是淮意来了,想来是有正事要与父皇谈,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圣上眼角的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严肃,他朝徐景恪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点头,徐景恪便转身出去了。
见他出去,圣上又看向徐淮意,“淮意,听说你们已经将这桩女子失踪案破了?”
徐淮意点头道:“是。”接着又将手中证物以及林觉的口供等一应呈交了上去。
圣上将那证物连带着供词仔细翻看了一番,“如此看来,这林觉倒是对他恶行供认不讳了?”
“是。”徐淮意神色没什么变化,“大抵是已经知道没法抵赖了,京兆府的人刚进了林府,就见他遣散了府中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前厅等着,后来抓进了大牢了也都认下了。”
圣上点头,又将手中供词放下,“那便尽快处置了他吧,这桩案子闹得大,百姓们都不得安宁,若是得了这个好消息也能定定心神。”
徐淮意又是应下,谢江清也说了京兆府那便安排三日之后便要将那林觉处斩的事,将事情悉数交代清楚了之后,圣上便让他们二人退下了。
刚出了御书房,等在外头的素沁便走到二人跟前,给他们行了礼,又道:“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给娘娘请安了,今日娘娘亲手做了殿下素日喜欢的莲子羹,又让奴婢来请殿下过去,还望殿下能赏脸。”
素沁是皇后跟前的人,这回过来应当就是为了拦徐淮意而来。
这话一出,谢江清便知道这事同自己关系不大,他还记挂着沈昭禾,想着这边的事情了了之后得去探望,便先走了。
徐淮意听到素沁的话,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往重华殿的方向去了,素沁见他听了劝,也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没有辜负娘娘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