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纪事》第21/81页
“是。”大夫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也不会给谢江清添麻烦,只是没忍住又添了句,“大人可否差人给我家人带个口信,说我安好?”
他按理来说今夜应当是要回去的,可却出了这样的事,这下他怕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法回去的,他不想让家中人担心,也只能让谢江清帮忙捎个口信了。
谢江清点点头,“这是自然。”
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之后,谢江清又再三叮嘱那几个知道小茵的情况的人不许同旁人提及,这疫症非同小可,只要是有那么一点风声传出去,那定会引起恐慌。
江州百姓本来就才经历了水灾之事,如今情况稍稍好转了又是疫症,谁能受的住?
底下几人稳不住心神,都将谢江清当作主心骨,听了他的话也自是不敢往外头多说一句。
如此折腾了一遭,谢江清来见徐淮意时已到了半夜。
这事非同小可,谢江清到了书房一开口便先说了这个疫症的事儿,“那孩子原本瞧着只是着了凉,寻来的大夫开了一帖药用了,看着好像是好了些。”
“没料到后头又是浑身发烫,连带着将这几日喝的清粥都吐了出来,那大夫回来检查,说大约是……是疫症。”
谢江清心里乱得很,谁也没能想到这水灾后头会变成瘟疫,琐碎的事情他能处理妥当,可大方向上的事还是需要徐淮意来拿主意。
“江州怕是要爆发一场瘟疫了。”徐淮意轻轻闭了闭眼,“不仅是林觉的女儿,今日孤在安置灾民的时候,有好几个灾民都说是出现了发热呕吐的情况,也说是疫症的症状。”
这事情来得突然,他也未曾有心理准备。
谢江清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那这岂不是……已经蔓延开来了。”
他以为就小茵这一桩例子,没曾想江州已经有许多百姓都中了招。
徐淮意面色凝重,“孤已经遣人去请温大夫了。”
“温大夫?”谢江清一愣,“我记得当年宁川爆发疫症,似乎就是一位姓温的大夫凭着一己之力将几千人救了回来,只是他救了人之后也未曾受封受赏便说是归隐去了。”
“孤与他还算是有些交情。”徐淮意说的也正是那人。
听徐淮意这样说,谢江清总算是安定了些,虽说今日这江州的疫症和当年宁州应当是有些不相同之处,可那位姓温的大夫毕竟是曾化解过一场瘟疫的,总归是有些经验。
他们只需要再熬上几日,等着他来就是了。
又过了几日,江州的天总算是放了晴。
沈昭禾推开窗,千丝万缕的日光透过细碎的梧桐叶洒在她身上,落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光影,没什么温度,但却让她感觉周身都有了暖意,舒服极了。
阿孟说,今日难得没落雨,她们应当出外头走走,头一回来江州,就只见到了江州那连绵不绝的雨,着实有些可惜。
沈昭禾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闷在屋子里太久的时间了。
正愁没有人能带着她们去江州四处逛逛,就听见秦氏的声音,她也是瞧今天阳光正好,就来找沈昭禾了。
这些日子她来得不少,本身就是热络的性子,多来了几回,二人的关系自然也就亲近起来了,如今说话也不像是初见面那时那么有顾虑。
“夫人来得倒是时候。”阿孟见秦氏过来也笑了,“小姐正想着不能错过了这难得的阳光,想去外头走走又发愁不识得江州的路,夫人来了,可不就有了带路人了么?”
秦氏听着她的打趣却是叹了口气,“江州从前有意思的地方不少,可这水灾一来,那些个地方怕都去不成了,都被那场大水淹了个彻底,早不见半分从前模样了。”
看见沈昭禾眼里生出几分失望,她又道:“不如奉仪同臣妇一同去街边施粥?”
江州灾民众多,官府的人需要一日两顿的熬粥施粥,都是大工程,耗费的人手也多。
身为太守夫人,她得了空也会亲自去街边帮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着做些事,也挺有意义。
前些天下雨,在街边施粥难免会受些凉气,寻常人倒也罢了,沈昭禾身子不好,秦氏也就没提这事,可今日这阳光正好,倒确实可以去帮帮忙。
至于疫症的事,徐淮意是一直压着消息的。
这消息若是在江州传闻开来,必然是会引发恐慌,到时候局面更是不可控制,他只能是先死死压住消息,至少等到温大夫过来,到时候百姓们即便知道起了瘟疫,有这位曾经从宁州那场瘟疫中熬过来的大夫在,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秦氏也是不知晓这个疫症的消息的。
第030章
阿孟有些担心的皱皱眉头,“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小姐身子刚刚恢复,说来是不宜这样劳累的。
沈昭禾却点头应了下来,说是屋子里待得太久了,真是应当出外头透透气,这施粥也算是一桩善事,她权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如此,阿孟便也不好再劝,去屋子里取了件夹着绒浅青色的斗篷给沈昭禾披上,“虽说天气转了晴,可外头还时不时的刮风,小姐先披着,若是到了午后太阳毒了再取下来也不迟。”
沈昭禾点点头,一出门,果然一阵风吹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好在没走几步便上了秦氏来时坐的马车,马车的帘子落下,呼呼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江州虽然不大,可百姓却多,所以官府设立的施粥点数目也多,秦氏去了好几回了,对那些地方都还算是熟悉的,只是念着沈昭禾身子不好,便带着她去了最近的施粥点。
马车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就听到秦氏笑着说了声到了。
秦氏先下了马车,而后是阿孟搀扶着沈昭禾也下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一掀开,沈昭禾便闻到了那阵透着热气的清粥的气味,让人很是舒畅。
可下了马车,她却不禁僵住,明明四周都有阳光洒下来,但地上却还是湿漉漉的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稍稍抬起头来便能看见被水冲垮的断壁残垣,街道上行走的是衣着破烂的灾民,手里捧着的是官府发放的稀粥。
那些灾民从沈昭禾身边经过时都是不敢抬头的,他们知道沈昭禾这样的穿着必然不会是同他们一样身份的人,多瞧了几眼都是冒犯,所以都是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走过去。
“奉仪。”秦氏看见沈昭禾发愣忙提醒了她一句,“咱们先进去吧,施粥的地儿在前头,那边灾民聚集的多,马车过去不太方便,就只能走几步路了。”
沈昭禾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点点头。
她们进的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屋,里头简陋得很,没什么别的东西,有的只是几口冒着热气得大锅,里头熬得是稀粥,几个负责熬粥的下人见了秦氏过来纷纷行礼。
秦氏拉着沈昭禾的衣袖介绍道,“这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奉仪娘娘。”
几个下人又急忙向沈昭禾行了礼,他们不讲究位份高低,只觉得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那必然是身份贵重的。
沈昭禾忙让他们起身,“还是赶紧去忙你们自个的事吧。”
她来这是过来帮忙的,不是为了添乱的,要是这些本来忙着干活的人都因为她来这一趟而误了手里的事那就不好了。
秦氏也让他们紧着锅里的粥,要是熬过头就不好了。
几个下人连忙应着,又回去添柴了。
见他们去忙了,秦氏便拉着沈昭禾继续往前头走,沈昭禾想起方才下了马车见到的那断壁残垣,没忍住问了一句,“夫人可知这儿原本的样貌?”
她问的自然是水灾来之前的样子。
秦氏一愣,也不禁叹了口气,“这儿原是江州西街,整个江州最为繁华之所。”
“咱们方才来时落脚的那处,我记得是开了家成衣铺子的,里头的样式都新鲜得很,水灾还未来时,我每来西街都少不得要去这儿看看,旁边还有一处糕点作坊,味道也是人人称赞,不说旁的,便是我那不喜甜食的夫君遇上那家的糕点,都愿意吃上两口,还有那……”
二人一边走着,秦氏一边描述那江州西街原来的样子,沈昭禾越是听着,却越是觉着凄凉。
毕竟她口中那些美好的景致早就不复存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沙石木头了。
正说着,前头听见了些喧闹的声响,她们到了施粥的地方。
三个官府的人在那儿放粥,他们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中男女老少皆有,只是都是一样的面黄肌瘦,身上衣服也都是破败不堪,目光也是如出一辙,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大桶稀粥,明显是饿坏了。
原先这儿也有因为肚子饿得受不了而插队闹事的事情发生,可后来徐淮意来了一趟,遇上这种事便定了死规矩,要是越距就是死罪,这下便没人敢闹了。
这会儿虽然一个个都饿得慌,可也都在老老实实排队。
秦氏带着沈昭禾往前走了几步,正巧见一个小男孩手里没拿碗,只是伸出两只手捧着,想用手来装粥。
沈昭禾看着一惊,那粥都是刚熬出锅便装了送来,那木桶上方还冒着热气,明显是滚烫的,他这用手如何能承受,可那放粥的人却仿佛司空见惯,抬手便舀了一勺稀粥倒在那孩子手上,那孩子似乎也并不觉得疼,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就将头埋进手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明明吃的是没有味道的稀粥,可他却如同是在品尝山珍海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