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纪事》第41/81页
徐淮意再度看向她,却见那双眼眸依旧清澈见底,只是却多了些从前没瞧出来的冷意,他喉咙微动,“你要去哪儿?”
沈昭禾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恭敬道:“还未曾想好,只是总不该继续待在东宫了的。”
“沈奉仪怕是忘了自个的身份。”徐淮意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无名之火,他抓住沈昭禾的手,怒道:“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孤的身边,旁的,想都不要想!”
沈昭禾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有些懵,“可……可大姐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她当初就是因为沈苏苏被远嫁南岐才会被送到徐淮意身边来供他折磨,从前徐淮意喜欢沈苏苏,愿意无条件相信她所说的话,沈昭禾纵然解释,他也不会听信。
所以他们之间成了一个死局,永远也解不开。
可如今沈苏苏回来了,这个局不就已经解开了吗?
徐淮意和沈苏苏他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了,沈昭禾相信,即便是南岐的人追过来,徐淮意亦是会好好护着沈苏苏,绝不会再一次让她被夺走。
他们定是会好好在一起一辈子的。
而自己,也应当离开东宫才像话啊。
她若是一直留在这儿,那岂不是一直夹在他们之间,且不说自个,他们难道都不会觉得膈应吗?
特别是沈苏苏,她特意让自己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不就是看不惯自己横插在他们二人之间吗?
徐淮意这怒气来得奇怪,这话说得也当真奇怪。
徐淮意听了她这句话就恍若是忽地被浇了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一般,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松开沈昭禾的手,口不对心道:“有些事不是她回来了便算作是了了,苏苏在南岐吃了不少苦头,你的罪还没赎清,岂能想走就走。”
话说完,他没等沈昭禾再说些什么,一转身便往殿内走去。
沈昭禾站在那儿,午后的阳光细密的照下来,透过她身上的薄衫将她照得浑身发烫,可她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扭头看向阿孟时眼角也有些酸涩,“阿孟,我们该怎么办?”
她心底最后的那一点点希望,最终还是被他踩在了脚下,踩得稀碎。
静月小院。
外头的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里头却已经点了灯盏。
“你是说……她要走,可殿下不让?”沈苏苏望着眼前低着头的宫人,语气中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
“是。”那宫人很是肯定,“奴婢隔着有些距离,听得并不真切,但却是是听到殿下说不让沈奉仪走的,好似说什么,要让她留下赎罪之类,大约是不想轻绕了她吧。”
沈苏苏心里一紧,一阵没有边际的慌乱之感在她心头蔓延开来,她轻轻吸了口气,面上却露了些笑意,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如诗。
如诗会意,很快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塞到那宫人手中,那宫人见沈苏苏出手如此阔绰也是又惊又喜,感激涕零的连着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沈苏苏却摆摆手示意她起来,“日后有了消息莫要忘记再往这静月小院里递。”
那宫人明白她的意思,又连连答应了方才离去。
等她走了,沈苏苏脸上的笑意敛下,眼中的怨恨在灯盏下显得越发骇人,“殿下竟不让她走?”
她生生将这话重复了好几遍,似乎是在质问徐淮意,又好似在质问她自个。
如诗在一旁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苏苏同沈昭禾那事儿闹得大,当初整个京都应当是无人不知的,她亦听说过二人的事,知道那沈苏苏在传闻中是心性良善,即便是被庶妹算计得被迫远嫁南岐也未曾有过分毫怨言,反而还在人前人后为这个妹妹说话,是个几近完美的女子。
可如诗是在宫里头待久了的人,所以那些传闻,她也就信了三分,如今在沈苏苏身边伺候了几日,也是让她瞧清楚了沈苏苏的手段,也明白了那传闻中的沈家嫡女和眼前这人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所以这会儿瞧见沈苏苏脸色难看,她的心里也直发怵,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得硬着头皮宽慰道:“姑娘何需为此事忧心,方才那宫人也说殿下是觉着沈奉仪应当要留下来赎罪方才没让她走的,想来再过些日子,等殿下将她折磨得差不多了,也就会将她赶走了。”
沈苏苏冷冷的瞥了如诗一眼,如诗瞧出她目光中的不耐,急忙低了头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
其实若是没有发生前头那些事,她心底想法怕也是同眼前的如诗一般,念着或许徐淮意只不过是想着留下沈昭禾好生折磨一番,也是为了抵掉她这些日子在南岐所受的折磨。
可如今却并非是这样的。
她初回来时,便已经察觉徐淮意的变化,女子心思向来细腻,如今她更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徐淮意身上,便是揣摩不透他心里真正想法,也能觉察出来他与从前很是不相同了。
后来又知道了他同沈昭禾在江州生死与共的事儿,不论在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总归是一同经历了那么些劫难,危难中最是容易使人生出感情来。
最后是那一卷画,旁的或许都只是她心底的猜想,她不可能直接去质问徐淮意,自然也就没法得出个答复来,可这画却是徐淮意亲笔画就的。
明明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明明徐淮意画这画时看着的是她,可他这一笔一画落下后,画中的那个女子却分明是沈昭禾,再加上如今从那宫人口中听到的消息,她实在没法子安下心来。
她坐在那儿思忖了良久,忽地想起万俟砚来,眼里顿时有了几分光亮,“我怎么将这事儿忘记了,这都已经过了好几日功夫了,想来这消息也应当传回来了。”
第042章
第二日, 沈昭禾醒来时头还昏沉得厉害。
昨日见了徐淮意之后她便失了所有兴致,晚膳也没用,天还未暗就已经躺到床榻上去了, 但却到了半夜还清醒的很。
阿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也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说到最后瞧她愣是一点动静也没了, 便也明白她应当是想着独自一人安静安静,所以还是出了屋。
到了第二日, 阿孟便也不再提起昨日的事了, 只笑着同她道:“谢大人差人往咱们这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材过来,还说等了结了手头的事, 想过来瞧瞧小姐。”
“这怎么行?”沈昭禾听着止不住的皱眉, “前头是我得了病,又是在江州染上的,他来瞧也算是情理之中,可如今我身子都要好全了,他再来就不合适了。”
“连这东西你也不应当收下的。”
阿孟撇了撇嘴,“也是小姐看重这些,其实您也只是顶了个奉仪的名分罢了, 又不是真与太子殿下有什么, 奴婢瞧那谢大人生得好看,对人也好……”
“可不许胡说!”沈昭禾忙打断了她的话, “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 可若是传出去了谁知道旁人会怎么想, 我倒是没关系, 总归不过是身上又添了一道罪行罢了, 可谢大人无辜, 他还是未有妻室的少年郎,若是坏了他的名声那可怎么好?”
阿孟无奈点头,又笑着道:“好好好,那便不说了,只是这来送药材的人都走了,这药材可没法子还回去,最多等下回谢大人要过来的时候,奴婢将他拦在外头,又将这些药材啊什么的都给他丢回去。”
沈昭禾知道阿孟是在跟自个开玩笑,就没再同她细究这事,只是又问起了江州的事,“那端王的下场如何?”
即便是这事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可她只要想起徐景恪,想起那日被生生灌下的一碗人血,心底便止不住的犯恶心,虽说当时她看起来镇静,做出一副不畏生死的样子来,但是实际上心里也是怕得不行。
阿孟摇头,“倒是没听人说起过这事,想来应当还未曾处决,只是被关着罢。”
顿了顿,又想起方才去拿药材的时候听到的话,便多说了一句,“倒是好似听说南岐那边来了些人,只是不知到底为了什么事而来。”
“为了沈苏苏吧。”沈昭禾喝了口热汤,那股子暖意从唇舌淌到了四肢百骸,周身都舒服了不少,“沈苏苏好歹占了个世子妃的位置,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南岐跑了回来,那万俟砚又不是能吃亏的主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况且沈苏苏还是过去和亲的,这事儿闹大了不仅是万俟砚脸上过不去,整个南岐怕都会觉得丢脸。”
阿孟听着不觉一笑,“当初大小姐还同将军说什么愿意为了沈家,为了大齐做此牺牲呢,如今怎么才不过月余就巴巴的跑回来了,也不怕惹人笑话。”
又道:“说起来,她若是真被南岐的人逮回去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吧。”
沈昭禾将一碗热汤喝得见了底方才开口道:“怎么会?”
“有殿下在呢,他这回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不要也不可能让沈苏苏再被南岐的人带走了。”
阿孟听着连连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太子殿下同着了魔一般喜欢着沈苏苏,再怎么也不会让她被南岐的人带走了。
她们犯不着在这儿为沈苏苏担心。
南岐派来的人如今其实已经到了京都。
并且同陛下见过面了。
没说旁的,就只是说了沈苏苏的事。
这可不算是小事,当初将沈苏苏嫁去南岐也是因着忌惮越发强大的南岐,想同对方和睦共处,却不想那沈苏苏竟在和亲不久后悄悄逃了回来。
南岐派来的那些人愤怒不已,大齐在这事上面毕竟是不占理的,所以陛下也只得连声道歉,又答应着必定在五七日之内将那沈苏苏找到。
活要见人,死了也必定要见着尸体才行。
这下南岐派来的人才算是稍稍平复了怒气,被安置在了京都的驿站中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