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纪事》第45/81页
按着往日,到了这个时辰阿孟早该起了身,应当过来伺候着沈昭禾洗漱了,甚至可能都已经将早膳端上了桌。
可今日却是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未有一点动静,沈昭禾犹豫着往屋门的方向走去,心下想着莫不是昨日事儿太多,累着了,所以今日睡过了头?
可又觉得不可能,阿孟在她身边也伺候了有些年头了,极少行差踏错的时候,睡过头这种事更是从未有过,刚来东宫那会儿自个受了伤,没人帮衬着,都是阿孟一个人忙前忙后的照料。
那可比如今累多了,但也没见她有一日起得这样晚的。
沈昭禾想着,心底的那几分不安越发浓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正欲探手去开门,却见那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第044章
站在门外的是沈苏苏。
几月未见, 她似乎同从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样久没见了,二妹妹不请我进去叙叙旧么?”沈苏苏面上带着笑意,眼里却是冷意分明。
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沈昭禾又怎么会不明白, 转了身便往里头去了。
沈苏苏也跟着踏进了屋, 身后的如诗没跟着进去, 而是将那屋门带上后便守在了外头。
这会儿屋里便只有她们二人。
沈昭禾不想同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开口便问起了阿孟, “你如今想来过得应当是顺心遂意, 又为何来折腾我?阿孟无辜,你对她动手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又何必费这些心思。”
沈苏苏回到京都, 住进东宫也有好些日子了,但从未来探望过沈昭禾,偏偏是这会儿阿孟不见了她就来了,联系上她从前做的那些事儿,不难想到这事同她怕是脱不了干系。
只是沈昭禾不明白,她眼下不将她那些心思悉数花在徐淮意的身上,让徐淮意给她给太子妃的位置, 盯着自个又是要做什么?
“二妹妹如今装模做样的本事确实厉害。”沈苏苏倒也没有否认她同阿孟同她有关系, 只是面色嘲讽的看着沈昭禾,“难怪我不过去了南岐月余, 再回来, 这儿竟是变了天了, 不管是殿下还是我爹, 这心都往二妹妹那儿偏, 想来也是被二妹妹这装模做样的本是给唬住了吧。”
沈昭禾皱眉, “我不同你说这些没用的,阿孟如今人在哪里?”
又道:“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要二妹妹拼命,只需要你帮我做一桩事,事成之后,我保证阿孟必然会活生生的站在二妹妹面前。”沈苏苏克制了心头的怨恨,语气也平静了许多。
“什么事?”沈昭禾神色犹疑,她实在想不到如今的自个还能帮沈苏苏做什么事。
现下,沈苏苏要的,不都是信手拈来了么?
“替我去南岐。”沈苏苏站起身来,“很快南岐人便会到东宫来寻人了,到时候你只要站出来,说你便是我,然后安分的跟着那些人去南岐,就够了。”
沈昭禾愣住,“你何必折腾这一出,就算是南岐的人会寻到这儿来殿下也会护着你,在怎得也不会让你再回到南岐去,难道你竟是不信他对你的心意?”
这倒是件怪事。
徐淮意对沈苏苏的心意一直都是明晃晃的摆着的,就连京都满城的百姓都知道徐淮意对她的情意,她反倒开始犹疑了。
沈苏苏嗤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他会豁出一切救我,也知道他有护住我的本事,可二妹妹,殿下待你一日好过一日,我不信你毫无察觉。”
“不对,这本来就是你日日算计,又是苦肉计又是欲擒故纵得来的,如今,你怕是享受其中,不得自拔吧!”
“他何时待我好了?”沈昭禾方才明白了沈苏苏闹这一出的缘由,竟是生怕自个会将徐淮意抢了去,真不知沈苏苏到底为何会有这种念头,且不说她压根没这种本事去动摇徐淮意的心,就算她真有这本事,也不会再在徐淮意身上花费心思了啊。
如今,沈昭禾倒是有些好奇了,这沈苏苏到底从哪儿看出来徐淮意待她好了?
沈苏苏顿住,不自觉想起那日徐淮意亲笔画下的那一张画儿来,可她最终还是没将那事说出口,而是收敛了心神,开口道:“我无需同你解释什么,只是如今阿孟一条性命捏在我手里,二妹妹若觉得她不过是个婢子,是死是活都无所谓,那自然可以不帮我办这事。”
“但若是二妹妹心头还在意她,就最好是好好掂量掂量,二妹妹也清楚,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里也并非没沾过人血……”
沈昭禾伏在案上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气,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知道,沈苏苏这是在逼她。
拿阿孟这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逼她。
瞧沈昭禾没说话,沈苏苏也没催促,只是从袖袍里取出一方帕子来往案上一放,又道:“这是那丫头身上的东西,南岐的人大约明日会来,二妹妹若是愿意替我做这事儿,临走前,二妹妹应当还能同那丫头见上一面,不然,这帕子便算作是那丫头的遗物,留给二妹妹做个纪念吧。”
沈昭禾有些艰难的伸手去拿了那方帕子,只一眼,她便能确定这是阿孟的东西。
这帕子其实还是当初沈昭禾送她的,上头那一片细碎的迎春也是沈昭禾亲手绣的,塞给阿孟时她还不愿意收,说什么哪里有主子给奴婢送东西的道理。
沈昭禾却强硬的将这帕子塞到了她手中,她没了法子方才将这帕子收下的。
后来见她虽将这帕子带在身上,可却少有拿出来用的时候,沈昭禾还曾打趣她,让她别不舍得用,用坏了,自个正好给她绣个别的花样的。
阿孟却小心的将那帕子揣进怀里,同她说“小姐这份心意难得,我得一辈子好好收着才是”。
想到这,沈昭禾轻轻闭了闭眼,心头涌上一阵刺疼,事到如今,真是没了别的选择了。
换做旁人,遇上这样的事儿,要么是跟父兄姐妹商议,要么是同丈夫求助。
可她……
无父无兄,所谓姐妹,正是所有一切祸事的源头,而丈夫,沈昭禾从未将他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过。
“你且好好想想。”沈苏苏说完,一只脚已经是踏出了屋外却被沈昭禾叫住,“我哪里还有的选,就同从前一样,沈苏苏,你从来都是这样。”
沈昭禾定定的看着她,“就算是什么都有了,也还要将别人手仅剩的东西夺走。”
“那看来你是答应了。”沈苏苏并不在意她的话,只笑着道:“这一场闹剧总归是要结束了,我回到京都当我的太子妃,你嫁去南岐,当万俟砚的世子妃。”
话音落下,她人也已经是走了出去。
沈昭禾在原本的位置上坐着没动,等沈苏苏已经走出了院子也没挪动分毫。
“我原先瞧着院外的石子道上惊起一丛飞鸟,便觉得我大约是要离开这儿了。”沈昭禾怔愣了半晌,最终还是回了神,自顾自的宽慰道:“看来那些鸟儿总归是没有骗我。”
可心底却好似落了一块千钧重石,怎么得都没法可以稍稍松快些。
沈苏苏出了温凉院,又瞧了一眼如诗,如诗会意,便道:“那条子已经让人递出去了,这会儿驿站南岐那些人应当已经收到了消息了。”
沈苏苏点点头,那便只需要等着明天的到来了。
南岐来的那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不在意的,但实际上若是他们真的不在意就不会特意跑这一趟了,他们等了这样久,心里也有了各种揣测,加之外头流言四起,怕是早就怀疑到了徐淮意的头上。
这张提醒他们沈苏苏在东宫的条子,也不就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罢了。
便是没有这张条子,他们也迟早便会闯进东宫里来的。
沈苏苏来这一出,是担心徐淮意那边,她怕南岐的人来没找到东宫来,徐淮意就已经将这困境给解了,到时候她想了这样多便都算是白费了。
夜里落了大雨,直到第二日也没停,
沈昭禾支了把伞走出去的时候,雨势还是很大,雨滴重重的往伞面上砸,仿佛能砸出一个个窟窿来。
她却浑然不觉,只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往前走。
早上,许是为了安沈昭禾的心,沈苏苏让人带着阿孟在沈昭禾面前露了个面,只是阿孟的嘴被布条子塞了,看见沈昭禾呜咽了许久却没法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一双眸子里蓄满泪水,惹得沈昭禾也是眼角发酸,当着沈苏苏的面还好,可等人走了,她也忍不住的落了泪。
这回分别,这辈子怕都没法子见上面了。
她也将该问的话问了个明白,听着沈苏苏再三保证等她跟着南岐的军队走了,阿孟也就恢复自由身了,她还是有些不安,大约她实在不怎么敢去相信沈苏苏的话。
直至沈苏苏说过了句“时至今日,你还以为你有旁的选择吗?”沈昭禾方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苦涩,又听沈苏苏道:“这丫头一条命于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她活着也没法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反而是死了得让我花不少心思去清理,你都走了,我没必要平白折腾自己。”
这倒是有些道理的。
沈昭禾走了,阿孟是她留下的唯一婢女,于情于理她都会多受到些关注,沈苏苏动手杀了她但凡若是处理得有那么一丁点不干净便容易出事,她若是想将这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又得花费不少心神。
为了一个起不了什么风浪的婢女,实在没有必要。
毕竟之后她想要在东宫站稳脚跟,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她去做呢。
这话,沈昭禾信了,所以她轻轻点头,“你走吧,我会按着你说的去做的,至于阿孟,我希望我走后,你能同殿下说一说,让她离开东宫,回家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