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藏记》第1/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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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藏记》

 
  作品:宗璞在病中苦耕,历时7年,《东藏记》终于面世。《东藏记》是四卷本长篇小说《野葫芦引》的第二卷,并可独立成篇。这部作品以抗日战争时期西南联合大学的生活为背景,描写明仑大学南迁昆明之后孟樾一家和师生们艰苦的生活。对教授间亦雅亦俗的人情世态,对青年人朦胧纯真的思想、情感,均施以委婉细致的笔墨,既有妙趣,又见真情。

  作家:宗璞,原名冯钟璞。著名哲学家冯友兰之女,1928年生于北平。毕业于清华大学外文系,退休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既承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渊源,又得外国文化长期耳濡目染,她的作品蕴含东方传统哲学文化和西方人文主义思想相结合的精神内涵,具有独特的艺术气质和高雅格调。主要作品有小说《三生石》等、童话《寻月记》等、散文《三松堂断忆》等,出版了多种小说散文童话选集。由《南渡记》、《东藏记》、《西征记》、《北归记》组成的四卷本长篇小说《野葫芦引》,是宗璞创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简评:作品生动地刻画了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操守和情感世界。作品的结构严谨合度、语言优雅蕴藉、情节暗设玄机、人物丰满真切,具有臻于完美的思想和艺术品格。宗璞以她细密从容的叙述方式,建立起优美温婉的语言风格。众多的人物命运和世相心态,在看似平淡的生活情境和细节中缓缓展开。宗璞笔下的战争没有刀光剑影,却烙上了深重的精神创痕,并具有一种柔性的书卷气息。那种浸入骨髓的文化质感,竟令人有如置身于《红楼梦》的语境之中。
 
目录
 
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
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尾声 

 
 
 
 《东藏记》

 
 
第一章
 
 
  第一节

  昆明的天,非常非常的蓝。

  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蓝,只要有一小块这样的颜色,就会令人赞叹不已了。而天空是无边无际的,好像九天之外,也是这样蓝着。蓝得丰富,蓝得慷慨,蓝得澄澈而光亮,蓝得让人每抬头看一眼,都要惊一下,哦!有这样蓝的天!

  蓝天上聚散着白云,云的形状变化多端。聚得厚重时如羊脂玉,边缘似刀切斧砍般分明;散开去就轻淡如纱,显得很飘然。阳光透过云朵,衬得天空格外的蓝,阳光格外灿烂。

  用一朵朵来做量词,对昆明的云是再恰当不过了。在郊外开阔处,大朵的云,环绕天边。如一朵朵巨大的花苞,一个个欲升未升的轻气球。不久化作大片纱幔,把天和地连在一起。天空中的云变化更是奇妙。这一处如山峰,层峦叠障,厚薄相接处似有溪流落下,那一处如树丛,老干傍着新枝。这一朵如花盆中鲜花怒放,那一朵如小船,正待扬帆起航。它们聚散无定,以小朵姿态出现总是疏密有致、潇洒自如;以大朵姿态出现则如堆绵,如积雪,很有气势。有时云不成朵,扯薄了,撕碎了,如同一幅抽象画。有时又几乎如木如石,建造起几座七宝楼台,转眼便又坍塌了。至于如羊如狗,如衣如巾,变化多端,乃是常事。云的变化,随天地而存,苍狗之叹,也随人而长在。

  奇妙的蓝天下面的云南高原,位于云贵高原的西部,海拔两千左右。高原面上有大大小小的坝子一千多个。这种坝子四周环山,中部低平,土层厚,水源好,适合居祝昆明坝可谓众坝之首,昆明市从元代便成为云南首府。在美丽的自然环境中,出了些文武人才。一九三八年一批俊彦之士陆续来到昆明,和云南人一起度过一段艰难而又振奋的日子。

  明仑大学在长沙和另两个著名大学一起办校,然后一起迁到昆明。没有宿舍,盖起简易的板筑房,即用木槽填土,逐渐加高。洋铁皮作屋顶,下雨如听琴声。这在当时,是讲究的了。缺少设备,师生们自己动手制造。用铁丝编养白鼠的笼子,用砖头砌流体试验的水槽。缺少图书,和本省大学商借,又有长沙运来的,也建了一个图书馆,虽说很简陋,学子们进进出出,读书的气氛很浓。人们不知能在这里停留多久,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却是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孟樾终于辞去了教务长一职。起初萧蘧不肯受命,很费了周折,后来答应暂代,弗之才得以解脱。(见《南渡记》,孟樾、孟弗之,原任明仑大学教务长,当局疑其“左”倾,属意萧蘧萧子蔚。)根据明仑教授治校的传统,教授会议选出评议会,是学校的权力机构,校长和教务、训导、秘书三长是当然成员,另又从教授中推选评议委员组成。到昆明不久,弗之被选入评议会。那次评议会后,子蔚笑道:“各种职务偏找上你,有人想干呢,偏捞不着。”“世事往往如此――我们只是竭尽绵薄而已”除了生活的种种困难,昆明人当时面临一个大问题――空袭。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八日日寇飞机首次袭击昆明,玷污了纯净的蓝天和瑰丽的白云。以后昆明人便过上了跑警报的日子。一有警报,全城的人向郊外疏散,没有了正常生活秩序。过了几个月,跑警报也自然跑出头绪来了。各人有自己一套应付的方法。若是几天没有警报,人们会觉得奇怪,有些老人还惦记着出城去,怀疑是不是警报器坏了。

  孟家和澹台家到昆明都已三个多月了。澹台勉的电力公司设在昆明远郊小石坝。澹台勉本人在重庆还有差事,时常来往于昆渝之间。因为估计会调到重庆,便把玮玮安排在那里上中学。玮玮很不愿意离开孟家一家人,也只好和嵋与小娃洒泪而别。

  孟樾一家,都喜欢昆明。昆明四季如春,植物茂盛,各种花常年不断。窄窄的街道随着地势高下起伏,两旁人家小院总有一两株花木,不用主人精心照管,自己活得光彩照人。有些花劲势更足,莫名其妙地伸展上房,在那儿仰望蓝天白云,像是要和它们汇合在一起。孟家人也愿意融进这蓝天白云和花的世界里。他们住的地方颇特别,是在当地一位军界人士的祠堂里。这祠堂有很大的花园,除正房供祀祖先外,还有几间闲房,大概原是上祭时休憩之所。孟家便在这里安身,权且给人看祠堂。花园另一头,有一个家用戏台,现在不论戏台或座位,都分成小间,学校租来给单身教员居祝吕碧初对这环境很满意,对孩子们说,想不到逃难逃到花园里。花园进门处有好几株山茶,茶杯大小的花朵,红艳艳的,密密的开满一树,一点不在乎冬日来临,也更不知道战争带来的苦难。屋前一片小树林,最初他们不知是什么树,问收拾园子的申姓老人,老人耳背,问好几次都听不清,总是说:“你家说哪样嘛?哪样?”一次忽然听清了,便大声回答:“是腊梅哟,你家!”

  山茶花过后,腊梅开花了,花是淡淡的黄,似有些透明,真像是蜡制品。满园幽香,沁人心脾。这正是孟灵己――嵋所向往的腊梅林,在她的想象中,腊梅花下,有爹爹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里。

  在现实生活中,腊梅林可不是诗和梦想的世界了。林边屋前,飘着一缕缕白烟,那是碧初在用松毛生炭炉子。她已经很熟练,盘好松毛,摆好炭,一根火柴便能生着。只是烟呛得难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碧初想,也得经过点火的过程。“关上门。”她向屋子里大声说。

  嵋和小娃在当中一间房里做功课。嵋抬头说:“娘,我们不怕烟。”碧初不耐烦,说:“废话!快关上。”嵋连忙站起身关门,娘的脾气和声音一样,都比以前大多了。她知道娘很累,总想帮忙,有时反而惹碧初生气。

  碧初蹲在地上,用一把大蒲扇扇炉子。白烟一点点散去,炭渐渐红了。这时临时的帮工姚嫂挑着一担水走来,把水倒进廊檐下的水缸。“你把青菜洗一洗,好吗?”碧初手酸腿软,拉着身旁的桌腿才站起来。“今天不做饭了,我家里有事情。你家。”姚嫂说,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倒是舀了一壶水放在火上。

  到昆明数月,孟家已经换了好几个帮工了。有的听不懂话,拨几拨也不转一转;有的太自由,工作时间常常忽然不见踪影。这姚嫂乃是附近小杂货店老板娘的一位农家亲戚,说“家里有事情”自是天经地义。她见碧初有些措手不及,便出主意:“街上买碗米线嘛。好吃喽,又快当。”是的,街上小吃店多,也不贵。昆明人就常常以之充饥。碧初等刚来时,也经常去小店。但这毕竟是临时性的,总要自己做饭才是正常人家。

  “喊妹儿去端回来也使得。你家先生不消跑了嘛。”姚嫂继续出主意。一面盖好缸盖。

  “你去罢,我们有办法,明天早些来才好。”碧初微笑着说。

  姚嫂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腊梅林里。

  门轻轻开了,探出两个小脑袋,轻声说:“娘,我们做完功课了。”小娃跑出来,看见一只松鼠在梅林边,便拔腿去追。嵋过来拿起蒲扇。“不用扇了,”碧初说,“火上来了。”她一阵头晕,歪身坐在竹椅上。

  “我来做饭,我会。”嵋自告奋勇。她穿着峨的大毛衣,身子在衣服里晃动。她学姚嫂的样,两手在衣襟上擦擦。“往后有你做饭的时候,今天还是上街吃饭吧。”

  小娃跑过来,大声叫着上街,上街!嵋也高兴。他们很乐意上街。街上无论什么都好玩,无论什么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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