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身子小姐命》第30/113页
――“娘,你要去哪里?”
男孩儿紧紧抓着娘亲的胳膊,不安地问道。
“一会儿娘出去引开那个人,你要找个机会逃跑――”
“我去引开坏人,娘逃走......”
男孩儿坚定地说,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当然要保护娘,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逃走?
“城儿没有娘跑的快,要是那样我们两个都会被抓到,你要牢牢记住那个坏人的名字然后告诉你爹,让他为娘报仇――”
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想到这次分开就是天人永隔,妇人眷恋地抚着男孩儿的脸看这最后一眼。不能看着城儿长大,娶妻生子,这是自己最大的遗憾,希望他以后不要向丈夫一样终日想着扬名武林......
“城儿那么聪明,以后要好好读书,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不要像你爹一样学武――”
说完这句话立刻冲了出去,火舌席卷衣袍缠上身,她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听到后面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已经离屋子足够远了――
“臭娘们儿,你往哪里跑,老子今天宰了你――”
话起刀落,明晃晃的大刀反射着白花花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男孩儿跑到屋外的时候刚好见到娘亲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溅起的血花就像是一阵骤然而下的血雨。刀上鲜红的血滴滴嗒嗒打在土地上,也重重敲进男孩儿的心里。
“城儿,要牢记是谁杀了你娘,好好学武功为她报仇――”
爹回来以后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他自己可以杀死那个人,可是为了让儿子记住仇恨学会冷酷,他宁愿仇人多活几年。
八岁的孩子像是一瞬间长大成熟,被催开的花朵没有让人沉醉的芬芳,只有令人却步的孤傲冷寒。一个人寂寞的练武,夜里常常被那喷溅的血花惊醒,然后一直睁眼到天亮。五年的时间,他迅速成为武林中顶尖的高手。
爹创立了无影门,少年是最厉害的杀手,他的第一件任务就是手刃仇人。一把冰冷的剑架在当年那个凶恶无比如今却猥琐的畜生脖子上,冷眼看着那人苦苦哀求却仍是把剑慢慢割断他的喉咙,心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
“城儿那么聪明,以后要好好读书,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不要像你爹一样学武――”这句话像是一颗种子,在沉寂多年以后发芽,顶开心中的阴霾及大石成长起来。知道爹死他也没有说出口,娘其实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做剑客,不希望儿子学武......
铜面具逐渐成了无影门主人的标志,它是最坚硬可靠的防护罩,戴着面具的时候他就单纯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任何人也伤害不了的邪佞死神。
穿上正常人的衣袍,摘下面具,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书生,觉得像是得到了救赎。站在爹娘的墓前一天一夜,他从此扮演着两个人。他是娘的乖儿子,也不会让爹失望――
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月倾城站在窗前望着皑皑白雪呆呆出神,自从遇到小七,那些几乎被遗忘的记忆又逐渐回复,逼迫他面对真正的自己。只是,连月倾城自己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愿意做睥睨武林的铜首亦或是石桥上无反击之力的书生?
“月奴,下来吃晚饭了。”
有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来,多年养成的杀手警觉让他瞬间回神,却仍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直到听出来人的声音,是给小七送醒酒汤的沈清芙,她自愿做丫鬟服侍人且依然显得平和安乐,然而据查她是苏县丞的女儿......
“你真的认为做小七的丫鬟很值得高兴么?”
月倾城叫住准备离开的沈清芙,有些疑惑地问。
“小七不会把任何人当下人看待,这只是我呆在她身边的一个理由。难道公子不是这么想么?”
沈清芙微笑着给出自己的答案,她可以看出月奴并不是普通人,那清浅笑容下有着让人不得不臣服的无形压迫感,只是被刻意隐藏了起来。不管月奴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在小七身边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平凡人。
月倾城点头附和,他的确是因为这一点儿才没有抗议小七的说辞,不相信任何人的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把信赖给了一个小丫头。甚至,他常常忘记了面前的人还是个孩子......
第四十一章 铁口直断
歌月听闻主子成了我的仆人,并没有吃惊的神色,只要除下面具月倾城就是另一人,做什么事四杀手都见怪不怪了。
下过雪之后马车更加难行,幸好我们离下一个城镇已经不远,不然人困马乏还要露宿荒郊野外就真的是欲哭无泪。月倾城骑着一匹日行千里的白马和季予轩一起走在前面,这么嚣张的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季家兄妹不知道月倾城的真实身份,从见到他就一直想要和人家搭讪,只不过月奴和沈清芙一样只服侍我季小七一个人,对他们的话十句也只回一句,剩下的就用那“杀人”与无形的迷人笑容应付过去。老实说月奴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事情,所有一切都被沈清芙打理好,新鞋夹袄荷包点心,只要是她眼里姑娘需要的就会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好。
“月奴,你家在哪里,怎么会遇到小七?”
和煦的微笑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季予轩稍一疏忽就被那匹千里灵驹抛到了后头,等好不容易赶上的时候早就忘了刚才的话题。
“你为什么愿意做小七的仆人......?”
没有任何回答,笑容比刚才更炙一分,那匹白马不屑地瞟了一眼那个不停追问的“白痴”男人,人家摆明了不想说还这么不识相地追问,和他那个白目的姐姐一样。
季茜玉一见到这匹白马眼睛就开始放光,一双手就不假思索地摸向那光滑如绸缎的皮毛,嘴里还直呼着好漂亮好高大之类,要不是看到主人警告的眼神,它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季予轩再好脾气也有点儿抓狂,居然有人能从头笑到尾,一开始还觉得这家伙很亲切温和,现在才发现他的嘴比蚌壳闭的还紧,想要翘出一点儿信息比登天还难。
马车里的情形和外面差不多,季茜玉喋喋不休地和大家“讨论”着新加入的成员,其实是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根本就没有人回应。说“讨论”是因为她每说几句就凑到身边人跟前试图交流,却总是碰到冷丁子。
“那个月奴笑起来很好看,他一定是个脾气温和性格温柔善良的人,而且他像是读过很多书的斯文人......清芙你说对不对?”
沈清芙专心地绣着最后一朵荷花,千万不能附和一句,不然季大小姐就会在自己这儿说个没完没了。还是让她烦别人好了......
季茜玉抹了抹鼻子灰溜溜地缩回去,安静了片刻又开始叽叽咕咕地说道:“小白好漂亮,如果能把它借给我几天就好了――小七你不是月奴的主人么,你让他把小白借我骑几天嘛!”
把自己缩在暖暖的毯子里我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季小姐看到我这种眼神立刻噤声。从小到大她对我这种表情已经很熟悉,如果一定要让我开口接下来的话就会让她羞愤欲死。算她还识相,那么神骏的马儿居然给它叫小白,再说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骑马......
又过了片刻,季茜玉看着正襟危坐的歌月,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她今天一直很奇怪,身上明显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如果现在惹怒了她,恐怕真的会掉脑袋!
唉,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到下一个城镇啊,无聊死了!
刚入城还没有安顿下来,季茜玉就强行拉着我去逛街,这样的会后就是我们在前面走,后面还串着三个粽子,应该说是仆人加保镖。丢下季予轩和车夫在季家商行,气得季少爷直呼我们不讲义气――
“这位小姑娘,要不要老朽给你卜一卦?”
苍老的声音来自身后,回过头才发现我们刚经过一个简陋的卦摊儿,只有一张桌一把椅子,外加一面竖起的老旧条幅,上面的字已经模糊――“知天命,断生死。”
好大的口气,如果他真的有这份能耐还用守着这么破败的卦摊?再看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打补丁,充其量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江湖术士罢了。
“不必了,我没有兴趣。”
不过可想而知,好事如季茜玉者,又怎么能放过这种“长见识”的机会?她刚想劝我好歹试一下,旁边倒有人先替她开了口――
“这位姑娘,张铁口自愿给你算命,是你积了福缘啊!”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胖大婶儿笑呵呵地说道,见我们一脸疑惑进一步解释:“这算卦的先生原本叫什么早没有人知道,只因为他为人卜卦算命铁口直断十分神准,大家就在他的姓后面加了铁口两个字,人称神算张铁口。”
“既然他这么有名为什么还在街上摆摊,坐在家里等人上门不更好,还有他的衣服......”
季茜玉也不管张铁口就在不远处,热切地向胖大婶儿打探。
“他这个人有个怪癖,一天只看三个人。一个穷人,一个富人,还有一个是有缘人。穷人算命只收一文,富人须出一百两,有缘人分文不取。而且他每天挣的钱都给了那些老弱病残无力谋生的人,自己有时反而会挨饿――”
胖大婶儿离开的时候看样子很是羡慕,难道那个张铁口真有这么厉害?
“小七,我们就去试一下啦!”
拖着我回到算卦摊儿前,那个张铁口捋着花白胡须笑呵呵地问:“小姑娘是想问身世还是算姻缘富贵?”
“我的身世么......”
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又在哪里,可茫茫人海哪里去找,更何况也没有任何线索――
“看你的面相应该是从小和父母离散,寄人篱下独自生活。没有亲人,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
见我只是不语地看着他,张铁口又接着说道:“不过不用担心,你和亲人迟早有相认的一天,小姑娘命格富贵无比且尊如公主,做什么事情都有上天相助,无需烦恼。”
张铁口应该叫做张巧嘴才是,这种话人人爱听,什么命格富贵尊如公主,我季小七只不过是富贵人家的一个丫头而已――
“小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不如再求个签让老朽解一下――”
随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递给张铁口,希望他这次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他再说那些不实际的话我本姑娘就拆了他的摊子......
――“天女情动坠凡尘,金童下世觅芳踪,忘却前尘情爱炽,再见已是不相识。”
“你和那个命定的人是前世就注定的姻缘,只不过上天要你们经历磨难才能在一起。如果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放弃这段姻缘,就永生永世再不能相见――”
这个,我能相信么?再见已是不相识,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命定的人应该是季予默吧!
仔细思索着那四句签诗,被季茜玉拉到一家茶楼也毫无所觉,更没有发现后面少了一个人。
“这位公子,请留步――”
月倾城看着我们逐渐走远,迟疑了下还是停在卦摊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张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