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身子小姐命》第48/113页
看到门口端着药碗的沈清芙，郑世杰料想她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向面前的女子证实道。
“是，姑娘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把药碗放到桌上，沈清芙望着郑世杰定定地说道。才一个月不见，自己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好像两个人之间忽然隔了一条银河，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从小堆积的信任在他成婚的那一刻瞬间崩塌，现在这个人所说的话自己究竟能信多少？
然而，在自己被姑娘救下的那一刻，就全心全意地信赖着她，那个小女孩儿有时明明表现的很冷漠，可是却怎么也不能把自己逼出她的守护范围，有时候她也是很无奈吧！
“你本来是千金小姐，却为什么做了她的仆人？”
这话问出口，郑世杰才觉得不妥，自己以前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却不也沦为乞丐？正想说些什么话掩饰刚才的口没遮拦，却见沈清芙自在地笑道：“你不用觉得说错话，做姑娘的仆人，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世杰试图辩解，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毕竟这一切都已经是事实。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两人却心知肚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沦为乞丐？
眼睛盯着药碗，郑世杰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而自己在这场梦里还没有醒来。只要睁开眼，自己就还是那个有钱有势的郑公子，那些巴结讨好的家伙就会争先恐后地围过来......而这场噩梦的开始起自――
皇上亲派的监察御史左大人忽然到了苏县，而且一来就直奔县衙，升堂文案审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本县父母官――朱投。
“朱投，你可治罪？”
左大人威严地坐在堂上，看着面前下跪的人怒喝道。
朱投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赫然看到堂上厚重的乌木匾额上四个大字――明镜高悬！仔细回想着自己所做过的事，猜测着到底是哪件落下了把柄让人逮到......只是做过的坏事太多，一时也想不出是哪件露出了马脚。
“下官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一叠报告哗地砸在朱投身上，纸片像雪花一样落得到处都是。上面条条框框写的全是朱投上任以来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
“朱投，你好大的胆――如今朝廷大力支持在不利农业的地方经商，你却巧立名目收取苛捐杂税，害得苏县百姓怨声载道......”
猪头看着纸上各种细目一应俱全，自己想抵赖也不可能，也就猛磕几个响头承认道：“下官知罪，还请左大人网开一面――”
“朱投，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么？”
左大人的脸比刚才更阴沉了几分，猛拍惊堂木大喝道。
“这个，还有什么......下官实在不知――”
见朱投还是死不悔改，左大人扔下通缉犯人的签子缓缓地道：“来人，立刻将郑安传讯到此，本官要开堂审理沈鸿岳私吞赈灾银一案――”
朱投一听这话，身子立刻软了一半，等杨安被带到堂上的时候，他那身官袍已经被汗浸的湿透。这件事不是已经了解了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
“大人，劳差爷亲自跑这一趟，不知小民所犯何事？”
一身锦衣玉袍的杨安正在家中和几个姬妾寻欢作乐，见几个官差二话不说地冲进来，连平日和自己交好的张捕头都一脸严肃，他就觉得事情不妙！只不过杨安老奸巨猾，到这个时候仍然装作一副善良百姓的模样。
“杨安，你和朱投密谋私吞了灾银，却诬陷给沈鸿岳，你们可治罪？”
“大人，冤枉啊！什么密谋私吞灾银，小人全然不知......”
杨安一径装傻，不到最后一刻自是不会认罪。再说他自信这件事做的是天衣无缝，绝不会有人察觉！
“大胆刁民，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左大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重重地扔到杨安和朱投面前。两人都吃了一惊，那正是他们密谋整件事的书信还有关于银款流向何处的各项收据......
杨安失声叫道：“不可能，这些明明――”
他猛然住嘴，却已经太迟了......这些明明被藏在书房的暗门里，而且里面机关重重，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出来？
一切罪证俱全，左大人拍板定案――
朱投身为父母官知法犯法，去除官服，其后世三代不得为官，判秋后处斩！
杨安伙同朱投侵吞灾银导致无数饥民枉死，其家产全部充公，判秋后处斩！
此案一定，大快人心，苏县百姓为爱民如子的沈大人见了庙宇，香火不断。而身为郑安的儿子，郑世杰也成了过街老鼠，往日的风光全然不在。趁夜携带了一些金银细软，他带着新婚妻子投奔离苏县很远的姨母，谁知道盘缠用的差不多也没有找到姨母所住的地方。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郑世杰又不巧地得了传染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等郑世杰发现妻子连带盘缠都不见了踪影，已经是后悔莫及。没有盘缠又身染恶疾，郑世杰一路乞讨流浪到了这里，却正好被沈清芙看见......
想想背弃自己的朋友和新婚妻子，郑世杰百感交集，也更体会到了沈清芙的好――
“对不起，说起来我爹也是害死沈大人的凶手之一！我替我爹向你道歉――”
“如今凶手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说你完全不知情，不用为了这件事自责！”
沈清芙语气很浅淡，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再怨恨也没有用，自己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什么都不要去想。
“芙妹，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这声芙妹叫的两个人都有些怔忡，那本是他们互许终生时郑世杰对沈清芙的昵称，如今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讽刺。郑世杰只盼这声芙妹能让沈清芙想起两人以前的甜蜜时光，两个人能重续前缘......
第六十九章 不闻旧人哭
“当日，爹出了事，百般无奈之下我去求世伯，却被他赶了出来。还告诉我杨沈两家的婚约取消，而你不日就要和朱投三姨太的妹妹结婚，到时候就多了朱投这个靠山。”
“芙妹，你知道我爹一向强硬――”
郑世杰欲为自己说些什么，却在沈清芙哀婉的眼神里噤声。
“我以为你绝不会答应这件事，信心满满地等着你找机会出来见我一面，即便是两个人远走高飞也好过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你家门外徘徊了三天，等到的是你即将成亲的婚讯，而你连见我一面的勇气也没有。”
像是要把当日的怨怒全部发泄出来，沈清芙一刻不停地道：“爹尸骨未寒，在我披麻戴孝之时，你却在欢天喜地赢取新嫁娘！在灵堂前哭了一夜，滴水未进，我几次昏厥过去。早上听到街上唢呐声声鞭炮齐鸣，我心中宛如刀割......”
“对不起，是我不好――”
郑世杰反复只有这一句道歉，再说千万遍又怎么能抚平沈清芙心中的创伤。想要把她揽在怀里安慰，却连伸手也觉得艰难万分。
“你坐在马上穿着新郎倌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沈清芙嘴笑泛起苦涩的笑花，回忆着当时郑世杰英气勃发的样子，他骑着高大的白马一身耀眼红衣，似乎真的很高兴！那时候他有没有想起自己？想到还有个青梅竹马两情相许的未婚妻？
想起那日自己的志得意满，郑世杰仍有些回味，身边有无数人谄媚地恭贺新禧，在别人眼里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这样的感觉......好怀念！现在这种时候，他还在乎着那种虚名，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郑世杰――沈清芙心目中那个温柔体贴，才华出众的未婚夫只是一种假象......是陷入爱情里的女子被蒙蔽了双眼。
新娘下轿跨火盆之后，手就和新郎紧紧相握，看着他们一直这样走进府内，沈清芙忽然想起小时候夫子教的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现在要和郑世杰一起度过整个人生的人，不是自己！
像发了疯一样跑到城外，三尺白绫搭在树上，自己就这样把头伸了进去。她不相信是爹污了所有的赈灾银，他一直是个清官，可现在却不明不白离自己而去。前一刻还海誓山盟的未婚夫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娶了别的女子......现在沈清芙还剩下什么？生无可恋――
短暂的挣扎间心里是满满的怨恨，想着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不能原谅那个负心的人。可是，偏偏被人救起，当她再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却只觉得心如死灰。
天空不再有颜色，花儿也好似一刹那间没有了香气，沈清芙这个人的世界从此灰白一片，再没有任何生机。直到那双看似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她的声音没有温度，眼里也一片冰霜，但就在那冰雪深处跳动着烁烁地火焰，她在为自己的轻贱生命而生气――
那一刻，冰封的心突然一点儿一点儿解冻，她第一次那么冲动地抓着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儿哀求道：“我愿意做丫头，求姑娘让我跟着你......”
“我自己就是他们家的丫头，用不着别人服侍。”
“我不可能答应！”
被干脆地拒绝，难堪地被扔下，可是自己仍想呆在她的身边，只因那在瞬间根深蒂固的信任和感动......
千方百计做了糕点讨好她，只想看到她那难得的笑容。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尽心尽力做一个丫头应该做的所有事情，但姑娘却从没有把自己当作丫鬟看待。季小七，她成了沈清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儿女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
沈清芙缓缓地道：“姑娘不答应，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即便见到郑世杰仍然有心动的感觉，甚至不惜惹怒姑娘也要救他，但是如果有一天真要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她会放弃这个男人！
听出沈清芙语气里的认真，郑世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捧起药碗猛喝一大口，苦苦的药汁顺着喉头滑下，一直到连整个身体都发苦，心却异常的酸。季小七，你到底给清芙吃了什么迷药，让她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为了你甚至连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也可以舍弃？唉，有些人总是善于遗忘，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先不顾十几年的感情抛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
不想清芙除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人，现在眼前这个女子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免于让自己完全坠入黑暗。她是现在的郑世杰生命里唯一的美好，绝不可以失去......如果没有那个碍眼的季小七，清芙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人！
忘记是谁救了沈清芙，忽视了是谁为他开的药方，此时此刻季小七就像是郑世杰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短短一个月，他已经被这个世界的黑暗彻底扭曲了灵魂，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不择手段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