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女》第2/29页


  从那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爸爸就是个嘻皮笑脸的人,怎么骂怎么打都不会生气的那种。直到后来,我上了初中,才知道那叫尊敬,是一种儿子对父亲的尊敬!
  不但爸爸怕爷爷,小姑也很怕爷爷,每次爷爷一训她,她都吓的一吐舌头,然后抬奶奶出来做挡箭牌,也只有奶奶,才能跟爷爷抗议几句。
  但爷爷也有怕的人,那就是我,小时候,我经常爬在爷爷的膝盖上,揪住爷爷的胡子就不放,还企图抓住胡子荡秋千,每次妈妈因为这个要打我的时候,都被爷爷护在身后,妈妈也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也一直等到我上了初中,我才明白,这也不叫怕,这叫疼爱,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爷爷特别疼爱我和姐姐,用奶奶的话说,这叫隔代疼,说爸爸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也不知道被爷爷打了多少回,可我们两,不管怎么捣乱,爷爷都没有碰过我们一下,而且,还不许爸爸打我们。
  而在我和姐姐之间,爷爷又特别偏爱我,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递一个给我,再递一个给姐姐。
  这也许和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成员有关系,也许和我最喜欢缠着爷爷有关系。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到六岁的时候,都不会说话,只笑,从不说话,以至于家中一度以为我是个哑巴,为了这个,爸爸没少带我往医院跑,可检查了很多次后,医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到我六周岁生日那天,我吐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的第一个单词,不是妈妈,不是爸爸,也不是爷爷,却是奶奶!
  这直把奶奶美的鼻涕都冒了出来,一直向爷爷炫耀,说我第一声是喊她奶奶了,把爷爷谗得逗了我半天,非要我喊他一声爷爷,可我硬是没喊。
  第二天,奶奶就死了,由于爷爷和奶奶是分房睡的,奶奶的死是我们家的保姆张妈发现的,张妈做好了早餐,去喊奶奶吃饭的时候,发现奶奶已经死在了床上,全身蜷缩成了一团,一双眼睛突凸着,面色苍白如纸,手里还抓着半块没吃完的苹果。
  全家乱成了一团。
  第二天,爸爸红着眼圈拿回来一张化验单,说是那半块苹果上有四亚甲基二砜四氨,也叫耗子药,那半块苹果,本来是用来药耗子的,可能是奶奶半夜想吃水果了,摸起来给吃了。
  那天,大家都哭的稀哩哗啦,只有爷爷没哭,只是一下子好象苍老了十岁。
  从那以后,我又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说话。
  第三节 天生乌鸦嘴(3)
  姐姐虽然比我大了六岁,可生日却整整比我晚了六个月,一直到姐姐十二周岁生日那天,我才又说了一句话。
  那天家中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舅舅家六岁的小表弟,叫方天宝,跟我同岁,比我小三个多月,他过来拉我玩的时候,我清楚的喊出了一声:“天宝。”
  爸爸特意从大酒店请了个厨师回家,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等到大人们开始吃喝的时候,我们小孩子已经早就偷吃饱了。
  于是,我、姐姐、表弟和另外一个亲戚家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溜到后院中捉迷藏,猜石头剪刀布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笨笨的伸出了五个手指头,而他们,全部都是剪刀,我只好乖乖的转过身去,并且老实的用手捂住了眼睛。
  一直等听到姐姐喊:“好了,可以找了!”我才转过头来,兴奋的睁大眼睛,努力的寻找着,希望能找到哪个倒霉蛋来代替我的位置。
  可是,花丛里,雕塑像后面,墙角处,每一个我能想象得到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放弃了,吹响了哨子。
  哨子是姐姐和我约好了的,姐姐知道我不会说话,特地给我准备了个哨子,只要我一吹哨子,就代表我认输了。
  姐姐带着亲戚家的那个孩子一起从雕塑像后面转了出来,原来他们一直都藏在那里,只不过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就转到另一边,围着雕塑像不停的转,如此简单而已。
  但是,那个六岁的小表弟,却一直没有出来,姐姐甚至威胁般喊着说,再不出来就不带他玩了,也不见他露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小表弟出来,我们这才慌了,急忙跑回客厅告诉大人们。
  当大人们把小表弟的尸体从我家后院那个大大的游泳池里捞上来的时候,舅妈顿时昏了过去。
  当时我就在旁边,小表弟那惨白的脸正对着我,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好象充满了惊慌、恐惧和不解。
  第四节 天生乌鸦嘴(4)
  从那以后,我又开始不再说话,而且爸爸妈妈都开始教导我,让我不要乱说话,还有一些人总是在经过我家的别墅前的时候,对着我家指指点点的,甚至连我还没有出世就在我家做保姆的张妈,也坚持要辞职,辞职理由竟然是不想哪天忽然听到我喊出“张妈”两个字。
  张妈一走,剩下的几个佣人,没有一个肯留下来的,两天后,我们家只剩下我们自己一家人。以前那些经常来走动的,自称是我们家亲戚其实连爸爸都不认识的人们,现在也都不在出现了,偌大的别墅,猛的一下冷清了下来。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喊出了“奶奶”和“天宝”两句话,虽然很短,加一起只有四个字,可造成的震撼,比一般人做的四十件事加在一起的震撼都多。
  所以我不再说话,也很少有人敢和我说话,甚至我的父母。
  我可以感觉得到,他们都怕我,怕我喊出他们的名字。
  只有爷爷,每天都会笑呵呵的抱着我,一句又一句的教着我念“爷爷,爷爷。”我从来不回应一声,其实这句“爷爷”,在爷爷教了我十来遍的时候,我就会了,可我不敢说,我害怕我说出这句“爷爷”后,爷爷就会象奶奶和天宝一样,永远的离开我。
  我不知道,如果爷爷也离开了我,还有谁会再搭理我,我不愿意冒这个险,也不敢冒这个险。
  姐姐也会偶尔对我说上几句话,可每次被妈妈发现了,都会被妈妈惶恐的拉走,然后严厉的训呵一番,好象我真的是瘟神一样。但我不怪妈妈,因为妈妈虽然不让姐姐和我说话,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依旧向以前一样,充满了怜爱。
  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明明可以说话,却不敢说话的我,是多么的孤寂。
  我每天除了和爷爷呆在一起外,都自己一个人的静静的呆在屋子里,抱着心爱的布娃娃,在心里默念:“娃娃,娃娃,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一说话就会死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身边的人离开我!”可布娃娃好象也害怕我了,从来不搭理我,只是睁着那双蔚蓝色的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我。
  其实,我是不会喊它名字的,虽然我给它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蓝蓝,它已经是我最大的精神寄托,我可不想哪天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一个多月。
  第五节 天生乌鸦嘴(5)
  一直到有一天,已经快八十岁的爷爷,从房间内出来吃饭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的摔了一跤,我惊的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喊道:“爷爷!”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爸爸、妈妈、姐姐、还有躺在地上的爷爷,家中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错愕的看在我的脸上,好象我的脸在刹那间长出了一朵花一般。
  我也顿时醒觉过来,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晚了,喊出来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我紧张、惶恐、惊惧,我不想再失去疼爱我的爷爷,可是有什么用呢?喊都喊了,现在,只有祈求上苍,千万不要带走我的爷爷。
  爷爷却显得很激动,在爸爸的搀扶下,颤微微的爬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用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抚摩着我的头发,神情殷切而又焦急的说:“小宝贝,你刚才叫我爷爷了?来来,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我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拼命摇了摇头,坚决的回绝了爷爷的请求,不是我不想喊,是真的不敢。
  那顿饭,除了爷爷一直在念叨外,大家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爷爷,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我知道,他们都在为我喊出的那句“爷爷”担心。
  爷爷却深不以为然,精神状态比往日更为亢奋,话也多了起来,吃完饭甚至哼起了乡间的小调。
  但大家的心,却都悬了起来,也包括我的心。
  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很快来临。
  第二天一大早,我五点钟就爬起了床,跑着去爷爷的房间,实际上我是一夜没睡,我不敢闭上眼,生怕一睁开眼,就发现爷爷已经躺在了阴沉沉的棺木中。
  一推开门,爷爷正在系球鞋的鞋带,每天早晨爷爷都会跑上那么几圈,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一直没改。
  爷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就笑了,说:“小宝贝,今天起这么早!”
  那笑容,太慈祥、太亲切、太柔和,以至于我的眼泪都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爷爷没有死,爷爷竟然没有死!
  第六节 天生乌鸦嘴(6)
  这让我顿时轻松了下来,也莫名的兴奋起来,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也可以向其他的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说话了呢?
  可惜,这种兴奋只保持了一天,仅仅一天而已!
  这种兴奋感的消失,主要还是来原于我自己,我要不躲在楼梯口偷听爸爸的谈话,也许,我还可以多开心一段时间。
  可是,我偷听了,而且还一字不漏,虽然我这次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今天爸爸回来很早,天还没黑就回来了,这大概也是我还没有睡觉的原因,以前的我,总是天一黑就会乖乖的躺到床上去的。
  爸爸一进门,我就看见了,跟在爸爸身后的,还有个很清瘦的长发高个男人,那人脸上的轮廓很深,一头长发飘逸潇洒,一双眉头紧紧的皱着,一脸的忧虑,一脸的紧张。
  “一通大师,还麻烦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原由?”爸爸放下公文包,走到那男子身边客气的说道。
  那男子的眉头又紧皱了几分,轻声的问道:“高先生,难道说,你们家族真有这个诅咒?”
  “这事该怎么说呢?说它有吧!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说它没有吧!可事事都又这么巧合,让人不得不信。”爸爸的眉头,也锁了起来。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诅咒?”
  爸爸抬起头来,看了那男子一眼,沉声说道:“据先人们传说,我们老高家原本人丁稀薄,数代单传,一直传到某位先人那辈。这位先人精通风水堪舆之术,奇门遁甲之法,就设了个法,改变了老高家的运格,从此老高家分支开叉,逐渐繁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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