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阙歌》第12/64页
“嘿嘿,负重散步,更有利于锻炼身体,强健体魄,嘿嘿,嘿嘿??????”
就连山玖月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没骨气,刚刚还跟离岸闹了别扭,离岸他稍稍威武镇压一下,此刻她就这样奴颜媚骨了。自然,离岸也是没有想到的。见她主动示好,做小低状,他刚刚因为她的疏离和对他的畏惧而生的怒火也就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她毕竟还小,得给足时间让她适应,等到他集齐九颗天珠,拟云纤就可以回来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山河寂.白鹭篇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3-3 15:57:50 本章字数:3238
共饮了离川之水,是注定要分离的。山玖月对离岸这句话深信不疑,那还要源于毛驴阿毛的死。说到毛驴的死,山玖月恨恨看了身后长身如玉的离岸和自知理亏的无崖子一眼,向下抿着嘴又转回了头。
当初她牵着阿毛去离川喝水,结果,从药王庙回来后不几日,阿毛身体就各种不适。出于对小动物的爱护,山玖月宁可自己驮着被离岸禁咒的无崖子逃跑也不忍让阿毛驮着,而是把阿毛放生了。岂料,后来给离岸捉回来的时候,阿毛竟然还在原地没走。果真是条有血性的毛驴,对他们爷孙俩忠心耿耿啊!因此,她对阿毛更好了,都没再让它驮行李了。可最后,阿毛还是久病未愈,痛苦的死在了一棵大树下。当然,这还是后话,她并没有亲眼所见,阿毛死的样子。
她只知道她那天很困很困,枕着一块大石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是让一阵烤肉的香味给引诱了醒来的,要是知道那是阿毛的肉,她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吃的。亏得无崖子还一直把阿毛当坐骥那么长的时间,竟然最后它死了,他还伙同离岸把它给烤着吃了!
事后她与他理论,他争不过她,只好指证吃它的肉的人,她也是有份的。此话一出,她再也没有同他争论的必要了。倒是离岸的话让她难受。离岸神色如常的对她说“与其放任它的尸体腐烂引来蛇虫鼠蚁的啮咬啃噬,受那般痛苦,还不如他们吃了它,让它的灵魂干干净净的痛快离去。”离岸,他是一只妖,当然是不能体会他们人间的这种情感的,长时间陪伴在身旁的,哪怕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是没有办法在分离的时候不伤心的。依着离岸这样薄情的性子,万一哪一天,她或是爷爷死了,没准儿他也能同样把他们给吃了。一想到他要被他抽筋剥皮,饮血食肉,她就不寒而栗,怯怯望了一眼离岸。他昂着头,双手抱臂看着天上即将圆满的月,满头银发在月下似乎还泛着光。他的眼里,向来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的。
船下离川的水发出如同女子呜咽的声音,灯罩外三两只小飞虫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摇摆不定的一小簇火苗将被灯罩隔在外面的小飞虫投在棚壁上的影子变得大了好几倍,摇晃起来,就像是什么狰狞的怪物张开了大口的样子。玖月稍稍皱眉,轻轻赶了赶飞虫,却看到壁上自己的手的影子指甲突然变得十分细长,凸起的经络都看得见,简直,就像是一个八旬老人的干枯的手。这分明就不是她的手!她刚想叫,就发现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火苗不安的摇晃地厉害,耳边似乎有老妇沙哑晦暗的声音响起。
“小孩子――睡不着――老外婆――唱歌谣――”
忽然像是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脚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往船边走。原本灰黑的水面让灯照着,灯火明灭间看到一张畸形的老人的脸。那不能说是一张人脸,褶皱根本不似普通老人家的皱纹,而更像是一张人皮敷在了表面还没扯平整。如今,这张人皮面具正摊开在水里,随着水波微微漾动着。深陷的眼眶里那两颗没有瞳孔只剩眼白的眼珠紧紧盯着她,水草一样枯燥幽暗的头发粘附在那张脸皮上。玖月只觉得头皮发麻,却控制不住的踏出了一只脚,眼看着就要踩进水里,忽然眼睛让人从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掌给蒙住了,浑身被圈进一个宽敞却没有半点温度的怀里。嗓子好像又可以发音了,却像是被刚刚所见的那种恐怖的脸吓懵了,只是张着嘴,却发出任何声音来。
“一只小小的水妖,也敢觊觎我的东西。”声音冷冷在她头顶上空响起,随后只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里捞上来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嘶叫,不久,整个水面又只能听见幽咽的缓缓流淌的声音。蒙着自己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回头,只看见离岸冷冷的看着水面。害怕再次看见那可怕的东西,她紧紧拽着他的袖口,只是匆匆瞄了一眼水面,除了幽暗的水,再也无其他。
“你还是不要离我那么远的好,不然,要是你让它扯进了水里,我可救不了你。”离岸拖了她往无崖子那边走,她虽心里不服,还在生他们的气,可一想起刚刚那张脸,立马乖乖的跟着离岸走到无崖子身边,看着他一言不发的靠在棚壁,手交叉藏进了袖口里,开始闭目养神。
“那我要是真让那个东西扯进水里了怎么办?”玖月虽是问离岸,却没好气的瞪了无崖子一眼,竟然刚刚看着她险些走进河里,也不喊她一句,真不怕她就那样跌进水里!
“那就把他也推下去给你做个伴儿。”离岸说的不紧不慢,语调平稳,似乎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无崖子脸色却大变,颤抖着朝玖月这边靠了靠,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奈的看了眼离岸,随后大咳了几声才说了话。
“不是爷爷我不想叫你啊,谁叫他――离,离岸施了法封住了我的嘴。”无崖子幽怨的瞟了离岸一眼。玖月也觉得奇怪,偏头看了眼离岸。他却不打算解释,径直走到一边,坐下,看都不想看他们爷孙一眼。
“爷爷,你刚刚都做了什么啊?”玖月小声在无崖子耳边嘀咕。
“没做什么啊,我不过就打了一小会儿盹,然后就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无崖子为自己感到不平,靠着棚壁又睡了下去。他显然是没有意识到问题就出在这里。关于无崖子的睡觉的习惯,山玖月是深恶痛绝的。他睡觉不仅打鼾,而且梦里有什么,现实中就爱喊什么,演什么。以前大半夜的,她就不得不以手支颌守在他身旁,看着他抱着枕头亲啊亲的,不知道有什么好亲的。看来,离岸大概是忍受不了他的这个怪毛病才封了他的口的。
她将灯放在了矮桌上,嫌弃的看了无崖子一眼,果断靠着离岸坐了下去,紧紧挨着离岸,抱着脚,头支在膝上,看着灯里的火苗一闪一闪的,渐渐也有了睡意,连打了几个哈欠,头一重就沉沉睡去。
起初还保持着良好睡姿的山玖月,不一会儿歪歪斜斜的朝离岸这边倒过来,他本就比她高了许多,如今,她就直直倒在他右腿上,大概是觉得有些冷,往里蜷缩了些,小小的一团,并不占多少地方。离岸垂眸看着她,倒也不是很介意,大大方方的任她枕着,右臂敞开,搭在她背上,宽大的袍子就将她整个拢在其中,只留下半张脸以供呼吸。
清晨是让几声鸟叫给惊醒的,山玖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是三只小雀停在船头,正梳理自己的羽毛,用翅膀挠着自己的小脑袋,模样十分可爱。复又看看覆在自己身上的手,抬头看了看正闭目屏气凝神的离岸一眼,轻轻挪开了他的手臂,钻出了袍子,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吵醒他和熟睡的无崖子,悄悄向船头那几只小雀移去。
“你们不要怕,我有东西给你们吃。”山玖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袋子里掏出十几粒小豆子,朝船头撒了去。小雀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得纷纷飞走了,只留下几颗豆子在船头滚了滚静静躺在那里,其他的都滚进水里“扑通,扑通”喂鱼了。她遗憾的叹了口气,走到船头,河面清晨,雾非常大,迷蒙之中无法看清前路。他们这条船不知道顺着离川漂流到了哪里,灰蒙蒙的雾气中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绿色,不一会儿,一大片绿色仿佛一条碧玉缎带镶嵌在河边,绿色缎带之上,缀满了白芷花。一两只白鹭从绿丛中昂首飞升到空中,不一会儿就消隐在雾中。
“啊。”山玖月纯粹只是觉得这景色美不胜收,想要抒发一下心里由衷的欣喜,却不料自己这一声感叹,把正在美梦中徜徉的无崖子吓得不轻,瞬间将他从梦中拉拽了出来,以为她又遇上了什么妖怪,翻身爬起,一边连喊了几句“玖月”,一边朝她这边跑来,导致整个船身都猛烈的晃动。
“爷爷,你快来看,好美啊!”玖月扶住桅杆,见他醒了,就指着那一大片白芷给他看,无崖子走到她身边,放眼望去,果见一片清明,正巧又有几只白鹭飞起。
“咦,仙鹤!”
“??????爷爷,那是白鹭??????”
“咳咳咳咳??????啊,离岸,你醒啦。”无崖子脸微微一羞红,转过头去朝她身后喊道。
“爷爷,转移话题也没有用,也不能掩盖你把白鹭看成仙鹤的事实。”山玖月知道无崖子每次遇到这样的尴尬事就喜欢转移话题,可还是忍不住转了头,果真见离岸就站在她身后,瞅着他们面前的白芷白鹭看。
“原来,我们已经到了白芷汀了。”
“白芷汀?那这里岂不是白鹭宫的辖地了?”
“嗯。”离岸点点头,算是肯定了玖月的话。顺着离川顺流而下,他稍稍使了点术法,便让原本该有五日脚程的白鹭宫之行缩短到了一晚上。自南向北,此行,该是取出白鹭宫那颗天珠的时候了。
正文 第十二章 山河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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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船慢慢靠了岸,在白芷汀上的遍野白芷里穿行了许久,才真正寻得了上岸的路。山玖月兴致勃勃,还在几颗高大的白芷上见着了白鹭的窝,里面有几片白鹭的绒毛,还有两只蛋,她死死盯着无崖子不要掏了人家的蛋拿来当做晚餐。三人终于是上了岸,走了不一会儿,就瞧见一个村落,无崖子上前讨要了几碗水喝,却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八卦。涉及了御剑门,白鹭宫等等一些东西,她也听不全,只顾在一旁小口喝着水,竖着耳朵,亮晶晶的眼睛不安分的转动着。
“听说最近御剑门的人,又上白鹭宫找大宫主为他们掌门复仇了?”
“就凭御剑门现存的那几十号人,十个御剑门也不是白鹭宫的对手啊。”
“说来也奇怪了,到底御剑门和白鹭宫有什么大仇,这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还紧抓着不放啊?”
“嘘,我就告诉你,这事儿你可别向外宣扬。我一个侄儿在御剑门修行,听说啊,是几年前,白鹭宫现在的宫主杀了御剑门的掌门。”
“为什么她要杀了他?”无崖子凑到刚刚那个做耳语状,声音却大的让山玖月和离岸这种坐得比较远的人都听到了的人身边问。
“哦,听说白鹭宫现在这位宫主以前是御剑门掌门的妻子,啧啧,这从古至今的,妻子杀相公的原因也不外乎就那么几种。依我看呐,大概是这白露宫的宫主相貌极其丑陋,她的相公喜欢上了别人,于是因爱生恨,得不到他,不如就杀了他。咦,你是何人?”那人终于发现不对了,一步弹开,疑惑的看着好奇打听的无崖子。
“哦,在下山无崖,江湖人称:无崖子。”
江湖人称?明明就只有他还有一个迫于无奈的她才会认可他的这名号好不好?山玖月抽动了下嘴角,站得离无崖子远了些。
“哦,不认识。”那人只扫了无崖子一眼,就没有再做声,几人匆匆散了。无崖子神色颇有些疑惑,她是他妻子就要杀他?这是什么道理?他把这个疑问说与玖月听,没想到一向对这种问题比较感兴趣的玖月还未开口,一旁的离岸倒是先说了话。
“若是真想知道,不如直接去御剑门问问。”
山玖月狐疑的看了离岸两眼,这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啊。从前没见他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啊。就算她对这些八卦秘闻比较感兴趣,他的态度从来也是不置可否的,今儿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在鼓励她去深度探究。这万年老妖莫不是真的跟他们这些人类相处久了,开始有点儿人气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老夫刚刚怎么没想到?玖月啊,爷爷我腿脚不灵便,就不去折腾了,你去替我打探打探,回来再告诉我。”无崖子挥一挥衣袖,又厚着脸皮去向人家讨要些吃的。山玖月实在丢不起这个人,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披着红氅子出了村子。她没有想到的是,离岸竟然也没有跟着来,等了他一会儿也不见他人影,已经不知去向了。她只好自己一个人打听,了解到御剑门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座山上。
赶在太阳下山前,她终于是不负众望的找到了御剑门所在。站在御剑门的大门外,等着门人进去通报,回首望了眼山下,青石板叠起的路两旁都是些松柏,青松苍柏,果然是修道的好去处。身体闲下来的时候,脑子却没法闲下来。仔细想来,她干嘛因为离岸的一句话就真的跑到御剑门来?而且,她来御剑门的目的竟然就只是向他们打听人家的家事,这说来,其实算得上是挺冒昧的。试想一下,她在问人家这广为人知,实在已经算不得秘辛的秘辛时,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等会儿,不会被御剑门门人给扔下山去吧?这里的阶梯这么高,这么多!
等的时间有些长了,她就开始百无聊赖的打量起守门的两个门人,都是白色道袍,背负剑,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看着她,本想找他们说说话也不行。在她小声咒骂了几句的时候,终于是见有人来了,那人一身灰色道袍,发冠上的白带随着他快速的走动而飘飞起来。
“真是个胆大的小姑娘,竟敢在别人门前说人家不是。”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从身后传来,玖月回头,一眼便瞧见了他,心里一惊,刚刚她那么小的声音,简直就是唇语了,都被他听到了,果真以后是不能在别人背后说别人的不是,要说,也要当面说才好。
“我可没有说你的不是,我就是抱怨了几句,你们这的石阶太多了些。”她假意捶了捶腿。
“掌门。”刚刚那两个门人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个礼,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你的朋友已经在山上等你很久了,你且随我来吧。”
“朋友?”山玖月随着他走,疑惑的问了句。
“他说,你到了便知晓了。”
随着这个掌门走了许久,才终于见着了他所说的朋友,原来是早就消失了的离岸。此刻,在他身后静静坐着一人。那人像是睡着了,闭着眼,胸前没有任何起伏,看起来根本已经不再呼吸了。她一惊,看向掌门,他只是对她笑笑。
“看来,姑娘你是看出来了,没错,他已经死了,他曾是我们的掌门。”掌门走到那男子身边,看了低头沉思的离岸一眼,转而对着山玖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