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阙歌》第45/64页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三重门6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3-3 15:57:57 本章字数:3544


一时间我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灯罩里的烛火火芯断了,火苗跳了跳,随即又恢复如初,她轻轻说了句“对不起,若不是我跟父王提议让你跟着我去”兀自抬起头来,双眼都蒙上了水雾,天可怜见。这位公主,只比我晚生了一天,明明也还是个小姑娘。我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都怪我平日跟这位小公主太交心,如今她要嫁人了还是舍不得我,还要拉着我一同去。这真是一个笑话,前一秒我还在为这个小公主感叹,这一秒,我不禁为自己哀悼,皇室的喜爱,你永远也说不准是好还是不好。就像我现在,因为她依赖我,信任我而感动却因为这份依赖和信任而给我带来这样的命运。我叹了口气,抬眼直直望着她。她慢慢的眼眶氤氲的水汽更浓。
“我,我只是害怕,我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你在身旁会比较安心,我??????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可以去禀明父王,让他另外择人,我??????你不要生气了,我只是怕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她匆忙慌乱的想要解释什么,我只好又叹了口气。
“怎么会?你还有你夫君啊,你跟他说话不就行了。”
听到夫君这两字,她脸上迅速窜上两抹绯红,可转瞬眉眼又蹙到一块,神色黯淡。
“可是,他有夫人了。”
这原就是她担心的所在。我起身走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跟你父王说说,让你不要嫁过去了么?”她可以为我再次禀明唐王,免去我随行的任务,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要去为自己争取一下呢?
“没有用的,素语,你知道的,没有用的。况且,我是真的愿意嫁给他的,我愿意的。”她好像是为了笃定自己的想法,特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惊讶的望着她,从她如墨的眼眸里仿佛看到了彼时的自己。虽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这本身就很矛盾,只是考虑到,就算我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要去做,那么不如换种想法,多少让自己也能开心一点。
“其实,初次听父王说要把我许配给他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我很仰慕他。”她这话差点让我咬了舌头。已经不能用惊诧来形容我此刻的表情了。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久居深宫的小公主是怎么仰慕起陈国的世子来了?为了支撑我刚受到过度惊吓的身子,我又靠坐回了椅子。
“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穆王十年那个冬天,五国冬猎大赛?”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还躲在你帐中一同前往观战来着,我记得,那次冬猎大赛,夺得头筹的就是陈国世子恒,他年少英勇,十五岁便独自杀了一头成年白熊,获得众多赞誉,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可是记得当时你并不在场啊,我为了找你也错过了那场为世人称道的盛况。”
是了,我只记得那一天,雪下得很大,我握着一把八十四骨的油纸伞,在雪地上找寻不久前失踪的小公主。那雪地上长长一串都是我的脚印,毕竟只有十岁,手脚都冻得发紫了,连呼喊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靠着一棵树想要喘口气,忽然听见林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吓得我立马惊醒。可睁开眼忽然两眼肿胀难忍,畏光、视物不清,过一会儿就不自觉的有液体滑过脸颊,几乎要凝结脸上。我以为我失明了,突然变得很惶恐,出来的时候是瞒着爹爹和哥哥的,刚刚公主不见了,我又只敢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找,这下可好,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天寒地冻的,不一会儿,我就要变成这雪地里的一座冰雕,或者一个雪人了。
呜咽了一阵,隐约听见身后有窸窣的踩雪的声音,这让我瞬间止了声,赶紧站了起来,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黑影在前方晃动,确切的说,晃动的是我。我摸索着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前面扔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暂时震慑住出来觅食的野兽。见对方好一阵没有任何动静,我想难道是我听错了?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好像绊到一个横着的树干,就要向前扑去的时候,一双臂膀稳稳当当的将我接住。我顿时欣喜若狂,涕泗横流,紧紧抓着那双臂膀奋力要说些什么,可嗓子已经哑了,说了老半天对方好像也没能听懂,于是我只好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摸索出能够自由出入唐皇账的令牌,那是公主的令牌,一般,公主用不着,她只要顶着那张脸就行了,所以这个令牌是专门求来给我用的。
对方先是一愣,随即终于出了声,是个清朗的少年的声音。他说“你是唐国人?”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唐国人,不然也不会这么惊讶了。我点点头,晃了晃他的手臂,指了指我的令牌。
“你是要我送你回营地?”
我再次感激的郑重点了点头,他好像有片刻的犹豫,最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轻拿开我的手,我着急了,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不可以不顾几国友好关系啊,不能因为我们不是一国人,你就放我在这雪地里冻死。可能是看我太死缠烂打了,他原本放在我手上要扯开我的手忽然顿住。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也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就相信了这句话,渐渐放开了手,慢慢下滑,找到了他腰间的缎带和触手生温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拽着。抿着嘴悲伤的望着他。其实,那个时候吧,我暂时失明了,鬼知道我是不是对着某棵树干还是一片空旷的雪地悲伤的望着呢。他一边好像在卸下什么东西,一边哭笑不得的说了句“你这个丫头可真多心。”
多心其实没什么不好,我拽着你的缎带和玉佩,不代表我就不相信你刚刚那句话啊,我只不过多留条后路罢了。他忽然把什么东西递到了我手里,凭手感我觉得,那是一个箭筒和一把弓。他也是来狩猎的?在我还没深度思考下去的时候,手腕处就被用力一拉,整个人腾空了,伏在了一个不甚宽广却结实的背上。这样的待遇比我预料的要好很多,整条路上,万籁俱寂,只有他踏雪的声音和粗浅整齐划一的呼吸声。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终于听见了其他的声音,有人在我们面前朝我们走来,还不只一个人。他顿住,轻轻放下了我。
“这是你们唐国的公主,把她护送回去你们的王一定重重有赏。”
对方明显不是皇账那边的人,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谢过了他之后就过来扶我。我觉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小小年纪要以身相许又怕人家笑话,想来想去,最后把诸葛神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什么明月石从颈间摘下伸出手去。明月石是在夜里才会发出银色光芒,白天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甚至有点丑的石头。过了一阵,在我的手都快在风中冻僵了的时候,总算有人接了过去。
“这是谢礼?”
我其实想说这是聘礼,到时候我再弄其他好东西作为嫁妆嫁过来。可我现在出不了声,他也听不懂。我只好遗憾的点点头,被人背着回了唐营。就在回去之后,才知道小公主也是刚刚回了,不久就有人传来消息说陈世子恒获得了头筹,如何如何传奇。
显然在我刚刚回忆的时候,公主也跟着陷入了她不为人知的回忆,现在看她,嘴角都还挂着少女独有的娇羞的笑。我试探性的戳了戳她肩骨,她才茫然的看了我一眼。
“那你还记不记得最后陈世子把那头白熊熊皮送给了谁?”她说。
经她的引导,我倒是想起一桩事情来,据说陈世子当时在各国王公面前说:“听闻唐国二公主生性体寒,这白熊的皮毛尚可做件披风御寒。”随后,就有人把那整张熊皮完完整整的扒了下来给送到了唐营。我看着她,心想,她不会就因为一张熊皮就对陈世子这么,这么神往吧?果然,她接下来说的话,才是她心魔的根结。
同样是十岁,任性爱玩的江雪公主偷梁换柱,让不知情的我打掩护,自己一个人跑去看号称东陆最大最全面的野生动植物保护基地的玉山去看珍稀物种去了。而就在她解救一只后脚被捕猎夹子夹伤的灰色兔子的时候,不知道身后那只早已对她垂涎三尺的白熊正准备猛扑过来,几乎就在同时,一只冷箭“嗖”的一下从她耳边擦过,紧接着两只,三只,连发十箭,箭箭命中白熊心窝。而她却愣在原地动弹不得,感觉那百步穿杨的箭响还犹在耳畔。待她回过神来,那射箭的少年已经夹了马肚子穿林而去了,只留下一个俊逸的背影。很快就有人过来殓尸,并惊喜的大叫“这是我们陈国世子容恒的箭!”众人欢呼,而她,在那欢呼声里固守着那个早已离开的背影,心里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来,根悄然滋长。
白雪突然起身,轻轻撩开琉璃珠串缀着的帘子,不一会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支箭,烛光下那支箭铮亮铮亮的,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摩拭。但凡眼睛尖一点的都能瞧见那箭头上刻着的“恒”字。公主走的时候竟然还不忘顺走人家一支箭,实属好胆色!我用夸赞的眼光看着她,由此看来,她和世子容恒还有点渊源。就算容恒不太待见她,可到底我们唐国国威摆在那里,他也不能亏待了她去,何况她这满满当当的情谊,他又怎么会置若罔闻,总有一天,他会感动,然后,他们生一打孩子认我做干娘,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想起了那个冬天收了我那块明月石的少年了,现在,他一定已经成为了一个长身如玉,俊朗非凡的大英雄了,如果他正好又还没有娶妻,如果他身骑白马,踏着七彩祥云来找我了,我会不会不顾一切跟他浪迹天涯呢?唉,我只是想多了,我三日后就要去陈国当细作了,我得先想好如何应对容珏才是。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三重门7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3-3 15:57:57 本章字数:3392


因为有卫国那样迎亲的阵仗的先例,这陈国来唐国迎亲的阵势丝毫不逊色于卫国,光是拉彩礼的马匹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唐王都亲自在城门下送亲了。这一日,天气晴好。出了城门驿道两旁的梅花全都开了,火红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缀在枝头,天地以白雪为幕,真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宝马香车走在队伍最前头,我和岚凤乘坐的马车紧随其后。我放下帘幕,心中郁闷渐渐疏化,深深吐了口气。岚凤见我这般,只微微动了下唇,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唉,我不怪她,她长得就是一副冰美人相,莫说性格怪癖,冷漠了。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揭开门帘,看了眼队伍行进的路线,复又放下门帘,冰雕般的端坐在那里,不理我了。我知道,她刚刚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想要安慰我,可是话到嘴边了估计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岚凤是唐王从私下培养的暗卫中精心挑选的,武功上乘自是不必说,这容貌更是放在女子中也算拔尖儿的。就是这个性格嘛,得改改。当时唐王告诉我此次前行还有一个细作将同我一起,我还暗暗高兴来着,只是在见到岚凤的时候,我发现,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很明显,她是武士出生,性格冷漠,果敢,并且不打算与我同流合污。
出门忘了带汤婆,这马车里即便是吹不到外面的凛冽寒风,手也冻的厉害,来回搓着也不见暖和多少,决计下次再不相信诸葛神奇那什么摩擦生热的理论了。一想起诸葛神奇,面前就浮现那日我要离开之前,去找他讨酒,他挥挥手竟然对我说最后一坛十年梅干喝完了,我就知道这老家伙不刺激刺激他,他是不会说实话的。我威胁他若是不给我酒,我就把整个阳城尚未出嫁的女子全召集起来给他招亲。
他脸色瞬间冻结成盐湖的湖面,从床板下的地窖中摸出一个酒囊递给我,说是真的只剩这么一点了。哼,这酒囊做的这么精巧细致,明摆着就是给我准备的践行用的,还嘴硬。现在这个时候,喝一口梅干,定能暖和不少。我掏出腰间系着的酒囊,取掉软木塞,喝了一小口,顿觉神清气爽,暖气直冲脾胃。我把酒囊递过去给岚凤,她只扫了一眼我的酒囊,摇了摇头就没有下文了。我无奈,借花献佛不成,悻悻的塞好酒塞,借着酒的后劲儿打会儿盹。只是没想到这打个盹,一打竟然就打到了陈国都城昊城。岚凤把我摇醒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叫我吃午饭了。
直到下了马车才恍然觉悟,这里,已经不是我熟悉的土地了。岚凤说我整整睡了两日,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两日来我尽然未尽滴水,未食粒米,还能完好如初!摸了摸腰间的酒囊,看来这回诸葛可是给我弄了个了不得的东西。不知者不惧,不知者不饿,不饥。若是岚凤没有告知我已经睡了两日,我必定只以为自己不过打了个盹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番饥饿难忍,手脚无力。我虚弱的扶着车壁,只能看见前方公主由人搀扶着迤逦往宫中走去,扶桑花锦绣的嫁衣拖着长长的纱尾拂过这脚下的青石壁。这是我们唐国最美最圣洁的一朵花,如今开在了虽是寒冬却无雪的陈国。我轻轻唤了声岚凤,她方回过神来望着我。
“世子恒可有来接?”
“不曾见到,说是在宣武殿等候。”
这么不懂行情,做戏也要做足啊,卫国世子还在城门外亲自迎亲呢,如今陈世子是连面都未露,这是做给我们唐国看呢,还是做给陈宫里那位世子妃看呢。世子恒的世子妃是他的表妹,相传早年其父为国捐躯,其母忧伤过度也紧随其后去了,留下这独女在世上,陈皇后又十分喜爱这孩子,于是让陈世子娶了她为妃,也算是庇护她一世了。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不出意外,这也是变相的巩固了陈皇后世家的荣耀,搞不好她们家连出了两位皇后呢。我觉得我的这个想法若是讲给岚凤听,她一定会更鄙视我,觉得我太现实了。想想,还是算了,这种八卦,也只适合跟诸葛神奇聊聊。我扯了扯岚凤的衣袖。
“等会儿你随公主先过去,我去办点事。”她看了我半响,不说话,估计是在思考我说的办点事是办什么事。但考虑到我们虽然都是唐王派来的细作,可分工是不同的,就好像我们都是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但是,两个人选择的路线不同,而我们又只是约好了在目的地见面,其中行程要做些什么都不必过问。我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不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就跟着前方的队伍去了,我目送她远去,期间她还回了一次头。我明白,她是想嘱咐我自己小心谨慎些。我舒心的笑笑,感动的点点头,随着唐国送亲的队伍慢慢落在了后面,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所谓的办点事情,不过是先去祭一下我的五脏庙,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等到陈国的管事把我们安顿好之后,趁着夜幕降临,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我这样着急跑出来不是说陈国的伙食太差,招待我们唐国使者不周,只是,在唐国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我得到的经验告诉我,好东西永远不会自己出现在案桌上。最精华的部分,往往都进了厨子和品鉴的嘴里了。不过厨子还是比品鉴要幸运的多,厨子吃的,一般是出自自己手的东西,安不安全他心知肚明,若是哪个厨子真让自己做的东西给毒死了,那只能说明是他自己不想活了。而品鉴就悲剧了,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人可以在君王前面试吃,看上去是享尽天下之尊之美,可还有银针试不出的毒来,品鉴往往就成了替死鬼了。我披了件斗篷,笼好兜帽就顶着夜风出行了。
臂粗的龙凤喜烛火焰正旺,照着一室昏黄明亮。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的大红褥子整齐熨帖的叠好放牡丹榻靠墙的一角,梅红的三重帐子用系了喜珠的金钩勾起挂在床檐两侧,头上还盖着喜帕的新娘子端端正正坐在榻上,双手交叠覆在膝上,一室静好。忽的听见雕花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伴随着屋外烈烈呼啸的寒风,短靴踩在铺陈了大卷牡丹花纹的毛毯上好似雪豹踩在厚厚积雪上的声音。
喜帕边沿缀着的金线流苏偶尔随着新人小小的动作而颤颤晃动了起来。一柄翡翠如意伸入喜帕内,轻轻揭起喜帕。她想着,她应该给他看到的,是一张欢欣鼓舞却又暗带羞涩的脸,不求他为之一见倾心,但求他能够记住这明艳俏丽的瞬间。于是,她笑了,在看到那个在自己脑海已经徘徊过许久的模糊的影子终于在这一刻渐渐清晰起来。她只记住了他的背影,却从未见过他的面容,如今,站在她身前的这个好看的男子,眉目疏朗,风采高雅,容止可观,珠玉在侧,望之俨然。就该是这样了,那个活在她心中的男子就该是这般模样,这般气度了。
容恒有片刻惊讶,本就是极其明艳的小姑娘,此刻娇花照水的俏丽容颜仿佛月夜冬梅暗香浮动。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时候应该是害怕的吧,怎的会像她这般,笑盈盈将他仰望着。他回以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坐在了她身旁,端起旁边酒盏里的合卺酒递与她。想不到当年那小姑娘如今出落成这番模样了,可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等了很久也累了吧?”容恒喝完合卺酒,眸光淡淡的看着已经燃尽一半的喜烛,偏头看她,她微微愣了神,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不对,复又摇了摇头,这矛盾的样子不禁让他也在嘴角绽开一个暖人的弧度。
“那你究竟是累了还是不累?”
“我,妾一直等着夫君来,不累,可刚刚夫君那样问,妾好像又真的有点累了。”她记得来之前唐国的喜娘们有教过她,在这一天该怎么跟自己夫君说话才会讨夫君喜爱。
“既然累了,就睡吧。”
听他这么寻常的说着,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扑腾扑腾的像是要跳出来,她含羞的低着头,双颊绯红,不敢抬头看他。他细心将她高高盘起的发髻解开,替她摘下了那些繁琐的珠翠簪子花钿,红绸一解,长发如瀑布倾泻。她紧紧拽着膝上的裙裾,手心渗出薄汗来。容恒起身,褪了大红的喜服,只剩下领口,袖口用金线绣着祥云的雪白的中衣,又换了套玄青色的袍子穿上,系好腰带,佩玉,转身,却见她已经躲进了褥子里,光洁的双肩露在褥子外面,双眼睁得大大的,瑟瑟发抖。他啼笑皆非,走过去看着咬着唇的她。
“不冷么?”
“冷。”
“那你为何——”忽然想到了什么,收敛了眼角残留的笑意,坐在榻沿,伸过手去,替她掖好被子,沉静的看着她。
“你,睡不着的话,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
虽然她紧张的不行,可没想过他会这般,像是儿时父王在哄她睡觉时给她讲睡前小故事,可神奇的事,她却真的听着睡着了,只恍惚听见门又打开的声音,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探子脚步匆忙,可难掩脸上的喜色,一股脑儿的奔进了碧溪殿,滑跪在了地上,朝着依靠在绣榻上的华贵的女子叩首。
“回,回主子的话,世子,世子果然没有留宿沁雪殿,主子换了身衣裳就出了。”
刚端起碧色瓷茶盏的女子眼帘未抬,纤长的两扇睫毛微微颤动了下,浅浅抿了一口茶,嘴角蔓延出一个微微上扬的狭长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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