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阙歌》第56/64页
“回王的话,娘娘那日本在小院子里温酒,可见着??????见着宫中冉冉升起的一盏盏祈愿灯觉着十分好看,于是着奴婢们也做了一盏点了放,眼见着祈愿灯缓缓升入空中,也不知怎的,忽的来了一阵风,将娘娘的那盏祈愿灯给吹熄了直往下掉。奴婢们还来不及阻拦,娘娘就追着那盏祈愿灯落下的方向去了。那会儿娘娘是脱了鞋的,又是赤脚,又没有披上披风,就那样急急追了出去,奴婢们跟在后头怎么也追不上。直到后来在??????在王后娘娘的无双宫外的腊梅园子里才找到娘娘。那会儿,娘娘正提着一盏已经灭了的祈愿灯站在那横桥上,身上都落了雪了,整个人像是冻僵了似的直直站在那儿,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听到这里,李显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依稀像是脑中闯入了那么一个场景。明明他当时不在场,可却好像亲眼瞧着陆立萱就那样像个雪人一样静静的站在那横桥上,手里正提着一个破祈愿灯,就那样恨恨看着他。没来由的心骤然一缩,疼得他眉头皱的更深。此番模样在随驾而来的总管太监眼里,俨然就是刚刚奴婢自作聪明的回答惹怒了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赶紧上前一步训斥那宫女。
“你们主子娘娘受了风寒,你们非但不知道检讨,事后还在这儿为自己辩护,如此大胆粗心的奴才又怎么能伺候好主子?回头自个儿去总领嬷嬷处领罚去!”
这话算是在暗示她刚刚那番言情已然僭越了,如今可得见好就收。小宫女却不领情,赶紧把头磕得“咚咚”响,嘴里讨饶道:“奴婢知错了,求王开恩,饶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往后一定小心伺候娘娘,求王开恩呐??????”
眼见着她额头都磕出了血,还在往死里磕,那模样也的确天可怜见的。李显嘴角下塌,朝她瞥了一眼,随即又看回陆立萱,见她依然是那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就那样微阖着眼帘,像是极其轻蔑的瞥视着他。不由得心生怒意,冷冷笑了笑说:“脚长在别人身上,是你们主子要顶着寒风往外跑的,得了风寒,你们何错之有?你起来罢。”
“谢王开恩!”小宫女像是受了隆恩似的,赶紧起身立在床角,堪堪落在李显眼里,就在他对面,那抹猩红的鲜血还贴在白净的额上,显得异常突兀。总管太监见李显又瞥了她一眼,脸色又沉了几分,赶紧上前来说:“还不下去把伤给治治,留在这儿糟践王的眼。”
小宫女虽极度不乐意,见王对总管太监的话没有异议,也就只要愤愤然撤下了。总管太监领着屋内其他人紧跟着小宫女一起出了门,就留下李显和陆立萱两人在屋内。
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寒风就把总管太监吹得个趔趄,全仗着身旁的小太监扶着。见着前方走廊里那个刚刚风头出尽的小宫女正缓缓走着,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
“陆总管,今儿个王对这宫女可是多看了两眼,这王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王的意思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猜的吗?没听过枪打出头鸟?这小蹄子不知道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就敢在王和萱妃娘娘眼皮子底下造次,可不是欠收拾么!这几年你可曾见过王除了无双王后还给过别人青眼?笨!等会儿让人悄悄的把那小宫女给办了吧。回头另派人来萱妃娘娘的朝露苑伺候吧。要是人问起,就说先前那个小宫女伺候不周到,派去做别的差事了。”
“还是陆总管您聪慧!”小太监恍然大悟,对总管太监佩服的五体投地。
屋里已经没有旁人了,李显瞧着陆立萱慢慢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缥缈。
“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就是为了把我招来。如今我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就说吧,夜里风大,双儿在等我,我回去迟了怕她受寒。”
听到这话,陆立萱的眼神才恢复了清明,较之之前的缥缈,如今这样灼灼的直视,又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让李显浑身不自在,他侧过身去看着靠近床的炭盆,朱红的火星在雕花的铜盆里像是流淌着的溶溶岩浆。再往偏处看,就看到放在窗前案上的一个已经破旧了的祈愿灯,依稀还能看到那上面娟秀的字迹,只是隔的有些远了,看不太清写了什么。正在晃神间,陆立萱已经支撑着身子起来了,走的急,加上又只穿了件单衣,从他身边掠过,像阵风似的。
陆立萱几步走到了案前,将那纸糊的祈愿灯上残破的灯面给撕了下来,两手撕成了一些碎片,轻轻推开窗子。忽然窜进来的大风将她的眼给吹得闭气,那些碎纸片就随着那风被卷到了窗外,零星的几点碎纸片残留在了屋内的地上。她站在窗前风口处,穿着白色单衣,骨瘦轻奇,像是下一秒也要被风吹散似的。李显一阵心慌,忙走上前去将窗户扣拉上,把横拴落下时像是泄愤,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惊得在屋外守候的几人纷纷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你——呵,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愿望,不敢让人瞧见。”李显冷冷瞧着她。
“没什么,天不遂人愿,既然实现不了,就该由我亲手毁了它。”
她仔细看着眼前这张脸,嘴上虽然还在逞强,可心里却已经溃不成军。她可以忍住不流泪,却控制不了心里不流血。刚刚还挣扎在半梦半醒间的时候,在现实与幻象之间流连,李显的一句话却生生将她拉回这残酷的现实中,告诉她那个未完的梦。
本该是她和他的青梅竹马,却因为那次遇匪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直以来是她在相国府的支撑的皇太子一夕之间变成了陆无双的如意郎君。中山城盛传的皇太子显与陆相国府长女陆立萱的曲折爱情故事也变成了别人的故事。太子显上相国府提亲,要娶的却不是之前一直跟他相近的陆立萱而是那个小心翼翼守护在他身边的次女陆无双。朝廷和民间对于这个结局相对都比较能够接受一些,比起太子妃是一个出自乡野的丫头,他们还是更喜欢身为名门千金,大家闺秀的陆无双做太子妃。而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床上躺着养伤三月,出来一切就变了。
人心究竟是怎样的?怎么能够说变就变?她曾当着陆无双和李显的面质问李显,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当时李显是如何回答她的?哦,对了,李显说:“弃我而去者,我必弃之!”他是在生气她在山中选择了陆无双而抛下了他还是在气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她面对山匪却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场天衣无缝的谋害,偏偏,她还开不了口为自己辩护。她能说什么,她以诚相告,对李显说自己可能有守护神。这样的说法,她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让别人相信?
李显最终决定立陆无双为太子妃,这也就罢了。她以为最坏的结局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她不能亲眼见着李显和陆无双长长久久,幸福美满,所以她打算在李显将陆无双迎娶回宫之后就离开相国府,去云中找任意门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从此专心修行。可远远想不到,最坏的总是比想象的还要坏。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两生花6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3-3 15:58:00 本章字数:3336
大晟第一国师,中山国宗的大祭司测出一卦天卦,说是近年大晟将天降大祸,而唯一可解之法唯有将守护大晟王族的氏族迁出中山王宫之内来。而这天命任之的大晟王族的守护氏族不是别人,正是这陆家。国师侧出天卦“有凤来仪”,正昭示着陆相国府里要飞出一只金凤凰来入住中山王宫,这太子妃的人选,只能是出自陆家。
当初算出天卦之时是在十七年前,卦象显示,天空之中有两个太阳。一日主一宫,一宫之内出现两日则会冲撞龙气,对大晟江山造成威胁,确切的说,是对李氏江山造成威胁。而这二日共现的卦象所指,也正是陆相国府。
这是一桩大晟的绝对机密,知道此事的只有卜卦的国师和听卦的中山王以及后来杀子的陆相。此卦一来指出了大晟王族的守护氏族是陆氏,一来也揭示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李氏王族诞下的子嗣当中,属李显龙气最旺,所以立他为皇太子。而太子显主女福,忌男缘。那日出现这卦象之时,指向陆相国府,陆相国府有紫气贯入,这边则显示二日耀空的卦象。当日,中山王秘密派人去陆相国府暗查,果然陆相国的夫人吴氏诞下一儿一女,同胞姐弟。中山王授意,陆相则在当晚就亲手了结了儿子的性命,只留下那一女。而这一女依照卦象,只要是陆家的女儿都是中山王室的真命天女。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后中山王那么爽快的答应太子显拥护陆立萱回到相府的原因。
国师的这一卦天卦,更是将陆相国府推上了一个至高位。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陆无双没能顺利入住中山王宫,而是让她的姐姐陆立萱代替她,成了太子妃。当真是造化弄人。本该是一对龙凤呈祥的佳话,却偏偏出了这么个意外。
就在太子妃册封大典前的几日,准太子妃陆无双突然离奇患病,二度毁了嗓子不说,还不得下床,终日被梦魇所扰,神形枯槁。而国师测出的侧太子妃大典的那一日又不能拖延。因此,侧妃大典照常进行,姐姐陆立萱披上了妹妹陆无双的嫁衣,嫁给了太子显,成了太子妃。
关于陆无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患病,倒是有好几个版本的传言,其中传的最厉害的,据说可靠性最高的就是姐妹反目成仇。最早追溯到陆立萱诞生在陆相国府上之时,那会儿,她还是陆相国府上的千金。后来,陆相国娶了王氏,王氏刚入府不久,陆相国的原配吴氏就带着女儿陆立萱离开了相国府。之后,不知道是天意安排还是人心蛊惑,总之流落在外的陆立萱趁太子显在外游历之际取得了太子的好感,并且还险些毒哑了好心前去探望她的妹妹陆无双。之后就像大家都看到的那样,陆立萱凭借太子显的喜爱带着娘亲吴氏入主相国府,并且在相国府内我行我素。正所谓树大招风,再加上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久而久之,让太子显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从而慢慢疏远她,喜欢上了善良可爱的陆无双。
而陆立萱并没有自我反省,也没有发现,在她去云中修行的那段时间,她妹妹陆无双和太子显暗度陈仓。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发现一切已经为时已晚。对太子显因爱生恨,又将妹妹的得宠看作是对自己的背叛。从而,在太子显选定陆无双为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就谋划着如何不留痕迹的害陆无双。相传她自小就研习妖术,不仅之前蛊惑了太子显,之后又施记毒害陆无双,迫使其嗓子再度受损又误入魔障解救不得,成功阻碍了妹妹的太子妃之路,生生拆散了陆无双和太子显这对有情人。偏偏当时碍于国师的威信和中山王的镇压,太子显只好娶了陆立萱为太子妃。
可陆立萱好景不长,中山王薨,太子显继位新一任中山王。登基大典之后就迎娶陆氏无双,并封她为无双王后,为其建无双宫,亲自在无双宫正门牌匾上题字:当世无双。而原太子妃陆立萱则被封为萱妃,赐居朝露苑。一宫一苑,从规格上看就已经明显区分了贵贱,而且无双宫就在中山王寝居延年殿左侧,而朝露苑本是偏立在冷宫附近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院落,是新帝念在萱妃担任太子妃这三年来恪守本分,特别恩赐,将那院落收拾出来,取她当初在云中所居住的朝露寺的名字,改为朝露苑。中山王后宫一后一妃,无双王后宠冠后宫,萱妃则被彻底搁置在了中山王宫的角落,蒙尘四年。
这就是她嫁给他的,这七年的全部了,可这故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李显不在意,她就更没有在意的理由了。陆立萱看着李显略显愠怒的脸竟然也能笑着面对了,七年了,她对着他哭过,却鲜少在他面前笑过,甚至都忘了改如何去笑。
“呀,这么大的风,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无双不是在等你么,你快些去吧,可别让她站在风口,被风刮走了。”她语气轻佻,就像是在讲着一个笑话,可惜李显却并没有笑意,反倒脸色更沉了些。
“她可是你妹妹,当初你舍下我也要保住的妹妹,如今,你对她倒真是狠心!”李显这句话说得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了,陆立萱抬眼瞥他。
“可不是么,是我花了那么大的气力也要保下的妹妹,早知道会是这么个光景,我当初就不该救她,而应该紧紧抓住你不放,你说是不是?”
“陆立萱,如果你是为了和我说这番话才招我来的,那下次大可不必这样折腾,我不会再信你。”李显不等她答话甩手就往门外走去,门外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马给开了门,他迎着风雪踏入无尽的夜色中去。陆立萱依旧立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些刚刚被风吹散的碎屑。祈愿灯,那一日,究竟许了什么愿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那一日,月色溶溶,雪落无声,她坐在院子里温酒,脱了鞋袜烤火。见到那些冉冉升起的祈愿灯就像是一只只山野里的萤火,那些灯升起的地方,是延年殿和无双宫。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一时不好使了,不然怎会叫人去做了纸灯来,拿起一柄狼毫,在灯面上写下:愿岁岁绽放,照翩翩少年。
自她嫁来这中山王宫,住进这朝露苑开始,她便在这后院种了满院的萱花。萱花岁岁绽放,翩翩少年却没有来过一次。如今想来真是好没意思,枣红色的萱花,不同于黄色的黄花,还可以食用,药用,这一种颜色的萱花,就只能摆看。可她想要他看到的那人却又偏偏不看,这花开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等着谁。
春雨,中山大帝要厉行祖制,在祈年殿外的朱雀台行祝祷仪式,以此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一天,中山王城的百姓都会臣服在天子脚下,瞻仰王家风采。离岸坐在一间人声鼎沸的花楼屋顶上,远远瞧着那偕同自己的王后出现在朱雀台接受月光洗礼和子民朝拜的天子,淡淡一笑。感到身边有一股不同寻常的贵气,低头视线穿透了青瓦,落在了房内交叠着的两具香汗淋漓的身躯上。在上的那男人倒是埋头苦干他自己的事情,在被他压在身下,双腿折叠压在胸前的那男人却好像洞穿了他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双眼直直盯住他。
游魂而已,披着人皮在这儿做着皮肉生意,以此来吸取所需精元。离岸撤离了视线,抬头去看那正在祭拜的一男一女。
冗长的祝祷仪式完成,李显牵着陆无双的手在朱雀台上,用低沉的嗓音吟诵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琴代语兮,聊写徴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陆无双感念李显的这份看重,心中越过无数念头,不禁潸然泪下。忽而,横空传来一声悠扬的箫声,伊始很轻,渐渐却像是抓住了人的心,让刚刚还喧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有清越的歌声响起。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离岸顺着歌声找去,见朱雀台边的城墙上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那身影后是一轮硕大的圆月,她像是在月中起舞的仙子。脚尖踮立下的是百丈高的城墙,而她在这之上迈着轻盈的舞步,旋转着,像是一只随时准备飞走的蝶。
“咦?天仙下凡啦!”
“真的!真的是天仙啊!月宫的仙娥都来了,天佑我大晟!天佑我中山!”
“天佑大晟!天佑中山!”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底下的人也跟着跪拜呐喊,虔诚的真像是恭迎天仙的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