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14/72页
当其他九个人退出战圈,带着自己的兵器影去的时候,琴奏吃力地喘着气,长久的厮杀让她握着剑的虎口处磨破了皮,有血染上剑柄,情殇剑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可琴奏晓得,她的身子很累了,那些伤口流了很多血,她现在觉得每一处伤口都灼烧起来,她很口渴,若是这会儿有人能给她一点水喝的话,她会觉得舒服很多。
原本的十个暗影已经有九个人退出任务了,他是最后一个。
灰衣人提着剑,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精疲力竭的女人,她就是少主选中的女人吗?果然有些本事,但也只是这样而已,她如果想要得到阁主的认可,要过的事情还有许多,如果仅仅以为逼退九个暗影就算成功的话,那么她就真的太傻了。
阁主在这条走廊上安排了二十个人,前面十个躲在暗处,若她能安全走到她面前,那么剩下的十个人会联手杀了她,她要做的便是刺伤他们,只要任何一点伤害,他们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而他,不同。
她的剑伤了他,证明她有那个实力接受他们十个人的试炼,现在,她除非战胜自己,甚至将他杀了,否则她就算失败了。
“琴姑娘,你除非将我彻底打败,不然你没有资格去见阁主。”灰衣人嗓音嘶哑,如喉咙里含了一把干燥的沙砾,难听得很。
琴奏皱着眉,“无需多言,动手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明白得很,眼前的灰衣人听命于阁主,这些都是阁主替琴姑娘设下的,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他逼退,然后走到欷华公子身边,然后进到阁主的书房里,得到阁主的首肯。
琴奏看了一眼欷华,然后就看见他的手微微一动,琴奏忽然就笑了起来。当她的情殇剑朝灰衣人的胸口刺过去的时候,灰衣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举起剑,恰好地挡在情殇剑前,只可惜,情殇剑不是一般的剑,叮一声。
灰衣人眉梢终于跳了一下,剑……竟然断了?
是的,情殇剑就这样,剑气流泻剑身,将灰衣人挡在自己胸前的剑给刺断了。琴奏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一点红的意义,只是她的眼底却是平静无比,手腕一扭,手上的情殇剑便噗一声,刺进灰衣人的胸口。
濡湿的红沿着情殇剑涌了出来,很快,黑衣人的胸口便摊开一大团暗黑的血来。琴奏根本闻不出那甜腻的血腥味道究竟是他的还是自己身上的,她只知道,自己很累。
然后,反手一抽,似乎还未尝到甜头的情殇剑便不舍地从灰衣人胸口给抽了出来。灰衣人捂住胸口,只是那热血怎么也捂不住,从她的指缝间汩出去。琴奏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灰衣人,冷漠地问了他一声,“你打不打算让我走过去?”
灰衣人掩掉气息,身子往后一站,便是承认了琴奏。只是在琴奏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用捂着胸口且染了血的手指曲了曲,然后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琴奏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她,总算过去第一关了。如果接下来还有的试炼依然同第一关这样,琴奏不晓得自己还能走多远,但不晓得为什么,她就是确信一点,只要欷华公子还站在他能看见的地方,那么她就绝不会认输,直到她死。
“公子。”
欷华打量着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
一身红衣,衬出她如玉的皮肤更加苍白。她身上有着不下十处的剑伤,这身红衣倒真是名副其实了。欷华可以很不客气地说,她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别说是他,任何一个人大约都能将她杀了。
或许是她的眉眼真的像极了琴儿,欷华也不知道自己竟会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若是不想同我去见阁主,我不勉强你。”欷华嘴角的笑,终归是冷的,他因她像极了琴儿的眉眼对她心软了一次,但这不表示他对她就会有半点的怜惜。
琴奏一直低着头,身形却不动,她不需要说什么,却叫欷华已经明白了她的选择。欷华转过身,机会只有一次,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后悔了。琴奏脚步有些颠簸,但却依然跟着欷华公子走到了阁主欷离的书房前。
“进来吧,用不着站在门口。”这是琴奏第一次听见阁主的声音,声音浑厚,听不出半分喜怒哀乐,琴奏忍不住看了眼身前的欷华,不晓得阁主是不是同公子很像。
欷华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看见阁主夫人时,欷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等琴奏走到自己身旁站定后,欷华朝父亲微微弯腰,“爹,我把人带来了。”
果然啊,琴奏想,她这个替身只不过是这对父子之间的一个赌局罢了。欷华需要她代替琴姑娘走到这里来,接下来的事或许就不难猜想了。
琴奏平静地抬起头,看向首位上的两个人,阁主夫人她之前已经见过了,而另外一个,穿着黑色滚金边长袍,刚毅冷峻的脸庞,那双眼深沉无比,只一眼,琴奏便知道,他若是动手,她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一下。
阁主大人强大到让琴奏胆战心惊的地步,她忍不住抿了抿唇,脚尖微移,只要对方出手,她希望自己还有一线机会躲开一点,避免要害被袭。
不过琴奏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只要欷华站在她身边,不论是阁主夫人还是阁主也好,他们都不会向琴奏动手。欷家家训,绝不向自家人动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欷华神情自若地站在父亲面前,当初父亲自己允诺,只要他的人能有命走到他面前,那么他就会承认她,剩下的,只要将琴儿找回来,一切都能回归原位,得到最好的结果。现在,只是第一步,他确实需要同琴奏成亲,不为什么别的,只因为他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琴儿。
只要琴儿晓得自己要成亲了,那么她肯定会回来,这是他的一箭双雕,不管早晚,琴儿总是会回来的。
28
欷离看着神情自若的儿子欷华一眼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后,也不再开口。先说话的自然是阁主夫人白凤娇。
欷家的男人打天下,欷家的女人主内,同大多数人家都一样,但白凤娇这个当家主母在很多时候,都算说得上话的人。她站起身,将欷华拉到自己软榻一边坐下后,倒了杯茶放到欷华手上,“站在外头好久了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欷华很自然地接过茶杯,嘴角一直含着一抹浅浅的笑,看也不看琴奏一眼,只盯着对面的父亲欷离。
欷离自然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对欷华说过的话,这种时候,他的沉默到底表示什么,欷华捉摸不透。欷离也没打算同欷华多说什么,只是上下扫了一眼琴奏后,“你叫什么名字?”这句话,不过是欷离随口问一句罢了,但却在琴奏心底投下一块巨石。
她伺候琴姑娘的时候,起先是叫她小姐的,但后来却改成了叫她琴姑娘,这是琴奏的退让,可她从来不知道琴姑娘闺名叫什么,只听见每次欷华公子喊她琴儿,这会儿,欷离阁主问起,她又要怎么说才对?
可以肯定的是,欷离阁主肯定是知道她名字的。
“爹,她就是我同你说过的琴儿,我想娶她为妻,不晓得爹娘能否同意?”欷华这么说的时候,目光柔软地落到琴奏身上,可惜里头没有半分心疼,琴奏只觉得那如水的眸光划过自己的身子,叫上头散落着的那些伤口一处比一处灼热得疼了起来,后脊背上更是因为疼痛而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叫琴奏觉得难受极了。
欷华的直接让原本打算旁观的阁主夫人白凤娇有些不满,“华儿,你同琴儿都还小,琴儿也才刚及笄,总不至于这么急着就娶进门,让外人知道了,还当是什么事呢。”
白凤娇的话其实是算不得理由的理由,欷华好笑地睨了母亲一眼,然后扶着母亲的手,倒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那眼底的一抹深意却让欷离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男儿自当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同你母亲挑个好日子,你也是适合成家,接手这寐宇阁了。”
欷离说完这话,就挥了挥手,不过有一点倒是没有直说,也就是欷华的确是可以成亲,不过同欷华成亲的人是谁那就不一定了。
欷华没有送琴奏回到秦轩,因为欷离将欷华留了下来,在他们成亲之前,欷华必须将整个寐宇阁真正接手过去。虽然这之前,欷华已经逐步接触阁里的事务了,但要真正当成阁主,还需要知道一些不少的事才行。
等琴奏回到秦轩的时候,丫鬟若然立马尖声叫了起来,然后吩咐其他的人准备好热水。当若然用热水润透了衣裳,换下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时,若然总算将黏在琴奏身上的血衣给褪了下来,白玉般的身子上被刺出一条一条的伤,有些伤口被扯裂,又开始汩汩地冒着热血。
若然鼻尖一酸,泪珠子就这么滚了下来,“小姐,您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琴奏低下头看布满自己全身的伤口,空洞地扯了扯嘴角,“麻烦你帮我上药了。”琴奏从来就知道自己的本分,而安守本分正是像她这样的下人需要谨记住的。虽然琴轩里多了一个下人若然,但琴奏明白,真正有权利指使她的,不应该是自己,所以平日里对若然,琴奏总是诸多客气的。
若然听了琴奏的吩咐,连忙翻出箱子,才想拿出瓶子替琴奏上药的时候,门被人敲了两下。跟着门外就响起宫嬷嬷平静的声音。
“老奴来给琴小姐送药来了。”宫嬷嬷低下头,看了眼小姐亲手放在托盘上的这青花瓷的药瓶,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若然连忙跑过来开门,对着站在门外的宫嬷嬷屈膝行礼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瓶子,“嬷嬷真好,我家小姐正准备让我给她上药呢。”
宫嬷嬷看着若然手上捏着的那瓶子,微微点头,“琴小姐受了不少伤,你那药只会留下疤。姑娘家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这瓶是阁主夫人特意交代给小姐用的,你早晚各一次,仔细照顾着,晓得没有?”
若然连忙点头。早在她进琴轩伺候琴小姐之前,她就听人说过,琴轩住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受尽少主子的宠爱,日后定会成为少主的妻子。当她被选上的时候,心底自然是开心极了,可她却没想到,这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琴小姐竟然善良极了,而且对她实在太好,这让若然打从心底里喜欢琴小姐。
现在小姐能得到阁主夫人的喜欢,这让若然替小姐觉得开心极了。谢过宫嬷嬷后,若然连忙回去帮琴奏上药。
药抹上的时候有一阵叫人疼到骨子里的火辣,但很快的就只剩下一片清凉,老夫人送过来的药,的确是很好的伤药。琴奏闭着眼,由着若然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心疼的话,身子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的抽・搐。
其实这些伤同上一次被打碎了琵琶骨相比,算不得什么,顶多这次伤处多了许多罢了。可这次显然比上一次心疼许多。她以为自己早就想明白了一切,可真捡到他薄凉的眼时,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是不是一厢情愿喜欢上的那个人注定要受更多的苦?而且琴奏知道,自己不会同欷华公子成亲的,虽然她很想嫁给这个男人,可他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琴姑娘,如此,她只能选择离开。
就是不知道欷华公子会不会这样轻易就让她离开罢了。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琴奏太久。
若然端来补血的汤药让琴奏服下后,琴奏便累极了躺下休息。整整一个月时间,琴轩里再没有人过来看过她,包括众人眼里对她情深意重的欷华公子。这让琴奏心底了然却也同样掩不住失落味道。
直到有一天,若然带回来一个消息,老阁主,那位她只见过一面的男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