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66/72页
她也知道，纵然这女子千万不好，但既然是今上满意的，自然娶得。只是那样可委屈了她家皇儿，她这个做母后的自然是不愿的。
龙天奕想了想，倒是点点头，“自是应该，只是她今天随孩儿刚回京师，现正陪着老太师，母后既然想见，明日宣旨请太师夫人进宫自然也就见到了。”龙天奕自是一番落落态度，叫皇后自然欢喜不少。
至于大皇子那边的事，她这头倒没什么，而她也相信，自家皇儿会处置妥当的。再者说了，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今上既然点头让皇儿成亲了，离宣召册封也就不远了。至于那些个跳梁小丑，她相信自家皇儿定是看不上眼的。
龙天奕倒是有很长时间没回皇宫了，这次回来，自然被皇后娘娘留下一起陪着今上用了晚膳。若非宫里有古训，成年皇子下匙之前必须离宫，只怕皇后娘娘还不肯放他走呢。
出宫的时候，天色倒还算早，龙天奕骑上马，倒也没交代小莫子什么，直接策马朝着西城门去了。小莫子瞄着那方向，只觉得心底是彻底没了盼头。这才分开多久啊，主子就急不可耐地去见琴奏了，纵然是做戏，那也太真了……
那他是真没什么希望等到琴奏受宠之类的了。
等龙天奕领着小莫子到西城门时，城守卫已经关了门，不过见到是龙天奕，立马解了禁，放龙天奕出城。
小莫子瞄了一眼城后那道急急忙往后退的黑影，然后又看了眼前面的主子爷，想要开口，却没想到龙天奕背后像张了眼睛似的，扬手挥了一鞭子后，沉声道，“不用管他，本王倒想看看他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等龙天奕领着小莫子赶到西郊常太师府时，天色已晚。
下人替龙天奕牵过马，龙天奕倒也不觉得有多失礼，便带着人走进常太师府。
因为今天是琴奏回府的日子，所以常老夫人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晚膳原就准备得极其丰盛。只是琴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放下心神，整个人从下午起便一直睡得昏沉，常夫人去看过几次，瞧见琴奏睡得这般香甜，她也舍不得叫醒。等到琴奏睡醒时，整个人总算是睡了个饱，只是真饿坏了常家老两口。
常夫人倒还好，她只想着能跟孙女一同吃顿饭，便寻思着先帮常太师张罗好，可哪晓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一番，却笔挺地坐进了书房。所以等龙天奕到的时候，常太师一家才刚入座。
常太师见到龙天奕，自然是不客气的。所以张罗的活计，也都交给老夫人来做。常夫人派下人添了副碗筷，便也请了龙天奕一同入座。龙天奕也丝毫不客气，先前确实陪着父皇母后用了晚膳，只是宫里的晚膳，素来吃不上几口暖的，加上龙天奕骑了这么久的马，倒也真是又累又饿。
琴奏看着半点也不觉得失礼的龙天奕，再看一眼泰然自若的常太师，琴奏还是觉得少说话为妙。她跟着龙天奕踏进京师开始，很多事情她便真是做不了主了。而且这些事情，琴奏知道，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生在乡野，玩不来这群人的心机与野心，那些权谋勾斗足够将她整个人吞得连渣滓都不剩，或者现在，她唯一能够凭借的便是常家夫妻两人对她的眷宠罢了。
常夫人未出嫁前，便是随着她母亲学女儿家该会的东西，从后宅争斗的那些个秘技诡法，到诗词女红厨艺，她都学得很认真。到常夫人嫁给常太师后，新嫁娘的惴惴不安叫她每步都小心翼翼的。
只是到后来她渐渐发现，随着母亲学的那些东西，尤其是最重要的那些秘技诡法却统统都用不上了，因为她的丈夫将她护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婆婆那一头，丈夫都替她全力担了下来，而且从未纳过什么新人。
这叫常夫人只能将热情都投诸诗词女红厨艺，是以成亲这么多年，常太师身上穿着的全是常夫人亲手缝制的衣裳，只要常太师在家，也总会尝到夫人的好手艺。待到常太师告老，两个人过得更是清闲平淡了。
常夫人不晓得琴奏爱吃什么菜，想了想，便照着月儿喜欢的那些菜式，做了满满一桌，倒真是色香味俱全。常太师入席看见那一桌子的菜时面上有些动容，然后看了一眼老妻，复又看了一眼琴奏，却没想到琴奏扶着外婆入席时，轻轻地喊了一声外婆，却让常太师一顿饭吃得倍加煎熬。
128 西郊的秘密
龙天奕倒是不清楚常太师拉长的脸，为的是什么。不过他倒也肯定不是他惹的，怎么说他也是替他们将孙女找回来的大恩人，常太师对他倒没必要摆个什么臭脸色的。想来想来，龙天奕淡淡地瞥了琴奏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天家素来重涵养，食不言寝不语，而龙天奕端着脸，倒也是认真极的模样。琴奏虽然说心底认下了外婆，可到底不知道说什么，也只能自顾自吃菜。琴奏小时候跟着父亲乔之行，倒真没吃上多少好吃的，进了寐宇阁，也只能说是食之无味。
寐宇阁的人一直遵从欷僩老祖传下来的习惯，膳食上一直来少调料，只求吃食的原汁原味。饶是琴奏这般在外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人，进了寐宇阁也尝不到什么好吃的，享受不了口腹之欲。
或者说，琴奏在这之前吃过最好的一顿便是在沈门时沈钟铉招待的那一顿全鱼宴了。现如今对着常夫人亲自做的这一桌子菜肴，琴奏觉得实在美味极了。
龙天奕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常夫人这一桌子的菜美味极了。而且看着常夫人不停给琴奏夹菜，这样的场景在天家从未有过，便是他同母后，也从未曾有过这样的亲昵景象。
一顿饭，只除了常太师吃得耿耿于怀，郁结不平。
想当初，他从京师直奔凤城，就是为了见孙女一面，可结果呢？孙女对他是那般的疾言厉色，且最叫他耿耿于怀的就是琴奏喊了老妻一声外婆，可他呢？孙女为什么就不喊他外公？这让上了年纪后，心眼却如孩童般愈发小家子气的常太师一顿饭吃得很是堵心。连着看龙天奕也带了些怒气，只是这龙天奕桌上礼节实在是无可指摘，若不然常太师一定叫龙天奕感到自己罪大恶极，恨不得立马冲进宫里找今上求责罚。
接过下人端过来的茶水漱口后，龙天奕背着手，打算同常太师去书房商议事情，却不曾想常太师只是不停盯着琴奏看，怎么也不主动提起去书房的事。龙天奕顺着常太师的打量，也朝琴奏那边看过去。
常夫人正亲昵地拉着琴奏的手，小声问着什么，琴奏也耐心听着，然后轻声回答常夫人。龙天奕毕竟是学武之人，自然将她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常夫人也就是询问琴奏喜不喜欢某道菜罢了，问她明天想吃什么，倒也是寻常人家都会说的话罢了。
然后再看一眼脸色阴郁的常太师，龙天奕想，为了不耽搁自己的正事，还是出声帮一把常太师好了。
“琴奏，本王同母后说了，明日召你进宫，到时候你同外公讨教一下，进宫后如何自处。”其实这样的事，问常夫人便够了。毕竟当年常夫人生为命妇，也常在宫里走动，即便后来随着常太师隐居郊外，逢年过节，也是会进宫走走的。
不过为了常太师，龙天奕即便有些别扭，也还是说了一声外公。天知道龙天奕喊常太师为自己外公时心底更堵得慌。一想到他以后娶了琴奏，也得随着她一辈子喊着老不着调的家伙外公时，龙天奕只觉得暗无天日。
琴奏愣了一下，听见龙天奕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他看自己的最后一眼颇含深意后，琴奏一直被外婆常夫人拉着的手也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琴奏然后抬头看向常太师，见到对方眼底那灼灼的热切后，琴奏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
原本实在有些难开口的，只是她都已经喊常夫人为外婆了，那么开口喊常太师外公应该也是顺其自然的一件事，“多谢外公。”
等了这么久，总算听见琴奏喊自己一声外公后，常太师若非素来板着脸，只怕这会儿真要晓得眼口不见了。只是那咧开的嘴角却是怎么也合不拢。只能不停地点头，“那……外公先同八皇子去趟书房，你同外婆先说着话，看看置办好的衣裳大小可合适……”原还想交代什么的，结果看见老妻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然后又看见龙天奕面无表情的样子，厚脸皮的常太师到底有些撑不住场面，咳了两声，也来不及替自己圆话，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龙天奕看着摆谱的老人家，倒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却不得不承认，他这般言行，却是真的叫龙天奕觉得舒坦。他在那位置上太久，久到四周围感受不到一点生机。也或许，这就是娶她的好处吧。龙天奕礼貌地同常夫人告辞后，也走了出去。
只是没等琴奏跟外婆回到院落，就听见有下人急急忙地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喊着，“夫人夫人，外头有人擅闯八卦林！”
琴奏下意识地挡到外婆身前，手摸向腰间，却猛地想起，自己那浑身的内力，随着这段时间褪去的寒疼一般，丝毫没剩下，而那把情殇剑，早在自己被小莫子带回万隆客栈时就被拿走了。
好在没等琴奏担心很久，那边就有下人提着灯笼，引了龙天奕同常太师出来。
“夫人莫急，你同琴奏现在回房安心等着。八皇子，你随我来。”常太师早在听见下人禀告时便想到对方肯定是收到消息，冲龙天奕来的。本来，常太师当年之所以能选在京郊退隐，其实是今上态度强硬下的不得已而为。
这西郊临近宗庙，外间的人根本不知道，今上让常太师控着，在这儿建了一支神勇军，而且能住在西郊这一片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对方探不轻虚实便想要狗急跳墙，只怕是有去无回了。何况龙天奕又岂会是一般的人。
等老夫人领着琴奏退开后，常太师倒是步履平稳地同龙天奕一同往外走，边走边问，“老夫倒是不信，八皇子这般人物，会不知道身后随了人？”
八皇子龙天奕笑了笑，却也不答话，结果只听见走在一边的常太师冷哼一声，“乳臭未干！这点小伎俩，还想算计老夫？”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不透风的墙，只是西郊这一块本就是天家宗庙所在，一般人根本就不允许踏足此地，再者说，这么多人，日常操练等等，总归是惹眼的。
纵然常太师瞒得极深，但每年雷打不动地被召进宫，加上一些苗头，京里一直就有传言，说今上在西郊建着一支军队呢，只是今上从未说过什么，大家也只当捕风捉影的事。何况常太师不通行军打战之事，外人自然也就不再深究所以了。
而龙天奕原先几次派人来探，却终究是无功而返，甚至在他第三次派去的人没有回来后，龙天奕便知道，父皇不想他知道。
他是很聪明的人，父皇对他的纵容他也心知肚明。所以在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后，龙天奕便知道，这西郊确实有古怪，而且父皇暂时还不想他知道。只是越是这样，龙天奕虽收了心，但却肯定了外间的传闻。尤其在常太师主动找上他，那段时日的相处里龙天奕却也看出，常太师这人，虽是文弱书生，但却对行军用兵颇为精通。
这样一来，父皇会让他来西郊，一切用意也就昭然若揭了。
129 神勇军
有些话，不需要直接点明也能知道，比如说父皇话语里的意思。父皇从未正式同龙天奕提过常家孙女之事，这次提起，便是有所暗示，只怕这几天便会有所动作，而且今天父皇特意问到了琴奏，便是暗示他来一趟西郊。
所以当看到后头有人盯着时，龙天奕倒也不慌张，既然父皇同意他这个时候出城，那么说明城外肯定有什么。刚才他进书房，原本是同常太师商议大皇子之事，结果还没说上一会儿，就听见下人传话说是有人闯林子，龙天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常太师，只对方起先是挑了挑眉，然后才显出一些担忧来，这叫龙天奕心底愈发笃定了。
“外头那些人，自然有人收拾，八皇子，你随老夫来。”既然今上已经表了态，只说明今上要将自己最后的王牌交给八皇子。果然，八皇子就是今上心底看中的继承人。毕竟从小到大的宠爱，会叫一些人自以为是今上心底另有其人。
可偏偏这些人忘记了，最是自以为的往往却谬之千里。而就常太师看来，八皇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