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星辰坠》第2/155页


  “父王,儿子不明白,这里的麦子这么多,可以磨成多少面粉啊,这里的土壤肯定很肥沃。为什么我们不能将牛羊赶到这里来放牧?儿子在夏天大旱中看到很多牛羊还有牧民都渴死了,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放牧?”苏日勒和克用牛皮靴踢了踢马腹,让自己的马与父亲的马齐头并进。他们身后还有一百多名鳞甲铮铮的武士。铁甲下的面容冷酷沉着,眼睛闪着比马鞍旁的斩马刀还要雪亮的光。
  “呵呵,我的儿子。荒和山脉以南是一个叫梦阳的地方,那里的皇帝可是很小气的。他们的皇帝都狡猾得像狐狸,那里愿意把这么肥沃的土地交给我们放牧。南方人都贪婪狡猾,你看,这里的麦子都是今第三季了,他们连土地都要这样榨取,不给一点歇气的时间,更何况咱们这些被叫做蛮子的草原人?每年从南方来的商人也是如此,从我们的草原上搜刮皮毛黄金,开价时狮子大开口,交易时眼尖得像天上的隼,生怕不能得到更多的财富。贪婪的南方人那里会给我们这些蛮族人活命的机会?”君王的语气渐冷,他想起小时候食物不够吃时,自己母亲被饿死的惨状。他贵为赤那思族的君王,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领袖,并不像南方的贵族高高在上,光鲜艳丽。抛开君王这个头衔,就是一个普通的牧民,看到族人挨饿受苦,他也不好受。
  “那我们这一次征战是不是要打下这片土地?强迫梦阳把这一片土地划给我们赤那思?”苏日勒和克握紧马缰绳,像小狼一样狠狠地说。
  “哈哈,少汗的野心比狼还大!”一名蓄着络腮胡的中年武士笑道,其他武士也随声大笑。
  “儿子说错了什么吗?”苏日勒和克不明就里,只能略显尴尬地挠挠头。
  君王也笑了,不是嘲讽之色,眼睛深处有着淡淡的赞赏。他乐呵呵地说:“让苏和将军给你解释吧!”
  苏和。赛罕是草原最强铁骑轰烈骑的将军。他刀法一绝,可徒手博狼,甚至敢骑暴烈的儿马子。一脸络腮胡子下是草原牧民典型的红色面庞。与其说是将军,更不如说他像个烤肉串的师傅。
  “是,君王”苏和恭敬道。“少汗有所不知,梦阳王朝有五大诸侯国,都为梦阳王朝开国皇帝万俟流年在三百年前分封的,传承至今。其中以夜国最为强势,夜国国主夜明山为梦阳镇天大将军,一代名将,其手下握有十万轻甲步旅,可布出绝世枪阵。枪阵之威甚至可与咱们草原最强铁骑轰烈骑争锋。仅仅是夜国,就算举我族全部兵力都不敢说必胜,更何况还有其他四大诸侯国虎视眈眈?所以刚才少汗的话,还是收回吧,等少汗长成一百年前的战神,卓力格图。赤那思那样的大英雄,属下再率领轰烈铁骑跟随少汗纵马踏破梦阳的城关。”
  卓力格图。赤那思是赤那思族百年前的一位英雄,他一生战功赫赫,令南方闻风丧胆的蛮族轰烈铁骑就是他创建的。他最大的功绩就是,一度率兵打到梦阳王朝帝都缥缈城,强迫当时的梦阳安阳皇帝签下协约,尊赤那思为上国,年年供奉五十万镒黄金,无数丝绸茶叶,纸张,杂货还有女人。在卓力格图的领导下,赤那思族近百万族人真正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直到卓力格图老死,梦阳国力逐渐恢复,才撕毁协议,两国重新对立。但卓力格图无疑是整个草原上的英雄,梦阳甚至是梵阳王朝都不愿谈起的恶魔。直到百年后的今天,牧民们放牧时在马背上弹奏马头琴时,都是在歌颂卓力格图。赤那思。草原上的战神。
  “孩子,我们这一次出兵的目的是抢下足够多的粮食。夏天久旱冬必雪,今年的白毛风肯定要来的早,也会比往年更猛烈。到冬天白毛风一过,草原上就是两尺厚的雪,草全被埋在雪下面,等秋天囤的秋草吃完,牛羊就得饿死,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可草原太贫瘠,只能养活那么多人,不出来抢怎么活下去?粮食不够吃时肯定又会内乱,十几个部落你抢我的牛羊,我抢你的奴隶。与其大家自己内斗不如团结起来一起抢南方人,大家都能活命。”君王说着说着竟有些悲凉起来,草原上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活的像南方人那样轻松?他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默念着:“长生天啊,保佑你的孩子们!”
  苏日勒和克沉默了,草原上现在的状况他很清楚。今年夏天的干旱五十年一遇,不少草场连囤积的秋草都打不出来。想起南方来的肥胖商人眯着小眼睛榨取他们每一毫黄金,贪婪索取,心里就难以抑制愤怒。这次出征也是父亲和几大部落首领商定的结果,轰烈骑八万多骑兵全部出动,甚至每一家牧民都派了男人参战,总兵力达十八万,这已经是赤那思族近六分之一的人口。这股力量足以摧毁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可这些钢铁盔甲武装的武士归根结底只是穷苦的牧民,他们没有野心,只想让族人过上好日子,跟随君王离开熟悉的草原,将血泼洒开,咆哮着,嘶吼着,如野兽般厮杀,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南方贪婪的皇帝征战是为了野心,为了权术。赤那思族拥有最强的重骑兵,征战只是为了活下去。谁对谁错?苏日勒和克年轻的脑瓜承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想法,也如父亲那样抬头看着无暇的天空,轻声道:“长生天”
  轰烈骑将领苏和道:“君王,再五十里就是金佛关了,过了金佛关就是临水郡,我们是不是加紧行军?”
  “不,就这样慢慢赶路”君王挺直了腰杆,说:“让武士们多看一看梦阳的风景吧,毕竟草原上除了草就是沙石。看完了金色的麦田,就该看鲜红的血了。”他粗壮的脖子转过来,眼睛陡然间精光爆射,看向苏和将军,说:“贪婪的梦阳人估计已经知道北方的狼来了,就让他们等待吧,等待吧。临死前的等待最漫长,最锥心。也该让那些可怜的狐狸颤抖着等待狼吻从脖颈处咬下了”
  苏和在君王锋利的眼神中读出一股危险的讯号,他连忙躲开君王的目光,那种鹰一样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猎物。他抚了抚马鞍旁的刀,这才觉得安心些。再回首看了看金黄的麦田,暗暗叹道:“也该看血了!”
  夜国校场。
  镇天大将军夜明山站在祭天台上,将腰间的湛泸剑抽出来,凝视光亮如镜的剑身。这是梦阳王朝开国皇帝万俟流年分封诸侯时,赐给夜国的宝剑,一直传承至今。“湛泸”,湛湛然而黑色也,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只眼睛。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它就象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湛泸剑是一把仁道之剑。
  夜明山看到明亮的剑身上照应出自己的容貌,锋利入鬓的眉毛皱成一团。华贵的湛泸剑就像现在积弱的梦阳,看似强大锐利。实则不堪一击。如今比狼还凶残的赤那思族近二十万军队浩浩荡荡南下征战,臃肿的梦阳皇室又该怎样面对?皇室一代不如一代,当朝神罗皇帝年逾六旬,已经没有心力奋起一战。夜明山不由得想到一只肥羊被狼群围住,陷入囹圄,没错,现在的梦阳就是一只肥羊。
  “父亲,儿子愿为您分忧解难。”夜渊鸿说道。看到父亲紧缩的眉头,不由得心中一紧。父亲太累了啊。身为夜国国主,梦阳镇天大将军,整日在朝中勾心斗角,谁人不累?
  “狼来了,羊会怎么办?”夜明山问道。
  “父亲是担心赤那思族?儿臣以为大可不必担心那群蛮子,我梦阳幅员万里,国力强盛,更有凌风烈和父亲这样的旷世忠臣为辅。皇帝更是让父亲掌管十万轻甲步旅,以我梦阳轻甲步旅为刃,再以帝国丰厚底蕴为依仗,大可将蛮子重新赶到荒和山脉以北去。”夜渊鸿不假思索的说。
  夜明山看了看他的长子,没有说话。只是屈起左手中指在剑脊处弹了一下,剑一阵铮鸣声清脆悦耳,宛如仙乐。许久,剑身才停止颤抖,在他的一弹之力竟在剑身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凹痕。许久,他才哀叹道:“你轻敌了!”
  仅仅四字,却满是悲悯之意。夜渊鸿如遭雷殛,像湛泸剑一样颤抖片刻,不过立刻又稳住身形。父亲语气中的悲悯,更像是失望,一直以来夜渊鸿都在努力让父亲能认同他。不论是剑术,骑术射术,还是经纶诗赋都要做到极致,为的是让父亲能更多的关注他。尽管他被誉为夜国年轻一代的翘楚,甚至帝都都有无数名媛都仰慕他。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没有什么比父亲这样失望的语气更令他难受的了。他低下头,说道:“儿臣知错!”
  “不,你没错!我反倒希望皇室能有你这样轻狂又霸道的气势.。”也许是感觉到儿子心中的不安,夜明山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万俟家一代不如一代啊!”
  “啊?父亲,您。。。。。。。。”夜渊鸿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说这样的话。虽然父亲贵为一国之主,可夜国毕竟是梦阳的诸侯国,要拱卫梦阳皇室,以万俟家为尊。父亲这句话无异于叛逆,若传到缥缈城皇族耳中,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皇帝老了,没有心力奋起一战,而今又重病在榻,不理朝政,朝廷政务基本都是左丞相凌风烈在负责。从我国斥候探到赤那思族大军翻过荒和山脉到敌军行军至帝国门户金佛关,已有二十天之久,我多次上书说将兵力推至金佛关,得到的指令仅仅是四字‘静观其变’。哼,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倒不如说是软弱畏战。如果‘静观其变’是凌风烈的意思,那还不足以让我头痛,就怕是皇帝心里软弱,想息事宁人。如果是这样,我这个作臣子的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名分上我是一方诸侯,你外公凌风烈的话我可以不当一回事,可违抗皇帝的话,就会把我夜家推向风口浪尖,众矢之的。”夜明山语气渐冷,依旧保持平和地说。
  “那我们把军队先开到金佛关,再向帝都禀明,也不可以吗?您是镇天大将军,有权调动整个帝国的兵力,甚至可以将别的诸侯国的军队调来。我们来不及再等皇室的应允,敌军应该已经快到金佛关了。”夜渊鸿说道。
  “你还是把政治想得太简单了。”夜明山将湛泸剑收回鞘中,说道:“自梦阳开国皇帝万俟流年赐予夜家可任意调集军队的特权这三百年间,你知道不经皇室允许调动军队的次数有几次?一次都没有。尽管这是开国皇帝下放的特权,尽管夜国已经是超然的存在,可随意调动军队的牵连太大。单不说皇室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仅是凌国,申国,秋月国,梁国国主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觉得这是一个令人寝食难安的威胁。这个权利起的是一个威慑作用,以夜国强大的兵力威慑其他四大诸侯国,以四大诸侯国监视夜国,皇族在缥缈城统筹帷幄。你没注意到吗?其他四大诸侯国的总兵力加起来是十四万,而我夜国轻甲步旅就达到十万。不得不说,开国皇帝的智慧如神似妖,五大诸侯国相互牵制拱卫皇室的格局保持了三百年,依旧有效。”夜明山转过身,像老师一样细细分析着,他希望他的长子也能洞察帝国的格局。因为他迟早会老去,权利会移交给年轻人,若是太天真,夜国难免会处于劣势。
  “那就任由赤那思族突破金佛关?若金佛关挡不住他们,那敌人的军队将再无阻拦,赤那思族的轰烈骑会像碾子一样碾过人口重镇,洗劫,屠杀,淫辱,焚烧。难道就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夜渊鸿突然感到口很干,感到说话都无比艰难,仿佛这样暴虐的惨状就发生在他眼前。让他冰冷僵硬,不知道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难以承受之重。
  夜明山笑了笑,淡淡地说:“孩子,你还是心太软。不死人,不见血,帝都那群韬光养晦的文臣是不会有所震动的。只要刀还没有架到他们脖子上,他们都不会在意。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着急?我迫切希望赤那思族再出一个百年前的战神卓力格图。赤那思那种神魔一样的人物,好好压一压他们那可笑的贵气。帝国积弱太久,再不输点狼血,就该全变成羊了。”
  “可是,父亲――”
  “不能理解是吗?没关系,等你的阅历足够多,心智足够强大时,你就会知道生与死,爱与恨,强与弱,谎言与至理,这些如同白昼与黑夜可又同为一体的事物之间的联系。你现在,还是太年轻。”夜明山直视着儿子的眼睛,嘴唇勾勒出一个平静如神祗的笑容,说道:“现在不要强迫自己想这些,心智不像剑术,马术这样可以练出来,只有你一年一年长大,阅历充实,看惯了大喜大悲,得到与失去,你自然就会变得沉静,就像子夜的星光,没有什么再值得你动容。”
  夜渊鸿会想着父亲的话,低头思索着,没有说什么。父亲总是这么睿智,什么时候才能像他那样伟岸恢弘?这就是自己十八岁与父亲四十岁的差距吗?他想象不到。
  “来校场前,见过星辰吗?””夜明山问道。
  听到这,夜渊鸿心猛地沉了一下。狠狠地说:“父亲,夜青山家的小子夜寒星骂星辰是废物,儿子用马鞭在他脸上抽了一鞭子。”
  夜明山的面容一下子冷了起来,仿佛是极北冰原中的磐石。扣在湛泸剑镡的拇指将剑从鞘中推出三寸,冷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夜青山不会把你怎么样,他的儿子出言不逊,你杀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应该清楚,我才是夜国的主人。”
  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慑人的气势倏然间又消失了,面容重归祥和,说:“估计,星辰又哭了吧!”
  夜渊鸿苦笑一声。说:“嗯,哭的一塌糊涂。都十二岁了,还和个姑娘家一样,爱哭。”
  “呵呵,没关系,我夜国未来的人中之龙,迟早是要一飞冲天的,等他体内咒术的力量觉醒,我想,夜青山他们几大分家想哭都哭不出来!”夜明山丝毫不在意地说。他的小儿子有着怎样的力量他很清楚,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他抬头看向蔚蓝的天际,喃喃道:“我夜国的蔚蓝风信子必将常开不败。”
  神罗二十九年秋,九月十三日。赤那思族穿过帝国门户金佛关,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关口,接着人口第三大郡临水郡惨遭屠戮。十三万草原人血洗了城阙,带走能找到的每一镒黄金,留下的是狼藉的尸体和浓浓地血腥味。整个梦阳王朝朝野震动,可令人捉摸不透的是,梦阳国依旧按兵不动,继续任由敌军向帝都推进。重病的神罗皇帝将决策权交给左丞相凌风烈和镇天大将军夜明山,文臣与武将之间的争论无休无止。就在他们毫无意义的争论中,一个又一个城阙被狼吻撕咬,帝国惨遭罹难。


第3章 妖异男子

  梦阳夜国都城,不夜城。
  “星辰少爷,走吧,该回去了!”雍魁牵起夜星辰的手,向夜家府邸方向走去。夜星寒也已经被他的侍卫带走。这件事估计又要闹腾一阵子了,雍魁暗暗想到。不过他只是一个退伍的武士,主人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他操心,可星辰这样软弱的性格将来迟早要吃亏的。雍魁的妻子死的早,也没有孩子,他更多的把这个小主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当然这只是他心里偷偷想想而已,他怎么有资格对这个孩子说爱?他注定要和他父亲一样成为夜国的国主,,梦阳的镇天大将军。他更多的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乖巧懂事,虽然出身高贵,却没有别的贵族孩子的骄纵。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雍魁总能在这个孩子这里得到些许慰藉,那种温暖的关怀。
  “星辰少爷,您不用在意刚才那些孩子的话。他们说您是废物,只是嫉妒您而已,就像一群乱吠的狗。您不必在意!”雍魁低沉的声音带着如父亲班的慈祥,宽慰道。
  “我有什么值得他们嫉妒的?”夜星辰沮丧地说。“渊鸿大哥在我这么大时就能拉开四十斤的弓,我连斩马刀都挥不起来,难道他们嫉妒这个?”
  “呃――――”雍魁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也不知道国主为什么这么极力推崇夜星辰,每次见到国主提起这个小儿子,总觉得国主语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骄傲。国主可是一个很沉稳的人,可他总觉得国主在期待什么,他实在想不出来国主在期待什么。
  “看吧,雍魁叔叔,你也说不出来了。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他们想要我放弃夜国世子的身份。大家都觉得渊鸿大哥比我有资格,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这个世子的位置是从哥哥那里抢来的。我都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夜星辰低着头说道,任由雍魁牵着向回走。
  雍魁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有时候都让他觉得心疼。他连忙说:“少爷,别这样想。您是夜家的男子汉,夜国世子是你与生俱来的身份,您不用觉得歉谁的,天赐予你的荣耀,不是谁都能夺走。”
  孩子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低头走着,他都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
  “妈妈总说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包括你这样说也是在安慰我吧。”孩子略带赌气地声音满是沮丧的音调。“渊鸿大哥跟着爸爸到校场去了,这下更没有人会搭理我!哥哥说会保护我道永远,我什么时候才能保护别人?’””
  猛然间,雍魁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喉咙就像被人用手扼住,满是窒息的晕眩感。他将夜星辰的手甩开,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脸色变成青紫色,他努力大口大口地吸气,可总不能连贯地呼吸。他无力的跌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星辰惊恐地跪在雍魁身旁,不知所措。他看向四周,大声呼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没有人来帮他,不夜城熙攘的人流从他们身边穿过,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武士倒下了。星辰突然发现,周围静的可怕,除了雍魁的喘息声和他的呼唤声,再没有什么声音了。那些路人明显在张嘴说话,可就是没有声音传过来,街旁叫卖的小贩手里挥舞着自己的商品扯直了嗓子叫卖,却听不到在叫卖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伸手想拉扯旁边一个路人寻求帮助,可自己的手就像穿过一片雾气一样从那人的体内穿过,路人没有丝毫察觉。“到底怎么回事?”星辰恐惧的喊道。他的声音回响了片刻散去了,只有雍魁嘶哑的喘息声。雍魁的眼珠已经微微暴起,紫青色的脸庞诡异又可怕。
  星辰抬起头,目光与一个人对上了。他出了一口气,总算有人能看到他们了。他看着那个人叫道:“请帮帮我们――”
  那个人身材瘦高,穿着腥红色的长袍,袍子将他的身体紧裹着勾勒出如剑一样挺拔的轮廓。他面色白皙,眼睛又细又长,微微翘起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正在微笑,可薄薄的嘴角扯出的笑容分明是嘲讽之色。他没有穿靴子,光着脚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不,不对。星辰突然发现那人的脚离地面有好几寸距离。他就这样踩着虚空一步一步走来,同样猩红色的长发在脑后飘荡着,没有风,可那头发舞动得张狂。
  “你空有这样的血脉了!他的声音仿佛隔着一片星空传来,空灵又缥缈。那人走到星辰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狭长的眼睛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星辰看着他,若不是他裸露着的胸膛平坦,肌肉轮廓分明,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男人还是女人。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说道:“请你救救他――”
  “你自己不能救吗?”他依旧妖异的笑着,定定地看着星辰。
  “我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没有没有人能看到听到我们。没有人能帮我――”
  男人不笑了,他俊美异常的面容陡然间冷酷无比。他狭长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暴戾的气息席卷而来:“难道咒术就没落到如此地步?你体内流淌着这么纯净的血脉,却连这么低级的幻术都解不开?”猩红的长发舞动得更加猛烈了,暴张的眼睛状若疯狂。“难道从一开始你都没有发现自己走进了幻术中?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幻术?”他屈起右手食指,结出一个手印,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的场景幻化了,来来往往的人流,叫卖的商贩,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微红的枫林,而不夜城在遥远的后方。夜星辰认出来了,这是不夜城北郊的乌啼枫林。
  男子再次挥了挥手,解除了雍魁身上的禁制。雍魁匍匐在地上,总算能顺畅地呼吸,接着他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这个幻术从你那个哥哥离开后就加持道你们身上,你以为你在城市的街道中走路,其实你已经被幻术引到了城外。我故意留下一个破绽,时间。你难道没有发现回家的时间比平时要长?这么明显的破绽,你看不出来?那个武士被我加持了虚空禁锢术,算是低级的咒术,你也束手无策吗?”妖异男子低垂着眼看着脸上挂满泪花的夜星辰,满是鄙夷的神情。他的声音不再那么缥缈空灵,反倒像离群的野狼般低沉嘶哑:“我一直在找我的同类,一直找啊找,终于发现你的气息,不会有错的,你体内咒术师的血脉比我的还要强。可你怎么连这么低级的幻术都解不开?就你这样子还想保护别人,哭哭啼啼的软弱小孩,刚才你连你的武士都救不了,你还能救得了谁?”
  没错啊。夜星辰黯然的想,刚才雍魁都快死了,可我除了大喊大叫再什么都做不了。他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直视妖异男子状若癫狂的眼睛,泪模糊了他的眼,眼前这个妖异的男子像远古的图腾般威严伟岸。他只能痴痴的看着这个人,仿佛只有这个人才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他迷迷蒙蒙得想起夜渊鸿大哥,父亲,还有母亲,想起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起从小到大的经历,那些人,那些事突如其来的从脑海深处跳出来,有的甚至他都遗忘了好久,可就像不用思考般的跳到他眼前。他只觉得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些人,经历的那些事毫无意义,只有今天见到的这个妖异的男人才是值得铭记的唯一。
  直到他的母亲的影迹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时,那种迷茫的,不用思考的感觉才消失。妖异男子大叫一声,声音凄离得像折翅的鹰。他的声音在萧瑟的枫林中回响着,像一首难解难分的安魂歌,可那苦痛之情谁都能听出来。
  许久,男子才平静下来,他再次看着瘦弱的孩子,眼睛重新变得细长明亮,仔细的端详着孩子精致得宛若一触即碎的薄胎青釉瓷器般的脸庞。“真像啊!”他的声音柔然温婉地说,“你长得真像你妈妈!”就在刚才,他对这个孩子使用了摄魂之术,直接从孩子脑海中读取记忆。竟然发现了那个找寻了不知多少春秋的女人。“她竟然会嫁给凡人?难道凡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万俟流年和皇甫景澜能为她打下整个天下,那么我就要重新夺回天下,迎接你回归。!”男子暗暗想到,修长白皙的手握成了拳头,骨节响动,宛如崩雷。
  男子蹲下身,用手托着孩子的下巴,微笑着说,“原来你的血脉还没有觉醒啊!没关系,在你的咒术师血脉觉醒前,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在觉醒之前,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血统,否则,就是杀身之祸,明白吗?”
  “嗯。”夜星辰畏惧得点点头。
  男子站了起来,高挑的他与瘦弱的男孩四目相对,像是神与凡人的对望。他猩红的瞳孔与孩子漆黑得像星空般的眸子对视着,像隔着遥远的时空静静得守望。他不知道,若干年后再次与那个女神的孩子对视时,孩子已经是整个世界的一方帝王,而他却像阶下囚般祈求孩子的原谅。只是命运的轨迹早已被上天的神写就,而每一个人只能遵循着既定的轨迹,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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