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儿》第65/93页


  陶陶见她点头才道:“我跟陈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能伸手帮这个忙都有些冲动了,刚才是看见陈韶被人扣在笼子里,跟骡马市上的牲口一样发卖,心里不忍才跑了出去,果然冲动是魔鬼啊,都怪子萱这丫头,非拉我来看这个热闹做什么,受累不讨好,就为了买这么个不知感恩的混账小子,足足使了本姑娘一百两银子,刚才那荷包里是十两,加在一起总共一百一十两银子,庙儿胡同的一个院子也不过七八十两就能买下了,这小子太贵了。”
  小雀儿见她一脸后悔肉痛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也就嘴上说的财迷罢了,心最善,见不得别人遭难,姑娘是菩萨心肠。”
  菩萨,陶陶眨眨眼凑到小雀儿跟前儿:“你仔细看看,我真像菩萨?”
  小雀儿点点头:“真像。”
  完了完了,陶陶忽的往后靠在车壁上:“像菩萨可不是好事儿,莫非往后我还得破财。”
  小雀儿:“姑娘放心吧,就算再买一百个陈少爷,您的钱也使不完。”
  陶陶嘘的一声:“别胡说,我哪来的这么些银子。”说着贼呼呼的往窗外看了看小声道:“你这丫头糊涂了,难道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小雀掩着嘴乐:“如今这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姑娘的铺子红火,我在外头听见人私下里都说姑娘是财神爷托生来的呢。”
  陶陶:“什么财神爷,我是靠自己的脑袋跟手干出来的好不好,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想赚钱除了机会还得付出辛苦才行。”
  说完见小雀儿有些心不在焉的,不住往窗外瞧,不禁道:“你别担心那小子了,人的命天注定,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若想活,那边儿是码头,随便做上一条船,天涯海角远走高飞,凭他的才学,想过什么日子都成,若是想不开跳河自尽,也算一了百了,人死了也就感觉不到痛苦了,爱恨情仇一笔勾消,运气好些,来生投胎到个平常的老百姓家,无波无澜的过上一辈子也是他的造化。”
  小雀儿愣一会儿:“平常老百姓家有什么好,要我说陈少爷这样的人该投生到富贵人家享福才对。”
  陶陶翻了白眼:“享福?你傻了,他这一世投生的难道不是富贵人家,结果如何,不过才十几岁就成了短命鬼,还是跳河死的,回头让河水泡发了,再好看也成了一堆烂肉。”
  小雀不满的道:姑娘说这个做什么,怪吓人的。”
  陶陶:“我说的是实话。”小雀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姑娘您说陈少爷不会想不开吧,陈大人的冤还没伸呢。”
  陶陶摇摇头:“刚才他那样看上去已然万念俱灰,所以才那般木呆呆没有一点儿反应,这人多苦多难都不怕,就怕没了希望,希望没了,人生就成了一潭死水,纵然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
  小雀儿:“倒是他那两个妹子,比他想得开啊,刚才在茶楼的时候都落得这般境地了,却还跟十四十五爷抛媚眼呢。”
  陶陶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抛媚眼呢。”
  小雀儿:“我也不是瞎子,她们对着两位爷一个劲儿眨眼,不是抛媚眼还能是什么?”
  陶陶噗嗤笑了出来:“这可不一定哦,说不准是风迷了眼,人家只是眨眨眼,没别的意思。”
  小雀撇嘴:“什么迷眼了,在屋子里哪来的风,还不就是想攀上两位爷混个安稳富贵,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管了,还亲兄妹呢,都不如大街上不认识的陌生人。”
  陶陶:“自保有什么不对,你这丫头倒是管的宽,你若瞧着眼热也不算什么,回头我跟十五爷垫句话,把你送他府里去当丫头如何?”
  小雀儿不依了:“奴婢跟姑娘说闲话呢在,哪里眼热了。”
  陶陶见她真恼了忙道:“好,好,是我说错了话还不成吗。”
  主仆俩正说着,忽外头车把式道:“姑娘,后头那匹马上好像是陈家少爷追了过来?”

☆、第81章

  陶陶撩开窗帘就见陈韶骑着一匹大黑马从后头窜了过来,猛地勒住缰绳,那马嘶鸣一声,就拦在车前,亏了车把式机灵把车停了,不然这一下非出车祸不可,陶陶推开车门,看着马上的小子:“你是觉得自己死不划算,想拉我给你垫背啊,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陈韶:“我什么时候想死了,你既买了我,我就是你的人,把我丢在码头算怎么回事。”
  陶陶:“你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我不跟你说了吗,买你是敬重你父亲的人品,顺道还个当初的人情,你不想死更好,随便做一艘船,天大地大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来凭你的本事还不至于饿死。”
  陈韶却道:“那不成,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你既救了我,我就得报答你。”
  “好,好,就当你报答过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陶陶挥挥手,恨不能赶紧把这个麻烦的小子打发了。
  谁知陈韶却难缠的紧,一动不动,语气异常坚定的道:“当我报答了不成。”
  陶陶没辙了一叉腰:“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儿,好说歹说就没用了是不是,我说不用你报答就不用,哪儿这么多废话。”
  陈韶:“我说的不是废话,是真心话,我得还你的人情。”
  陶陶就没见过这么能死缠烂打的小子,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自己先扛不住了:“好,好,让你还人情,买你花了一百两银子,刚才给了你十两,一共一百一十两银子,你去找地儿挣银子去吧,等挣够了还给我就当你还了人情了,怎么还不走?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
  陈韶摇摇头:“我不去别处,你铺子里不是缺算账的吗,我去你哪儿当账房先生。”
  陶陶给他气乐了:“你倒是记得清楚。”
  小雀儿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姑娘,陈少爷可是有名的才子,能到铺子里当伙计都屈才了,您不一直跟奴婢说人才最难找吗,今儿这送到眼面前儿来一个,姑娘怎么倒往外推了。”
  陶陶瞪了她一眼,心说这丫头被男色迷昏了头,就算这小子才高八斗,就凭他是陈家的独子这一样,就是个大麻烦,陶陶可不傻,今儿早上自己可是把端王得罪了个底儿掉,这事儿还不知怎么平呢,要是再把这小子带回去,不是雪上加霜吗。本来自己就是一时不忍可怜这小子,加上想还个小人情,可没想惹这么大麻烦。
  陈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扯了个讽刺的笑:“怎么你也觉得我是个麻烦,怕为了收留我而得罪大皇子,早这么痛快说不就得了,找什么借口啊,既然你怕了,我陈韶也不会为难你,这就走,大不了去怜玉阁。”撂下话调转马头就走。
  陶陶一愣忙道:“谁怕了,我既买下你就不怕,倒是给我一个小丫头当伙计,不怕丢了你才子的名声啊,我是觉得你陈家也是家大业大的,说不准有个远亲什么的能投奔了去,总比当伙计强。”
  陈韶低声道:“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家都没了,哪还有什么亲戚可投奔的。”
  这两句话说的陶陶一阵心酸,开口道:“既你不觉得委屈,走吧。”
  陶陶本来想回晋王府,给这小子一折腾,只得拐弯去了趟铺子,把陈韶丢给小安子,忙着跑了,生怕这小子再给自己出幺蛾子,反正事已至此,大皇子哪儿也得罪完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不过就是白养活个伙计罢了,只不过这事儿估摸七爷早知道了,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回了王府,进到书房,站在外间扒着隔断门扇上缠枝葫芦的雕花框子往里头瞅了瞅,见七爷正在书案前写字,微低着头,瞧不清脸上的神情如何,正要问跟旁边的小太监扫听,七爷已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进来再门外头做什么?”
  陶陶嘿嘿一笑:“没,没做什么?”遮掩的摸了摸门框:“我才发现这门上雕的是葫芦,雕工真好,细致精美。”
  七爷挑眉笑了:“门框子有什么瞧得,进来看看我今儿抄的这诗可好?”
  “七爷若问陶陶诗词歌赋,可找错了人,陶陶虽认得几个字,对诗词一道却一窍不通。”嘴里虽如此说,却迈步走了进去。
  到了跟前儿探头看了看,只写了四句,七爷低声问:“这首是诗经里的可曾读过。”
  陶陶点点头:“这是诗经。子衿里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后头是,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说完疑惑的瞧了他一眼:“今儿怎么想起这首了。”
  七爷目光闪了闪:“没什么,提起笔就想起来了,我有些累了,你来把下面的续上。”
  陶陶眨眨眼:“我的字可写的不好,你是知道的。”
  七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笔递到她手里:“练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也该有些长进,不然三哥可不敢认你这个弟学生了。”
  陶陶嘟嘟嘴:“我这个学生是赶鸭子上架,给他硬逼着当得,又不是我乐意的。”
  七爷摇头失笑:“你可知有多少人想拜在三哥门下而不可得,三哥学识渊博,又通杂学,办的差也多,天南海北大都去过,对世道人情的理解比我们这些常年在京里头待着的通透的多,他肯点拨一两句都是造化,更何况还收了你当学生,细心□□,苦口婆心的教你做人对事的道理,有这样一个师傅你会一生受益,怎么还不领情。”
  其实陶陶也知道这些,所以自己现在也常主动去□□找他,先头可是能躲就躲的,正是因为知道三爷对自己好,才会有事儿没事儿就去,还耐着性子听他给自己讲大道理,有时数落自己两句,自己也听着,不会往心里去,就是没把三爷当外人啊,这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却不会说出来,以七爷的性子也不会如此直白,今儿是怎么了?
  想到此抬头看着他:“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七爷:“你可知三哥的生辰是何时。”
  陶陶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怕我忘了三爷的生辰啊,就算我再没心没肺这个还是记着的,五月初七,礼物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送过去就是了。”
  七爷:“你记得就好,三哥虽不在意你送什么,若你忘了也难免别扭,快写啊。”
  陶她点点头,写了下头四句,跟上头成了鲜明的对比,深觉丢脸,耍赖说手疼,死活不写了,把毛笔塞给七爷,靠在那边儿炕上不动了。
  七爷只得把最后的四句续上,看了看,平心而论这丫头的字已经颇像样儿,因临的是三哥写得样儿,故此比划遒劲有力,起承之间能瞧见三哥的影子,一看就知道是三哥教出来的,只是仍生疏涩滞,再练上个一两年,就很拿得出手了。
  写好了放到一边儿,抬头见陶陶盯着自己一脸莫名的心虚不禁道:“怎么了?有心事?”
  陶陶:“那个,今儿的事儿你知道吧,怎么没生气?”
  七爷笑了:“我生什么气,这事儿本就是我大哥做的过了。”
  陶陶:“就是说,你是不知道,陈大人两口子都给他弄得死翘翘了还不满意,连人家的儿女都不放过,把他府里的管家派了来盯场,还弄了个□□熏心的肥猪男,对陈韶动手动脚,陈韶要是落到那头肥猪手里,下场可想而知,你说他怎么这么缺德呢,这种阴损的招儿都使的出来,也不怕坏事做多了断子绝孙。”
  话刚出口猛然想起自己说的人正是七爷的亲哥,嘿嘿一笑道:“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哦,就是生气,怪不得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呢,七爷跟他不一样。”
  七爷摇摇头:“你不用替我说话,我也并非君子,明知陈英是冤枉的,却不曾替他说一句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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