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尘埃处》第2/86页


林阅几步走回卧室,砰一下摔上门,呆立片刻,抬手将嘴角的牙膏沫抹去。刚才咳得太狠,肺叶都在发疼。
嗓子也疼,估计真的要感冒了。

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时林阅两个鼻孔都堵死了,喝了一剂板蓝根颗粒,无济于事。次日回公司打卡,鼻子擤得通红,像个破风箱呼呼喘着粗气。
刚打开电脑坐了一会儿,顶头上司单一峰通知开会。打开会议室门,便看见柴薇冲她招手,林阅打了声招呼,到她身旁坐下。
柴薇跟她同岁,也是同年进公司,如今是工作室项目组的主美术。但两人的战友之谊不仅限于工作,还在于这些年在“剩女”之路上齐头并进高奏凯歌――然而上半年柴薇也撇下她订婚了。
“感冒了?”
林阅点头,瓮声瓮气说:“年纪大了,熬不住夜。”
“要过年了,注意身体。”柴薇关照一句,又问她这周有什么安排,能不能陪她去看看婚纱。
“我得相亲。”
“还相?上回那个怎么样了?”
林阅摆手,“别提了,第一次见面他跟我约在公园门口,在公园遛了一小时弯,中饭去了一家兰州拉面馆……”
“这么抠?”
“还没完,中饭是他付的帐。吃完散场,回去在微信上直接问我要了一半的饭钱。”
柴微震惊:“那你给了吗?”
“给了呀。”
柴薇笑不可抑,“这年头的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心,长了张看一眼能省下三顿饭的脸,拿三瓜俩枣的工资,一身肥肉两袖清风,也好意思对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我看你还是早点放弃相亲这条路吧。”
林阅笑说:“我要是不去,我妈能念叨一个月。”
“你那房子装修完了没?还是搬出来住的好,落得耳根清净。”
“年后就搬。”
买房是林阅今年干的唯一一桩大事。六月的时候她被何珊骂了一通,一气之下买了个小户型。
“我有时候觉得,你不是真心想结婚。”
“真心啊,要是能结,谁不想结呢。”
柴薇打量她一眼,“我也是恨嫁过来的,你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是怎么样?”
“你啊,把婚姻当成了从天而降的东西,态度十分消极,完全就是在守株待兔。”
“我有吗?”
柴薇点头,“公司的联谊不去,相亲也要家里逼迫,自己从不主动出击――林阅,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还没走出来?”
林阅笑了,“没这回事。”
“我觉得吧,你还是得自己从身边发展。虽说咱们公司策划全是人精,程序全是死宅,美术全是基佬,但仔细找找,青年才俊还是有的,何必舍近求远……”
闲聊片刻,同事陆陆续续赶来,单一峰最后一个进屋,顺手合上了门,到会议桌首席上坐下。
单一峰今年四十岁,从策划做起,如今是业内有名的游戏制作人。他这人极有市场眼光,五年前从烽火国际上海总部空降江城,领着一个三流班底,花了半年时间做出了一款低成本却极其火爆的手机游戏,彻底拯救了将当时奄奄一息的工作室。
林阅很喜欢单一峰,除了佩服他的工作能力之外,还喜欢他开会不讲半句废话的简练作风,这对于一个重感冒病人而言,尤其显得难得。
各组的主策划汇报完工作情况,单一峰逐一点评之后,顿了顿,笑说:“有个好消息,《补天》的ip(版权)拿下来了。”
底下顿时哀嚎一片。
单一峰笑了,“至于吗?《补天》小说这么火,做出来稳赚不赔。谁有这个精力,出来牵个头?”
临近年关,大家本就忙得没时间喘气,是以安静数秒,竟无人出声。林阅也低垂着头装鸵鸟,谁知单一峰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林阅,你来组织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阅叹了口气,应道:“好。”
散会之后,柴薇揶揄道:“还真是个‘好消息’。”
林阅叫苦不迭,“我还指望年前能清闲一阵呢。”
“说明单哥倚重你啊,这可是个大项目。”
林阅不说话,拿眼瞥她。
“别!我要筹备婚礼,你忍心把我也拖进加班的地狱吗?”
“你终身大事已定,不压榨你压榨谁。”说笑一阵,林阅摆手道:“我去找人了,大家都忙得要死,也不知道谁愿意来,我先去问问周波吧。”
“周波估计不行,他要调职了。”
林阅一愣,“调去哪儿?我怎么没听说?”
“昨天白天说的,你不在。他要去上海总部了,有个留美博士进来接任。”
林阅心里一个咯噔,“你见过吗?”
“谁?哦,没见过,只听人事的刘薇薇说是单哥亲自面试的,技术水品相当过硬。人也长得帅,还没结婚,人事那帮如狼似虎的小姑娘都盯上了。”
天色阴沉,有些下雪的迹象,直到下班,林阅都还在想着柴薇所说的话。心里似生了一丛火,烧得她焦灼不安。
江城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就是烽火游戏,她昨天听何珊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那人除了来烽火,还能去哪儿?

周五,黑云压境,北风刮得猛。
林阅开车到了大洋百货,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停车位。她陪何珊吃过晚饭,逛了半个多小时,在男装部给父亲林立明买了套新的保暖内衣。逛到女装区,路过一件浅咖色的开司米大衣。何珊指了指,“这个挺适合你的,明天穿着去相亲吧?”
林阅缩了缩脖子,“冷,穿这个得冻死。”
何珊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究,在室内能有多冷?”
林阅只好试了试,上身效果倒是不错。
何珊翻了翻价格牌,“打完折还挺划算,要不我送给你吧?”
“不用,我自己有钱。”
“我不知道你有钱?这是我当妈的一点心意。”
林阅无奈,随她去了。
何珊付完帐之后,自己挑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过了五十岁之后,她越发偏爱这些鲜艳的颜色。
冬天商场八点半就得打烊,何珊有些没尽兴,但也不得不走了。
出门才发现雪终于落下,絮絮扬扬,地上已积了一层白色。江城这几年降雪少,通常下一阵就停,这样大的雪,倒是少见。
“妈,你在路口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林阅裹紧了身上衣服,哆嗦着跑向停车场。谁知到停车场一看,自己的车被一辆福特野马别在了里面,两车紧紧挨着,驾驶座车门彻底堵死。
林阅给何珊打了个电话,自己站在原处耐心等了十分钟,仍没见人过来。空气极冷,湿冷,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雪一阵阵落在肩上发上。她跺着脚,冻得受不了,正打算走,忽听这车“滴”地响了一声。
谢天谢地,可算是来了。
林阅四下环顾去找车主,便见前方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这边走来。
她心脏漏跳一拍,呼吸跟着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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