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第128/131页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之中他听到她缓慢地从他身旁起身,抖抖索索地穿着衣服,一件一件地将她的行李收好。
  姚幼泓迷迷糊糊地抬头,问:“你去哪里?”
  却没有人回答。
  她波澜不惊的目光扫过了他的脸,却像是半点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一件件收好她的衣服和背包,穿好鞋走到门口,取下了临睡前她挂在门把手上的玻璃杯,抬脚迈出了房门。
  嗒地一声,房门轻轻关上。
  只剩他一人的房间,有着难以想象的安宁与静谧。
  姚幼泓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仰,全身瘫软倒在了枕头上。
  从未有过的轻松。
  第二天早上,姚幼泓睡到将近十点才起床,匆匆忙忙下楼退房。
  他刚刚背着包走出了客栈大门,就看着沿着四方街,斜对面另外一家客栈门口聚集了人。
  姚幼泓心头一动,慢慢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他身高出众,透过人群的头顶看到了在客栈前台哭得满面是泪的她,手里握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昨晚临睡前,我还放了一只玻璃杯在门把手上,怎么一觉睡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你们客栈消失不见了?”
  客栈的老板娘双手叉着腰,满脸横气推搡着她:“哪里来的疯婆子胡言乱语?是不是讹我们客栈店小没监控?我告诉你,尽管报警!警察来了,看人家怎么说!”
  她茫然四顾,无助无措的模样像极了迷路的孩子。
  而她哀求恳切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平静无波地滑过,又转向了别人。
  她是真的忘记了他!她是真的没有认出他!
  姚幼泓低下头,转身离开。
  和不爱的人相处,每日都有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而今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远方的玉龙雪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从此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消失在他和她共同的朋友圈中。
  刚回学校的时候,还有些人前来询问他和她,姚幼泓或轻或重地搪塞过去。
  等到后来他去了深圳工作,再有同学聚会的时候,他独自前去,再放出些似是而非已经分手的话语,换来同学好友的慨叹感慨的话语,也就结束了。现代生活,谁都忙碌奔波,再没有人像学生时代还有那样多的闲工夫关心旁人的八卦和生活。
  姚幼泓轻松快意游戏人生,趁着深圳房价上涨和车牌限购前的东风,顺利地在这个城市落了户。他从来没有空窗期,女友走马灯一样连轴换,每每要安定下来的时候,心头却有都有那么一点不如意。
  比她体贴的女人,没有她漂亮。比她漂亮的女人,又没有她聪明。比她聪明的女人,又没有她独立。比她独立的女人,偏偏又没有她懂他。拿她做标杆,便似乎谁都差了那么一截,让他即将而立的时候,却仍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如影随形。
  姚幼泓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三十岁的那一年。
  隔了八年的时间,他却仍然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风情万种,又野性十足,既有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又带了一丝被保护得极好的小女孩的天真。
  新开业的华润万象汇,她站在人声鼎沸的超市中,巧笑倩兮,仿佛能让日月失辉。
  如此美丽的容颜,相隔八年的岁月,突然之间让他体会到从来未曾有过的心动和迷醉。
  还没反应过来,姚幼泓的脚步已朝她迈了过去。
  “你还好吗?”他衣冠楚楚地站在她的面前,眼中满盈自以为是的怀念。
  而她的目光从他脸上平静无波的滑过,一如八年前丽江客栈前的那个清晨。
  “阿岚。”
  有人在叫她。
  她猛然回过头,连忙应了一声,脸上挂着明媚胜似春光的笑容,朝那人走了过去。
  姚幼泓抿起嘴唇,不甘心地望向她步向的那个男人。
  身材高大,俊秀白皙,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恰在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


第141章 假象是真
  秋风萧瑟, 夕阳中的江西三清山,香客离去繁华散尽, 只有三三两两穿着青衣道袍的道姑在打扫银杏树落下的满地黄叶。
  方岚在正殿前的香炉矗立许久, 终于带着满身魂网带来的伤痛疮痍,放下了执着两年的过去。
  陆道婆静静站在三清观的正殿之中, 看着那个女孩渐行渐远,直到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满地枯黄的山路尽头。
  陆道婆转身掀开灰色的布帘, 抬脚跨过门槛, 却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咯吱声。
  像是有谁轻轻踏足在满地的落叶上,枯叶破碎, 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道婆蓦地回身。
  尖刀一般的掌风立刻扑面而来, 席卷着凌冽的寒风,劈头盖脸朝她砸下。
  陆道婆猛然后撤, 脚步疾疾后退数步, 青灰色的门帘被她一把扯下, 眨眼之间从布帘的底端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柳叶一般轻飘飘丢了出去。
  “是你。”陆道婆借由这喘息的空间, 认清了眼前的来人, 冷冷说道。
  詹台及时侧脸, 险险躲过她掷来的飞刀, 稳住脚步。
  他眉梢轻挑,慵懒又骄矜地轻轻点头:“不错,是我。”
  摆脱胡易和吴悠, 对詹台来说并非难事,前后不过数天的工夫,他就赶上了方岚的足程。
  她身上带着白骨梨埙,又要来这三清山中找寻十方妖女,处处招眼,时时惹人担心。何况她心意未决,若真的选择真相破除了魂网,就要面对马面罗刹的来袭。
  他…如何放心得下?
  他眼睁睁看着她一路强作坚强,直到三清观中吹响白骨梨埙,苦寻真相不得,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她的债,他来讨。她的仇,他来报。
  陆道婆冷冷地上下打量着詹台,从他漂亮的丹凤眼一路扫下,掠过他握着桃木短剑的右手,看到他左掌心中若隐若现的幽蓝色火焰,目光微微一滞。
  “你也是阴山十方传人…”陆道婆有些恍惚,“那姑娘手里的白骨梨埙,是你的?”
  詹台轻佻地勾唇,半个字也不多说,桃木短剑慢慢举至眉侧,电光火石之间一掌击出。
  陆道婆冷笑一声,也不知她使出如何绝招,身轻如燕动作极为迅捷,不但轻松躲过他全力一击,甚至尚有心情和余力点评他的道法。
  “你这招豹影人形,算得我阴山十方正统。”她阴恻恻地咋舌,“四十年前我母亲仓皇东逃之前,以阴山血玉为咒怨,灭了满门派的生路。你师尊是何人,又是如何逃过血玉之劫?”
  詹台的声音平静无波:“师尊未曾逃过血玉之劫,五年前因血玉咒怨,惨死敦煌魔鬼城的沙漠之中。”
  他缓缓勾唇,别有深意:“说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小师姑。”
  烂到骨子里的邪教阴山十方,多年来一直是詹台的心魔。杀人如麻,逆道乱常,早不该留存人世间。他身负枷锁,潜行世间,良心却一直在阿鼻地狱接受拷问和煎熬,只能靠一次又一次的善举缓解一二。
  但这次,他有了将阴山十方斩草除根的机会。
  詹台昂起头,满身傲然风骨:“今日前来,一为无辜受难的世人除害;二为我心上之人讨回魂网情债,三为肃清阴山十方邪教余孽,从此江湖和世间清明一片,再无邪教阴山十方。”
  “多情种子,不自量力!”陆道婆阴狠地抬起眼睛,嘲弄道,“今日便要你丧命于此,倒要你看看是谁肃清师门!”
  幽蓝色的火焰霎时从詹台宽厚的肩膀上腾起,仿佛一只蓝色的巨豹横亘在他的肩头,虎视眈眈。热浪席卷而来,伴随着詹台的怒吼,火星点点似万箭齐发,同时对准陆道婆冲了过去。
  陆道婆却纹丝不动,衣袖轻甩,露出掌中紧握的白骨梨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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