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第19/131页


  小白脸深深对正牌男友怀恨在心,伤势稍微好转一些之后便阴沉着脸去了公安局。
  正牌男友听说了消息,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孟萍是他的女朋友,就算是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理亏的那个人也不该是他。
  可是哪里想到,两天之后局里来人,竟然手铐脚镣全副武装,将正牌男友拷走了。
  不出一个礼拜,审判结果出来。
  死刑。
  “怎么可能?”方岚惊呼出声,难以置信一场争风吃醋的打架,竟然会招致这么严重的结局。
  杜阿姨深深叹了一口气:“命不好。”
  小白脸阴毒就阴毒在这里。他去公安局报案的名头并不是两人因为争风吃醋的那一场斗殴,而是去举报正牌男友耍了流氓。
  八三年正值风声鹤唳,“流氓罪”偏偏是风口浪尖上的滔天罪名。
  孟萍被带去了医院“验伤”。
  她和正牌男友恋爱两年,情到浓时哪里少得了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等她被带到医院里验明正身再“录口供”,她又顾忌起自己未婚的名声,不愿担了“未婚奸淫”的名头。别人问她是被强迫还是自愿,她支支吾吾避而不答,只是抹着眼泪坐在床边嘤嘤哭。
  一个诬告扯谎,一个心虚默认,赶上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那一段时光。
  她正牌男友的命,丢得比孟萍的眼泪还要轻贱。
  等男友的家人和孟萍得知判决书的内容,孟萍惊得五雷轰顶,可再要去翻供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她哭晕在法场门口,听到的也只能是一声枪鸣。
  小白脸收到风声早早逃走,孟萍男友的家人便恨毒了她。
  人言可畏,身败名裂,唾沫星子将她淹没,刚刚二十出头的孟萍彻底尝到了命运的捉弄。
  冥冥之中一次阴差阳错的暧昧,害死了她相恋的男友,也让她曾经那些对美好未来的期冀通通幻灭。
  孟萍自杀了。
  就死在她短暂的一生最风光的戏台上。
  詹台被这个离奇的鬼故事震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三十年前竟然还会有这样悲剧的案情。
  方岚皱着眉头继续说:“按杜阿姨的说法,孟萍死得非常惨烈。”
  “她一身红衣扮相绝美,特地选了夜深人静的晚上坐在戏台上割腕。”
  詹台摆摆手,立刻说:“割腕死不了的。遭了不少罪吧?”
  他经手的自杀多,经验十足:“桡动脉到了手腕已经很细,一般没有医学常识的人很难成功,割断肌腱造成残疾倒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方岚点点头,说:“听说整个手腕都被她切得七零八落。最后疼得受不住,解了戏服上的衣带,吊死在戏台灯架上。
  詹台沉吟片刻:“孟萍死状凄惨,死前怨念极深,如果回魂夜里发生些异状,也难怪闹鬼的传闻会闹得沸沸扬扬。”
  他转过头去问方岚:“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查到那件戏服上面去的?”
  方岚轻描淡写:“哦,我睡在了闹鬼的那个剧院里。”


第25章 松雅湖
  詹台只觉得脑门的青筋跳了一跳:“你不怕吗?”
  方岚却毫不在意:“既然是闹鬼,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晚上留下来看一看,试试到底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更何况就算真有女鬼,我也不怕她。”
  詹台嗤一声,语带嘲弄:“鬼面蛛妖都能让你膝盖重伤,怎么这会儿见了鬼倒有底气一点不慌?”
  他昨晚替她收拾例假垫子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划过她的膝盖,这才发现她上次膝盖磕在地上那下比他想象中还要重。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右膝上还有一块凹凸不平深浅不一,看起来是要永久性留疤了。
  方岚冷冷道:“心爱的人被人诬害至死,她却因为顶不住流言蜚语自杀,连替自己和爱人讨回公道都不敢。做人的时候懦弱至此,就算成了鬼,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我半点也不怕她。”
  詹台瞥了她一眼,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还是闭了嘴。
  方岚晚上睡在戏台边上一个小隔间里,卷了条睡袋往地上一铺,一连睡了三四天,却一丝异状都没有见到。
  “别说开灯了,就算晚上把戏台上那盏橘色的壁灯开开关关无数次,都没有看到半个鬼影。”方岚平静地说,“可我隐隐约约知道,这个戏台子一定有些问题。”
  方岚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詹台凑上前去,发现是一段夜间模式的监控录像。像素并不高,看起来就是最常见的家里为了监控孩子买的家用摄像头。
  监控范围挺广,录像里面几乎照下了大半个戏台和戏台左侧的两个玻璃柜,以及戏台旁边的帷幕。
  方岚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詹台这才看见,就在帷幕旁边的地上,蜷缩着小小的一个身影。
  是方岚。
  她买了一个家用摄像头安放在剧院高处,把晚上自己在戏台旁边睡觉的情景录了下来。
  詹台探究地望过来,方岚深吸一口气,说:“最开始的两天,我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睡到第四个晚上,临睡前我正好喝了一杯葡萄汁,开盖的时候没注意,汁水洒在了衣襟上。晚上实在太困,我便心里琢磨着明天早上起来,得趁看门老头来之前把衣裳洗了。”
  “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一早,我还记挂着衣服的事情。等爬起床来一看,才发现昨晚滴落在衣襟的紫色痕迹,已经凭空消失了。”方岚轻轻说。
  她那个时候吓了一跳,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只觉得从脖子到尾椎一阵透心的凉。
  方岚强迫自己镇定,站起来想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她身上穿着的这件白色的棉短袖,好像并不是昨晚她入睡时候穿的那件。
  方岚把枕在身下的背包拿了出来,果然在里面翻到了一件衣襟上沾了道道紫色水痕的白色短袖。
  詹台点点头,了然地说:“你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所以特地买了一个家用摄像头连上自己的手机,录下你晚上睡觉时候发生的事情。”
  “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岚没说话,伸出手指把视频的进度条拉到后面。詹台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剧院里面一派静谧,整个画面仿佛定格的图片。手机下方的时间渐渐逼近凌晨三点,突然间上一秒钟还在睡袋里熟睡的方岚,像提线木偶一样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她姿势诡异,左手以一个极其蹊跷的角度挂在空中,远远看去,像是手腕断掉了。
  詹台想到,孟萍临死之前曾经试过割腕自杀,据说连续割了许多刀都没有切断动脉,反而将肌腱割得七零八落。
  手,自然是废了。
  视频里面的方岚吊着左手,头发古怪地披散在面前,脚步虚浮脚尖点地,滑步一样挪上了戏台中央。
  詹台眉头蹙起,问:“她这是……”
  方岚做足了功课,立刻解释:“这是花鼓戏里走步的一种,叫便步。你再看她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夹了起来,剩下三指摆了个兰花指的样子,是在拿着花鼓戏里常见的凤头扇。”
  视频里分明是方岚自己,他们两个人却都用“她”来代替。
  两人虽未明说,却彼此对视一眼,不寒而栗。
  视频里的“方岚”渐渐走到了戏台中央,瘦削的肩膀微微一抖,摆出柳叶掌,左脚迈出三步,又往回退了一步。右手里那一柄看不见的凤头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挥舞,她的头仿佛随着音乐的节拍和鼓点的节奏在轻轻摆动。
  虽然视频无声,但是詹台丝毫不怀疑,视频里熟睡的“方岚”,此时正在台上诡异地唱着花鼓戏。
  方岚说:“我赌十块钱,她在唱《刘海砍樵》。”
  两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视频里的“方岚”唱戏。她像是极为陶醉,动作娴熟优美,一举一动都透着妩媚。
  可是没过多久,“方岚”的动作却突然粗暴起来。她步伐紊乱,极不耐烦地绕着戏台旁边的玻璃柜兜圈,时不时烦躁地拍打玻璃柜面。
  再隔一阵,“方岚”猛地抬起头像在仰天长啸,下一秒钟,竟是粗暴地将上身的白短袖脱了下来,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看到这里,方岚立刻按了锁屏键,堪堪遮住“自己”春光乍泄的画面。
  她收了手机,继续说:“就是这样。我看过视频后,特意去戏台两边的玻璃展示柜前面看了一圈,还真的在里面发现了一件红色的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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