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幸得相逢未嫁时》第2/81页


  他抬起眼皮瞥了她的小身板一眼,不屑地垂了眼帘继续削指甲。显然,她那纤细柔弱如柳条般的腰身很没有说服力,实在和“结实”这个词,距离不是一般的遥远。
  他手里的匕首,把柄上是七星映月的图案,七颗星星用宝石和翡翠镶嵌,而一轮圆月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美玉所成。不轮那匕首是否玄铁精钢所制,单就那七星一月,已是价值不菲。
  他举起手指,迎着日光看了看,仿佛很满意。
  阳光从他指缝间透过,他的手指修长刚劲,面朝她的这一面手心,指根和指肚上清晰可见深厚的老茧,和周围年轻细腻的肌肤形成巨大的反差,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力道。
  他将匕首随意往簏皮靴子里一插,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她迟疑了一下,道:“十,六。”
  “十六?太大了。”
  她连忙改口:“其实是十五,十六岁的生日还没过。”
  隔壁的铁牛哥在铁匠铺子做学徒,他说收徒弟的都不喜欢要小童工,没力气,所以她特意虚报了一岁,没想到弄巧成拙,他嫌大。
  他皱了皱眉,又道:“十五也太大了。”
  她连忙又改口:“我,我腊月十五才过生日,其实也算十四刚过。”说完,她开始慌张了,他要是再嫌她大,她难道要说自己十三?可她十四岁都过了三个月了,十三岁,那里说得出口
  啊。光这么想一想,她都要脸红了。
  他凛冽的眸光如匕首一般直射过来,直起身子猛地一喝:“到底十几?”他本就长的英气逼人,这么厉声一喝,更是霸气凶悍,象只凶猛的猎豹倏忽一跃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她缩了缩身子,怯怯地看着他,小声道:“十,十四。”
  他哼了一声:“十四,太小了。”
  她委屈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多大的,十五十六太大,十四又太小。敢情是存心刁难她么?她低声央求着:“大哥行行好,让我去见见门主吧。”
  他摇摇头:“我是七势门的弟子,我这里你都通不过,还想着去见门主么?门主就是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们这些上山的人,上了台阶歇息过的人都不行。”
  他是七势门的弟子?她忙恳求道:“师兄,能否请你通融一下就当没看见。”
  他一撩衣裳站起身,负手走了过来,举步间衣裾轻扬,沉稳洒脱。一袭青色的长衫上绣着云朵,人如山间一颗挺拔的良木。只是他眼中带着的傲气,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他站在她面前,抱着胳膊看着她,她个子娇小,勉强到他肩头,所以他的目光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忐忑的等着他发发善心,通融通融。
  他突然抿唇一笑:“你亲我一下,我就当没看见,领你去见门主。”
  什么?她惊住了!转瞬间脸色通红,心跳如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非礼的要求!
  他却丝毫没有气短和羞惭,仿佛这要求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一双漂亮的眸子带着玩世不恭和调谑,脸上居然还是一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表情!
  他个子很高,站在她面前,她本是仰着头的,此刻却低了下来,低到不能再低,耳朵都开始烫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意兴阑珊,懒懒地打发她:“小丫头,回去吧。”
  她眼看眼帘下的青色衣衫一动,忙抬头道:“我,我愿意。”他的要求让她意外、羞涩、尴尬。可是,她已无路可退。
  他眉梢一挑,停了步子,青色衣衫如风息树止。
  他回了头来,挑衅似的轻轻一笑。
  她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他身上的清新男子气息如启封之酒迎风袭来,染了她面前的一方空气。心里象有一把花鼓在急切的敲着鼓点,鼓声急促到紊乱她的呼吸。
  他的眼神越发促狭而挑衅,分明在赌她不敢。
  她一咬牙,踮起脚尖就亲了上去。可惜,他太高,她豁了出去,只亲到了他的脖子。
  这样算不算?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她已经羞赧得眼前一黑。第一次亲一个男人,居然是这个情形。算了,就当是在亲小狗雪球吧。
  他似乎怕痒,被她嘴唇一碰,立刻脖子一缩,退后了一步,然后用手摸了摸脖子,道:“跟我来。”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热的似乎要烧起来,心里一直狂跳。
  如果真能进了七势门,这个师兄,实在是很,很难相处。

  一债主

  随着他一直往庭院后走,一层一层的院落,一道一道的门槛,越往内走,庭院越发的幽深。惟有鸟鸣松涛的天籁之声点缀着空旷寂静。
  跨进一道朱红色的大门,影壁后的庭院整洁素雅。东侧种了一片亭亭修竹,竹下闹着几蓬俏丽的迎春,瘦劲碧绿衬着柔媚鹅黄,说不出的清新灵动,雅致秀丽。
  正厅的门头上挂着一块黑漆金边的牌匾,上书行书二字“修庐”。他在东侧一间房前停了步子,抱着胳膊说道:“进去吧,门主在里面。”
  司恬“恩”了一声,稍稍安抚一下自己情不自禁的忐忑不安,轻轻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摆设古色古香,似乎能闻见沉淀的岁月气息。每一件东西都是不动声色的华贵,如果她不是生于巨富之家,她也许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的贵重和奢华,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敛含蓄,如隐世的高人在不经意间带出过往的风起云涌。靠着右侧的墙壁是整整一壁的书,整洁干净。厅里,书香、墨香淡淡袅袅,合着清爽的山风和竹叶的清气,说不出的舒适和安宁。
  玲珑剔透的八扇水晶屏风前是一张紫檀靠椅,一位三十许年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仿佛不知道她进来,根本没有从书上移开目光看她一眼的意思。
  他长眉薄唇,清隽端庄。一身玄色的衣衫,头上只插着一只木簪,装束简单之极却透出一股凛然威严,寂寥沉静如巍巍古柏。
  他就是七势门的门主邵培?她以为会是一位老者,没想到他如此年轻。
  她不敢贸然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门前三尺的地方,忐忑地等待他的发问。
  屋角的沙漏显示着无声无息的时光悄然流逝,她站的腿开始发软,小轩窗透进的瞳胧日光,渐明、渐高,从屏风的第一扇慢慢挪到了第三扇,他仍旧自如地看着书,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
  突然,她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的脸开始发烫,羞赧的几乎要钻到地下。
  他终于放下书,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要入七势门?”他的声音似乎从山谷中传来,隐有呼啸的回声,竟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肃惊。
  她忙道:“我,我听说七势门的弟子每月可领十两银子。”
  他似乎有点不悦,蹙起眉头低哼了一声。
  她有些汗颜,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的确很不上台面。可是,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一两银子,只是她以前的一顿饭钱,可是现在,她几乎可以过两三个月。十两银子,对她来说,是一大笔钱。
  她低头,脸开始红了。她这样说,他一定以为她是个贪财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司恬。”
  他打量着她,道:“入了七势门,学成之后要为七势门效命三年。学成之日,会有千两白银买你的三年时光。三年里对七势门要惟命是从。不过,你放心,我七势门不是什么旁门左道,邪派魔教,自不会让你去做什么杀人放火之事。三年之后,是去是留都随你,你愿意么?”他神情淡泊,说到这些话的时候眸光没有一丝的波动,象是说到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惟命是从?三年时光?千两白银?这几个词在她的脑中略一思忖,她早不是司家的大小姐,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容身之所,没有依靠之人,实在没有更多的出路可供她挑选。所以,她没有犹豫便立刻回道:“我愿意。”其实,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也是件好事,会让人干脆利落,勇往直前。
  他抿唇凝视着她,目光犀利如刀,梭巡间游刃有余,似乎所有的秘密在他的目光下都迎刃而解,无处遁形。
  她忐忑的低头,不敢迎视,心里满是不安和焦虑,他到底愿不愿意留下她?
  静默中急切而不安的等待使得呼吸亦如山风般簌簌有声。
  水晶屏风上的七宝风铃轻轻响了两声。
  他终于开口道:“你留下吧。”
  她长舒一口气,欣喜油然而生。
  他对着门外唤道:“商雨!”
  门外的少年走了进来,低头抱拳道:“师父!”
  原来他叫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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