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第216/216页



我心底难受,说不出话来。

而老人看着窗外,语气当中带着叹息与恍惚,“其实那个时候,若不是他们把我接回来,若不是见到我,我母亲大概早就随着父亲一块去了。”

她略顿了顿,一面回忆,一面开口道:“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祖母不停的说,“小笙,你看看孩子,靖靖还那么小,”我记得妈妈后来终于抱着我哭了出来,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怎么能有这么多,又怎么能哭得让人的心都跟着揪着,她并不哭出声来,只是紧紧的抱着我,眼泪一直掉一直掉,从我醒着,到睡着,再醒来――虽然那时我只是个孩子,虽然那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见她,可是她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忍不住会跟着哭。”

“我那时心想,我妈妈一定是个很爱哭的人,”她慢慢说着,“可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哭泣,在这之后,不管境遇怎么艰难,她都再没有掉过一次眼泪――甚至后来,在家里的东西都被抄走,所有的照片信件全部被烧毁,在她被人批斗,被送去改造的时候,她也没有掉眼泪,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后悔,有没有伤心,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任何一句抱怨的话。”

我越发的难过起来,忍不住问:“那幅画呢,那幅画也没能留下来吗?”

“没有,”老人摇了摇头,眼中又再带上了些许追忆的痕迹,“我那个时候忍不住哭了,可是我母亲紧紧的抱着我,对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说,除了我,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承载她对父亲的思念,她不需要留下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里,永远都在。”

我将脸别过去,纵然这只是过去了的,纵然这只是旁人的事情,可我的心底还是沉甸甸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为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为了她这样的际遇。

老人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平和的又微笑了下,“还好,我母亲并没有受太多的苦,没过多久,牟叔叔就听说了妈妈的事,他大为震动,亲自来看妈妈,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去上学的时候,同学也不再骂我是小资本家了,老师告诉他们,我是烈士的遗孤。”

同老人告别的时候,我跟上她喜欢的巧克力,她向我道谢,然后起身将那两盒巧克力一道放进了一个玻璃橱柜里,那里面满满的,全是巧克力。

她看见我的眼光,笑了笑,“后来陆续领回了家里原先的东西,妈妈也只是留下了我们生活必须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捐给了孤儿院,留下的,这个便是其一了。”

“巧克力?”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每到节日或者她的生日,又或者什么日子也不是,只是她想念父亲的时候,她就会用他留下的钱买来巧克力,就像是,父亲送给她的一样。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她离开,现在又被我继承下来了――我总是喜欢巧克力的,像我妈妈一样。”

“等文章刊登出来,我给您送过来。”我最后说。

“不了,我之所以愿意对你讲这个故事,一来是谢谢你把这个带给了我。”老人慢慢摇了摇头,轻轻扬了扬手中泛黄并且有些残破的杂志,那上面刊登着一幅照片,一个旗袍女子,挽着戎装的将军,美人名将,羡煞旁人。

她轻轻的感叹,“你总说我是大家闺秀,可是你看,真正的大家闺秀应该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妈妈,多美啊――一直到她老了,我和我女儿陪她上街,那么多的目光却都还是落在她身上,大家惊叹赞慕的,全都是她,我小女儿的美国男朋友曾经在我母亲面前目瞪口呆,后来对我小女儿说,你外婆连骨头里都透着美丽和优雅。”

我的视线,与她一道落在了那微笑着的旗袍女子身上,一点儿也不惊疑她方才所说的,便只是照片,已足以窥见,那样令人心折的风华与气韵。

“还有,也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被忘记,”她抬起眼睛来看我,重又缓缓的开了口,笑了一笑,又道:“可是我啊,并不需要什么来刻意记着,永远也不会忘记。”

―――全文完。

风凝雪舞后记:

亦筝笙完结,风凝先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让我能够写完这个一直都很想写的故事,谢谢你们!

写着的时候就有亲不断在问一些相关的资料,在这里我就简单的统一答复做个说明吧,如果不感兴趣的亲忽略了就好。

虽然做不到完全精确,但这篇文一直是按着时间轴在推,旅欧支部的成立,四一二,一二八,第四次反围剿的霍丘一战,七七,台儿庄,衡阳保卫战。

我知道有很多亲都觉得战争太多了,但大背景在民国年月,又把男主角定位了那样一个身份,这些就都是很难回避的。

上海一战套用了第一次淞沪抗战(一二八)的背景,最后这一战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套用的是衡阳保卫战。其实写之前我也犹豫了一下,如果虚构一场架空的战役做背景,受的限制少,应该会更好写,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常衡或者德阳保卫战,但最后还是借用了衡阳的大背景,常德保卫战已经随着《喋血孤城》的上映被大家所熟悉,更为惨烈的衡阳保卫战也不应该被忘记,风凝写的只是小说,与历史无关,但至少大家能知道,在衡阳曾经有过一场被日方称为“中日八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抗日英雄永垂不朽!

我看到有亲已经贴出了衡阳保卫战的相关资料,谢谢温哥华的阳光,至于果粉什么的,神游已经说了,我也并不想多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否定过敌后战场的作用,但也并不觉得正面战场的流血牺牲是可以忽略的,无论正面战场敌后战场,都是中国人的战场,都是整个民族共御外辱的战场。如果还是觉得风凝是在洗白什么的,那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那个年代风凝没有亲历,所以很多理解也很片面,不对的地方要请大家见谅。对于文中的相关描写,我参照了很多史料和亲历者的回忆录,像是唐德刚先生的《李宗仁回忆录》,《张学良口述历史》,还有葛先才老先生的《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蒋鸿熙老先生的《血泪忆衡阳》等等,如果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真实的历史往往比小说要惨烈得多。

大家问的比较多的还有就是文里面的几首诗了,我就一起简单说下,李白的《长干行》大家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亦笙在墨梯女校念的被薄聿铮听到的那首诗是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纪哥哥临死前念的那首是拜伦的《When We Two Parted》,化名醒园的那两句诗风凝跟纪哥哥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就记下了,也不知道作者和全诗,只记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这几句,后来有亲问起就百度了下,是司马光的《西江月》,貌似有两个版本。

另外就是亦笙就读的墨梯女校,历史上确有其校,是传教士林乐知1890年创办的一所教会女子学校,为纪念对建校作出重大贡献的墨梯主教而定名为墨梯女校(McTyeire’s School for Girls),中文名为中西女塾,到1930年才改成了众所周知的那个名字――中西女中,以“Live,Love,Grow”的精神培养学生。还有文里出现的饭店歌曲之类,风凝也参照了地方志和相关资料对着时间来写,大多都是确实有的,像是百乐门的那首《毛毛雨》,是上个世纪2、30年代红极一时的歌曲,大家熟悉的《夜上海》《玫瑰玫瑰我爱你》那个时候都还没有,一直到40年代才问世。还有像是礼查饭店也就是今天的浦江饭店,风凝还专门跑到它的名人房里住过,去它的孔雀厅里转悠,希望能尽可能的还原出一些民国味来。

还有一个小细节也有亲问过,就是白翠音说亦笙的妈妈是台基、花烟间,那是最底层妓女的代称,之上还有幺二,长三堂子,最高一级的就是亦笙妈妈在的书寓,出现在咸丰初年,创始人是朱素兰,一般书寓先生须得有名师指点过方可挂牌,只卖艺而不卖身,除了说书弹唱,便只是陪酒。陪酒时可与客人亲近些,但喝完酒就须与客人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以示尊严。

大致就是这些吧,要是还有回答漏了的或是不清楚的大家留言给我我再补充。

最后再谢谢大家一路陪我走过来,其实上星期天晚上风凝家里出了事,风凝一度想不写了,就把上一章当做是最后的结局,反正也只差最后的尾声了。但是后来又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大家,到今天终于把最后的结章写好放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理解和体谅,真的非常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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