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第30/135页


  秦峥给她杯子里满上酒,推过去,脸色冷淡,不受丝毫影响。
  然后,对面一道嗓门儿响起,娇娇亮亮,口吻竭力保持着礼貌,但难掩戒备同不善:“所以呢,秦首长,您今天找我,是来替我姐和爸妈当说客的么?劝我回家劝我出国?”
  “……”这语气里带着讥讽。秦峥举杯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的目光精锐似狼。
  余兮兮和他对视,半不躲闪。
  窗外风在吹,路边大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轻柔的,低吟的,像娓娓道着一卷诗,一首词,一个故事。
  几秒后,秦峥勾了勾嘴角,在笑,语气却阴沉不善:“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我又为什么帮你?”
  这话一语中的,说到了点子上。余兮兮皱了皱眉,还是有点儿不确定,于是再次发问道:“真的不是我爸妈和我姐请你来的?”
  他只有两个字:“不是。”
  常年在军中居高位的人,不用刻意,即使是平缓嗓音也威严得教人心颤。
  余兮兮收了声,埋下头,夹起一小块儿牛肉涮涮,烫熟之后放嘴里,嚼嚼,味道都没尝出来就咽下去了。须臾,咬了咬唇瓣儿,声量轻小:“那你有什么事?”
  秦峥一弯唇,半开玩笑似的:“就想见见你,不行?”
  这嗓音轻而缓,与他平日的冷酷截然不同,可余兮兮却直觉感到危险,手一滑,险些把装蘸料的碗打翻。慌乱中好歹稳住了,咳嗽几声,有些干巴道:“秦首长什么时候这么会开玩笑了。”
  敷衍应着,一张脸却浮起层妖娆红晕。
  秦峥把她种种反应收入眼底,食指跳动一瞬,轻叩桌面。片刻,扫一眼那杯没动过的酒,“平时能喝多少?”
  话锋突转,不再是那个尴尬话题,余兮兮自然求之不得,答道:“我喝白酒不行,撑死二两。”
  秦峥点了下头,“小姑娘这个量,不错了。”
  她皱眉,忍不住嘀咕一句:“我都二十四的人了,不是小姑娘,是大姑娘。”
  这话她说得小声,小孩儿自言自语似的。
  秦峥却暗暗勾了勾嘴角。
  锅里的白汤在滚,各色食材被煮得上下沉浮,他随手捞了一筷,之前烫进去的牛肉已经变色熟透,只等蘸料入口。
  一时又不再有人说话,整个空间只剩锅里的“咕噜”声。
  余兮兮默默吃东西,悄然抬眼皮;对面那人很安静,白雾升腾,他冷峻面容隐在后头,模糊不真,看不清神态表情。
  她犹犹豫豫,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出于礼节地端起酒杯,敬他:“秦首长,之前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但是一码归一码,介绍信这个大忙,我还是得谢谢你。”
  雾气背后响起个声音,听不出语气:“不愉快?”然后又是声熟悉的“叮”,他拇指一勾,火机帽盖儿应声而开。
  秦峥嘴里抽烟,明知故问:“我记性不好,哪件事?”
  “……”余兮兮想翻白眼,脸上微热,举着杯没答话。
  几秒后,他烟从嘴里拿出来,盯着她,朝她勾了勾手。
  余兮兮狐疑,靠前几分:“什么?”
  秦峥说:“你又脸红了。”
  “……”
  一个又字,氛围变得无尽暧昧。
  对面那姑娘怔住,一双大眼瞪得溜圆,单手扇风,脸上的红晕却愈聚愈多。窘迫极了,扭头,卯足力气清了清喉咙,然后才苍白无力地争辩:“因为,因为这里面太闷了啊。”
  他没说话,指腹摩挲打火机的浮雕纹路。
  视线中,那俏生生的脸蛋儿同脖子耳根都已红透,肤色嫩白的缘故,愈显得娇艳欲滴,似要蜿蜒滴入偏低的娃娃领口……
  秦峥侧头吐出口烟圈,倾身,白酒杯和她的相碰。
  空气里蹦出声儿脆响。
  “这杯我干了,你随意。”他语气很淡,说完,一饮而尽。
  余兮兮暗自皱了皱眉,静默片刻,也比照着他的量喝完杯里的酒。
  烈酒辛辣滚入食管,一路灼烧下去,她缩着肩膀咂嘴,全身的温度都在一刹窜了上来。
  男人女人一桌喝酒,女人既是弱势又占优势,往往小抿一口意思意思,足够。可卖弱不是余兮兮的性格,较劲儿拼酒似的,后来他喝多少,她一例照单全收。
  秦峥静静看她折腾,眼带兴味儿,丝毫不打算阻止。
  *
  其实就菜喝白酒这种事,在余兮兮过往的人生中从没有过。她身子娇贵,平时出入的场所大多高档,进肚的酒水自然也高档,遇上这种中下等的高度酒,很快招架不住。
  四十分钟过后,她脑子有些飘了,意识还算清醒,话却已明显多起来。一张脸红红的,双眸泛雾,勾绕迷离。
  忽的,余兮兮敲桌,嗓门儿略拔高了些:“对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秦峥知道她差不多了,点头,“嗯。你问。”
  余兮兮说:“你跟那只残疾的军犬是什么关系?”
  话说完,秦峥抬眸,视线从她脸上掠过。短短一眼,目光却融杂太多情绪,凌厉,狠戾,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开口,这次的语气沉得危险,“你问这个做什么?”
  换作平日,余兮兮绝不可能再不怕死地往下说,然而,此时她半醉非醉,扔大街上都找不到着北。
  于是她站起身,脚下步子打偏,只能双手扶桌缓慢前行,绕到秦峥那方。他挑了下眉。
  很快,余兮兮站定,俯低身,微微靠近男人的右耳:“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顿了下,语气里带了点儿自己都没察觉的洋洋得意:“李成小同志把你这个首长卖了,他什么都说了。”
  说完,脚下步子摇晃,险险跌倒。
  男人的铁臂一把勾住那段细弱小腰,半扶半搂。
  余兮兮一丝理智尚存,皱起眉,双手挣了下,“……你怎么又来了,不要老是动手动脚,这样、这样不好……”这一推一搡,力气小得可怜,加上软糯糯的声口,跟小猫撒娇似的。
  她离得近,混合着酒香和清甜体香的气息,在空气里交织成缠绵一片。
  秦峥笑了下,手臂揽着醉醺醺的小人儿,微一用力,她立刻重心不稳扑进他怀里。他一手摁她腰窝,一手揉揉她后脑勺,薄唇贴近,似哄似诱地轻声低语:“兮兮,你醉了。”
  余兮兮的腰窝很敏感,碰一下她就软得不行,只能皱皱眉,趴他怀里嘴硬反驳:“谁醉了呀?”然后不安地扭动,鼻音软软地哼:“快点儿放开,你勒得太紧了,我难受……”
  可有人比她更难受。
  怀里的娇躯乱扭,四处点火,秦峥呼吸一紧,大手牢牢制住她,低斥:“老实点儿。”
  她脑子晕乎,挣不开,果然不动了,歪头枕他肩上。
  不多时,余兮兮感觉到男人粗粝指腹勾过她滑腻腻的脸蛋儿,她往旁边躲,那手指竟一路滑下去,点了点在她心口位置。
  然后,她听见一道嗓音在耳畔响起,沉沉的,有点儿哑:“这儿有人?”
  她闭着眼,混乱想了半天,摇头。
  那个声音接着问:“那愿不愿意接受我?”
  热气儿吹进她耳窝里,痒得挠心挠肺。余兮兮缩脖子,像找到了避风港的乌龟,口齿含糊蹦出句话:“可是秦峥不是好人,他老欺负我……”
  对方静了静,手指挑着她下巴往上一勾,眯眼:“今天之前,秦峥没欺负过你。”
  “……”余兮兮掀起沉重眼皮,视线迷蒙,隐约映出一张人脸,英挺俊朗,黑魆魆的眼盯着她,令她想起进入捕食阶段的雄性野兽。她困顿地看他。
  他又问:“知道什么叫‘欺负’么?”
  这女人喝醉之后迟钝又呆,半晌居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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