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第143/216页


  箭只一阵就没了,终于有剩下没进去的趴在豁口边看清了里面的情形,那里面居然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如桶一般,此时全是他们的人落在了里面,挣扎惨嚎着被泥潭吞噬。
  东来攀在豁口边的山壁上,跃出来时,外面还剩了足足快两百来人,全困在这一方坑洼中,居然接连倒了下去。
  自后而来的八十个人像是横卷过来的,杀敌时眼都不眨,似乎藏了无尽怒火,命都不顾一般,凶狠万分,刀是武器,连砍断的锁链也是武器,眼里只有杀,眼都已杀红,尽是怪声。
  原先还抵挡的敌兵渐战渐退,四处溅血。
  拦在最后方的还有一人,是刚从马上下来,持刀而立,胡衣烈烈的山宗。
  ……
  一声急切的号角声吹响,自山间往外退离,渐渐飘远。
  持弓的兵卒飞快跑至东角河岸,急报:“头儿,他们退出山外,重新整兵了!”
  追来的数百人尽灭,后方两股敌兵终于学乖,及时退出去了。
  山宗在河边清洗了刀,抬一下手,兵卒退去。
  他起身,往旁边看,神容正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听到兵卒的话,朝他看了过来,白生生的脸被风吹红,夺他的眼。
  山宗盯着她,声不禁放低:“暂时没事了。”
  神容刚放松一些,又蹙了眉:“只是暂时?”
  山宗看一眼天,从夜到日,从日升到日斜,这一通抵挡,几个时辰都过了,像她这样娇贵的人,到此时水米未进,都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才经历了这一通战事。
  他笑一下,点头:“如果没猜错,整兵之后还会来攻。”
  神容脸上依旧镇定,只是稍稍白了一分。
  山宗看着她的脸:“现在只有一条出路了。”
  神容立时抬头看他。
  他提着刀,幽深的眼底蕴着光,声音沉沉:“孙过折擅长蛊惑人心,忽然有了十万兵马,一定是他利用什么条件联结了其他周边胡部,或许就是金矿。他会连夜派来使者,无非也是想拖延时间让大部进关,可见这十万兵马也未必是铁盟。”
  神容想了想:“那你打算如何做?”
  “只有突袭。”他说。
  河边一声怪哼,似笑似嘲,是蹲在那里清洗的未申五。
  几十个人蹲在这河边,连河水都被他们手里刀兵上的血迹染红了。
  未申五扭头看过来,龇着牙笑:“突袭?就凭这山里仅剩的百来人,你有什么把握?”
  山宗冷然站着:“不试试如何知道?”
  未申五顿时呸一声,脸上露出狠色:“既然一去就可能回不来了,老子们为什么要跟着你去拼,真当老子们服你了?还不如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先报一仇再说!杀了你,老子们再出山去杀孙过折!”
  话未落,人已旱地拔葱一般跃起,刀从水里抽出,锁链声响,冲了过来。
  顿时其余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山宗眼疾手快地拉着神容挡去身后,刀锋一横,隔开他:“动我可以,她不行。”
  未申五退开两步,阴笑着握紧刀:“放心,小美人儿若是被伤到了,老子赔她一条命,她是你心头肉啊,不动她能动到你?等你死了,她就没事了!”
  说着刀刚刚又要举起,脸却陡然阴沉了,因为已听见左右张弓的紧绷声,兵卒们已经跑来,拿弓指着他们。
  东来抽刀在旁,和护卫们紧盯此处,随时都会冲上来。
  霎时间,彼此剑拔弩张,互相对峙。
  “这就是所谓的卢龙军?”神容被挡在山宗身后,握紧一只手的手心,冷冷看着眼前这群人,克制着渐渐扯紧的心跳:“既然是卢龙军,因何变成这幅模样,什么样的仇怨,非要在这关头要他的命?”
  未申五阴狠地瞪着山宗笑:“是啊,老子们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这就得问你男人了!”
  神容下意识去看山宗,他只有肩背对着她,岿然挺直,始终牢牢挡在她身前。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有种就告诉她啊!”未申五狠狠磨了磨牙:“反正都要死了,还藏什么,告诉她!你的卢龙军已经投敌叛国了!”
  周遭一瞬间死寂无声,只余下一群重犯粗重不平的喘息声。
  神容不禁睁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山宗终于动了,握刀的手用了力,手背上青筋凸起,双眼幽冷地盯着未申五:“卢龙军不可能叛国。”
  未申五居然脸僵了一下,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明显愣了一下,甲辰三一双浑浊沧桑的眼早就盯着山宗。
  “你居然还有脸说卢龙军不可能叛国?”未申五很快又阴笑起来:“说得好听,你又做了什么!为了洗去罪名,转头就将咱们送入了大牢!咱们八十四人成了叛国的重犯,你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幽州团练使!任由卢龙军的弟兄们再也回不来了!就凭这个,老子们就可以杀你十次!”
  神容无声地看着山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底只余震惊。
  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见他肩头微微起伏,握刀的手骨节作响,不知用了多大的力。
  未申五看一圈左右,眼上白疤一抖一抖,又看到神容身上,忽然无比畅快一样:“小美人儿,终于叫你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别怕,老子们当初眼也瞎了,如今终于能报仇了!”
  神容身上一紧,抬起头,是山宗将她挡得更严实了,几乎完全遮住了她。
  周围弓箭瞬间又拉紧,指着这群人。
  忽听一声冷笑,她怔了怔,是山宗,却听不出什么意味。
  他抬起头,盯着未申五,眼都血红了,口气森冷:“说得对,反正就快死了,那好,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一只手伸入怀里,摸出什么扔了过去。
  神容瞄见了,是那块破皮革,当初他们一起在关外那个镇子附近见到那个疯子,交到他手上的破皮革。
  甲辰三捡了起来,忽然眼神凝住了,抬头看着山宗:“哪里来的?”
  山宗说:“关外。”
  甲辰三的手抖了抖:“你一直在找他们?”
  山宗蓦然又笑,声却冷得发紧:“他们是我的兵,我不找他们,谁找!”
  未申五一把夺过那皮革,喘着粗气,眼神在山宗身上扫来扫去,游移不定:“老子不信!他还会这么好心,在找其他卢龙弟兄!”
  “信不信由你,”山宗冷冷地看着他:“我说了,我只在意结果。你们是要在这里等死,还是跟我出去搏一搏,留着命再去找他们,自己选!”
  忽然间其他的人都退后了一步,手里的刀都垂了下来。
  未申五眼里通红,如同凶兽,却又被甲辰三摁住了。
  “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唯一的出路了,曾是军人,甲辰三很清楚。
  他从未申五死紧的手里一把抽过那块皮革,红着浑浊的眼,丢还给山宗:“老子信你,如果他日发现有半句假话,老子也第一个杀你!”
  山宗接住那皮革,紧紧捏着。
  甲辰三扯过未申五:“走。”
  八十人全部退去,周围持弓紧绷的兵卒们才退开,早已被刚才发生的事惊骇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东来也只瞄了一眼少主,带着护卫们悉数退去。
  山宗此时才松了刀,转过身,一把揽住神容。
  神容在他怀里微微发颤,此时才看清他手里那块破皮革,又灰又脏,上面绣了两个字,已经磨损得发了白,赫然就是卢龙二字。
  “他们说的是真的?”
  山宗缓缓松开她,眼底红丝尚未褪去,喉间滚动:“我曾在先帝跟前立下重誓,此生都不再对别人提及卢龙军半个字,否则不只是我,听到的人也要获罪。如今看来,大概这就是天意。”
  神容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当时说只能说这些:“你被特赦的罪,就是这个?”
  他竟然低笑了一声:“这是最重的一条。”他低下头,“你只需知道卢龙军不可能叛国,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带回来。”

当前:第143/21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