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304/357页


屈翠枫一听,当即手脚麻利地褪下衣袍,微笑道:「别说一件衣服,就是屈某的命也可交在姑娘手上,只是这件长袍被我穿过,怕会亵渎了姑娘。」
欧阳霓反手接过袍服罩在身上,轻轻叹息道:「我哪敢会要你屈大公子的性命?」
屈翠枫正欲开口,突然山顶玉华苑的方向响起悠扬钟声,瞬即传遍整座接天峰。
欧阳霓面色一肃,匆匆系起腰带,问道:「屈公子,可是贵派在鸣钟示警?」
屈翠枫凝神听了会后,摇头道:「好像有贵宾莅临,正用钟声召集各支首座。」
欧阳霓惊道:「谁这么早就到了?莫非是苏芷玉,又或是盛年?」
屈翠枫答道:「钟声里听不出来,应是这两人中的一位。」
欧阳霓道:「你赶紧回玉华苑迎客吧,我也需觅地休养一夜。」
屈翠枫虽也急着回去,可听到这话,心里却升起一股恋恋不舍的怅意,问道:「欧阳姑娘,你住哪里?明日有空我便来看你。」
欧阳霓含笑道:「不用,屈公子只管安心应付苏芷玉,我自有去处。」
屈翠枫略感失望地「哦」了声,向欧阳霓一抱拳:「在下告辞!」
他转身行出数步,忽听欧阳霓低声唤道:「屈公子!」
屈翠枫急忙回头,就见欧阳霓已转回娇躯,一双明眸柔情万种地凝望着他,徐徐道:「苏芷玉不好对付,你多当心!」
她这番忽冷忽热的捉摸不定,却令屈翠枫心猿意马、难以自抑,爽朗笑道:「有劳姑娘提醒,屈某定不负所望!」一抖衣袖御风腾空,自觉心里甜蜜香醇如饮美酒,苏芷玉也罢盛年也好,尽皆不足为惧。
然而等他回到玉华苑,才发现自己和欧阳霓都猜错了。此次提前上山的既非苏芷玉也亦非盛年,而是云林禅寺的无涯方丈。
这时伍端、关寒两位越秀剑派的长老,已将无涯方丈迎入品茗阁内。众人分宾主落坐,正在用茶寒暄,见屈翠枫进来齐齐起身相迎。
无涯方丈双手合十,施礼道:「屈掌门,贫僧不告而至多有打扰了。」
屈翠枫见是无涯方丈亲至,亦是暗自一凛。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日他接掌越秀剑派掌门之位的就任大典上,这老和尚因淡家村一战伤势未愈并未亲临,只托无怨大师送上一份贺礼。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工夫,他却突然驾临越秀,而且偏是在苏芷玉要携小蛋登门问案的前夕赶至,其意不问自明。
他望过无涯方丈身周,除了四名随行的小沙弥外,并不见其它云林禅寺的高僧同来,当即躬身还礼道:「大师光临玉华苑,令我越秀剑派蓬荜生辉,屈某有失远迎!」
两人客套了一番后,便各自落坐。
伍端关切道:「大师,您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无涯方丈道:「多谢伍长老关怀,贫僧的伤已无大碍,今日冒昧拜访贵派,实是为了常寞小施主的公案而来。」
屈翠枫闻言,心道:「果然是为了小蛋!」


第十九集 越秀篇 第三章 功败垂成
好不容易捱过一顿素斋,将无涯方丈一行人请至精舍安歇后,屈翠枫才得喘息一口,回返自己在玉华苑的住处。
这栋幽静雅致的小庭院,他已居住了近十年,在接任越秀剑派的掌门后也未搬出。
抬头望了眼高悬的明月,屈翠枫推门入屋,点燃桌上的火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供奉在朱案上的屈箭南夫妇灵牌,被屈翠枫每日拂拭得一尘不染。
他燃起三炷香,跪倒在父母的灵牌前,叩拜道:「爹、娘,孩儿今日终于手刃大敌,为你们两位报了血海深仇,你们在天之灵亦可欣慰了。」
恍惚中,忆及少年时自己承欢父母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已是恍如隔世。屈翠枫心一酸,将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供在屈箭南夫妇的灵龛前。
好一阵子,他的思绪回转到现实,从蒲团上缓缓起身,踱步进了里屋。
月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在幽暗的光线下,靠墙一排架上的珍稀古玩闪烁着熠熠微光。
屈翠枫顺手拿起一只用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淡绿色大鹏,托在掌心,看得入神。
这是楚凌仙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送的贺礼,从此「越秀玉鹏」的美誉渐传渐响,人人都开始知道越秀剑派在屈箭南之后,又涌现出一位少年俊彦。
斯物犹存,亲恩已逝。屈翠枫万般滋味尽凝心头,自语道:「爹、娘,孩儿不敢丢你们两位的脸。我一定会光宗耀祖,将越秀剑派发扬光大!」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鹏放回原位,走上几步,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夜风扑面而来。
无涯方丈来了,苏芷玉很快也会赶至越秀,而盛年、罗牛甚至年旃等人很可能亦将陆续登门。这样的盛况,即使自己接掌越秀剑派的大典上也未曾有见。
然而,这些跺一跺脚能令天陆颤上三颤的正魔两道翘楚人物,却并非是为了他屈翠枫而来,他们不远万里从四面八方汇聚越秀,为的只是小蛋。
论师门之谊、父辈私交,他无不胜过小蛋数倍,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不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屈翠枫连日来已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无奈始终没有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剎那间,他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被人藐视,自爹娘仙逝后,周遭的亲友纷纷弃之远去,现在甚至全天下的人都要与他为敌!
一股忿忿不平的郁闷与愠怒油然而升,他不禁一拳重重击在窗台上,「咯!」坚硬的梨花木陷出一个凹坑,拳头上隐隐传来一丝痛意。
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那件崭新的宝蓝色长衫上,不觉眼前又浮现起欧阳霓的一颦一笑,那娇柔妩媚的绝世风姿美到极点,令今夜的月光亦要黯然失色。
屈翠枫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些,又莫名想起欧阳霓湿衣裹身、秀发滴水的动人模样,纵是一百个卫慧也远有不及。
想到卫慧,他的心中不由一恸。欧阳霓绝美的倩影迅速消散,取而代之地,则是卫慧在月光下那张满含凄厉悲愤的脸庞。
屈翠枫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险些撞到背后的红木座椅。幻象迅即隐没在窗外的苍茫月色中,他长吁一口气,背上竟已渗出冷汗。
最近半个月,他已很少再作关于卫慧的噩梦了,但这如同一个魔咒,她临死前的模样已深深刻在心底,这一生一世恐怕都休想得到解脱。
他用卫慧、杨挚两条人命作为代价,终于如愿以偿换来了越秀掌门的宝座,虽有愧疚却不曾后悔。何况,该做的自己已做了;不该做的同样也都做了,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屈翠枫稳了稳心绪,暗道:「不管怎样,卫慧毕竟怀的是我的骨肉,待此间事了,我前往天雷山庄拜祭一番,也算对得起我与她相识一场了。」
他正想着这事,突然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庭院里,一双冷厉慑人的眼神好似锋刃迎面射来。屈翠枫一惊,失声道:「风伯父!」
来人正是风雪崖。他一袭黑衣伫立庭心,面色稍显苍白好似伤势尚未痊愈,神情冷傲地微微颔首,说道:「你应该明白风某今晚为何而来?」
屈翠枫心一寒,急转念头道:「难不成他是为了年前云梦大泽一战来找我算帐的?」旋即,他否定这一猜测道:「不对!风雪崖又不是神仙,焉能猜到我和鹤仙人之间的关系?他此行的目的,难道又是为了小蛋──」
想到这里,屈翠枫竭力克制住心绪,欠身一礼道:「小侄明白。风伯父,请入屋用茶。」
风雪崖站着不动,生硬道:「不必。我只说两句话就走。第一,希望你秉公行事,莫要冤枉了好人却让真凶逍遥法外;第二,风某会待到此案水落石出后,再回返云梦大泽,你是小蛋的朋友就更该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风雪崖身形一晃如鹰隼般掠空飘飞,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去一来仅是须臾工夫,当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屈翠枫呆呆注视着风雪崖消逝的方向,咀嚼着这位魔教教主只字词组中蕴藏的深邃含意。尤其是那一句「好自为之」更令他如芒在脊、心下忐忑。
他心中的念头飞快转过:「难道风雪崖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为何要私下出言警告?」
他的心情再难轻松起来,想着自己刚刚安抚下云林禅寺的方丈无涯大师,尚未容得喘息又被魔教的教主风雪崖教训一通。这两大仙林超卓人物,一正一魔、一北一南,锋芒却齐齐指向自己。
这才是前三天,已然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明查暗访,不约而同地驾临越秀。要到了正日,接天峰的金顶之上还不晓得要有多热闹!
屈翠枫不禁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小蛋这么难惹,何苦偏偏要嫁祸于他。祸水东引到最后,莫要引火烧身才好。
他忽地隐隐觉得欧阳霓以九雷动天引暗杀杨挚,嫁祸小蛋的同时,也将自己和越秀剑派不可避免地拖进一个更为巨大、也更为可怕的漩涡中。闹不好,翌日的越秀山就会有一场兵戎相见的血战,从此搅得大半个天陆仙林不得安宁!
念及于此,屈翠枫不寒而栗,暗道:「若果真如此,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和越秀剑派,而欧阳姑娘和她的忘情宫却可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第一次,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欧阳霓帮助自己的真正动机,但很快便打消疑虑了:「如果真相大白,她也势必成为正道公敌,半点讨不到便宜。只怕连欧阳姑娘也没料到这件事发展下来竟会如此复杂,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气,把心一横:「你们越是要帮他出头,我越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教他将这黑锅背定,永世不得翻身!」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黑暗中依稀有个声音在轻轻唤道:「翠枫──」
这声音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略显模糊不清,却分明是从夜空中传来,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屈翠枫凛然一省,举目四顾,低声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他喝声一起,那奇异的呼唤声立刻沉寂了下去。屈翠枫惊疑不定,正欲舒展灵觉查探,蓦地从屋檐上冉冉飘下一道紫色身影,在月色照射下的庭院中竟不见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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