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侠录》第27/330页


  唐风感到胸口一丝濡湿的温润,身子顿时僵硬,莫名地心中涌动无以名状的暖流,她落泪了,因为自己的冲动,因为担心自己因此而会被逐出易宗。
  清泪滴滴,情意丝丝,荒草凄凄,暮夜戚戚。瞬间,一颗玫瑰花种子在心间萌芽滋生。
  黑??的树荫下,相拥便是情缘,缘定乃瞬间,此生竟刻骨。
  唐风岂能就此摆脱怀中柔情少女而去,抑或那仅仅是楚玉出于保护他的行径,然,这一切竟是如此之清晰地发生了,欲罢不能。
  夫子庭“哐啷”拔出了昆吾剑,一道剑芒耀亮天幕,他顺手斫向一块巨石,巨石应声碎裂。他又是一阵咆哮道:“龟孙子,孬种,你不是很厉害么?有本事出来与老子大战一场。”剑芒所知,“哧哧……”声音不绝于耳,道旁的荒草树木皆是被她齐齐斩断。
  楚玉紧蹙眉宇,但玉手紧紧地搂着唐风,低吟道:“夫子庭这混蛋,若非情非得已,必定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唐风已是怒目金刚,若非楚玉这般搂抱着他,他非冲出去与那夫子庭决一高下,他强忍怒气,丹田气海处气息混乱,他顿觉不妙,是“魔心幻道”作祟。幸而此时尚未到子午时分,他脸上露出几分痛楚,旋即,用易宗宗主古天传授的元部功法加以调息。
  楚玉亦是感觉到唐风有异样,抬头凝声道:“唐风,怎么了?是不是魔心幻道又发作了?”
  “嗯!没事,容我调息一番就好了。”唐风说话的声音在打颤,身子有几分哆嗦,足见他极其痛苦。
  楚玉松开手,唐风当即席地盘腿而坐,双手环抱于腹部,运起“元太极”功法,头脑中浮现古天传授“元太极”法篇,“闭眼常观鼻,合口任鼻息。度数暗调和,身定神即定,吐浊纳清熙。右膝包左膝,调息舌抵腭。胁腹运尾闾,摇肩手推肚。分合按且举,握固按双膝。鼻中出入绵,绵绵入海底。有津续咽之,以意送入腹。叩牙鸣天鼓,两手俱掩脐。伸足扳其趾,出入六六息。两手按摩竟,良久方盘膝。浃骨更洽髓,脱壳飞身去。渐几浑化天,末后究竟地。”
  依此修习调息,半盏茶功夫,他已是豆粒大小汗珠从额头渗出。楚玉抬起玉手,轻轻在他额头,为他拭去汗珠,敛聚面容,忧心忡忡。
  荒草树林外,“昆吾剑”夫子庭仍旧在挥舞长剑,骂骂咧咧。几乎把唐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此时唐风聚气凝神,丝毫不敢分心,否则,“魔心幻道”立即反噬元神。
  其实,“魔心幻道”若然未完全被激发魔性,只要心平气和,不动怒,不犯辰痴执念,倒也无关紧要。然而,若是怒气攻心,“魔心幻道”便趁虚而入,大肆反噬元神,必然激发魔性。
  魔,何谓魔?人,可谓是一手屠刀,一手离骚,一念成佛,一念入魔。究竟成佛入魔,并非天性,而在一念之差,念之所向佛,则成佛;念之所向魔,则入魔。
  魔与佛的区别,往往是一念鸿沟,越过鸿沟,缪差千里。是故,“魔心幻道”乃是一门意念御心之高深内功心法。并非一门魔功,由来已久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断然不是说道法与魔法,而是说这“入道难,入魔易”。
  魔心已种,恶念长存。弃善从恶简单,弃恶从善确属不易。一旦入魔,魔心魔性如影随形。
  “魔心幻道”之心法正是控御心性,以成魔道。若是心平气和,向善若水,并不那么容易被激发魔性。
  不过,唐风面对爹娘的血海深仇,他心间的恨、心间的仇,是永不休止的。而遇上如同“昆吾剑”夫子庭这般修仙悟道者,俨然没有一点“道修”之人,激荡着他血液中的魔性,瞬间就能够将“魔心幻道”的魔心激发。
  魔心侵噬元神,必然周身奇经八脉紊乱。鹤啸天之所以坠身魔门,一则对正道的离经叛道,二则欲霸天下。如今,他已是身残志催,雄霸天下的夙愿破灭,恰在虚若谷,碰上血液、灵魂深处都流淌着仇恨的唐风,借以将他带回临天峰。
  表面上,对唐风呵护有加,赐予救命之恩,实则在唐风身上植入“魔心幻道”。而且唐风身体内气海丹田凝聚醉道、虚尘两位绝世高手的武学,能够手持侠剑,若是他的心性由鹤啸天控制,那么将来屠戮天下,魔影苍穹,必然是唐风。
  那么,就算鹤啸天无能为力对抗正道,但是,借唐风之手,以一把侠义著称的“侠剑”,反而对抗正义。这等令人舒爽的美事,让鹤啸天做梦都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鹤啸天为了加强唐风的能力,潜入易宗盗取易宗九部功法,殊不知,唐风竟然阴差阳错离开了临天峰,并且被神兽青麒麟带到了青丘山易宗门下。而鹤啸天的计划也被易宗宗主古天的出现破灭,身坠万丈悬崖。
  唐风当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玄妙,尽管被鹤啸天植入“魔心幻道”,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仍旧对鹤啸天有感激其救命之恩。
  当如今深感“魔心幻道”的痛楚之时,他头脑中浮现鹤啸天那又矮又黑又瘸的模样,竟是觉着这鹤啸天非但可恨,更是可怜至极。于是,他虽然知晓若是依照鹤啸天所传授的修习之法,会减轻痛楚。
  但是,古天说过,鹤啸天的修习之法只会加深“魔心幻道”的吞噬元神之力。因此,尽管痛楚不堪,唐风仍旧依照古天所传授的“元太极”法篇窍门,修炼调息。
  倏地,元部第五入室弟子龙庭羽翩然凌空落下,对着夫子庭沉声道:“二师兄,此地荒芜杂陈,何来九师弟踪影?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闭嘴,”“昆吾剑”夫子庭厉声喝道,“若是你也偏袒唐风那龟孙,奉劝你有多远滚多远。”
  龙庭羽手中纸扇一抖,展开了折扇,轻轻地摇着,叹息一声道:“二师兄,九师弟毕竟还是一弱冠少年,况且那天交战,他是仗着侠剑威力,略胜你一筹,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夫子庭听后,怒不可遏,声色俱厉地喝道:“这么说,你也认为我是窝囊废,连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不如咯!”
  “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师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况且,九师弟如今投身元部,拜在师尊门下,同门如手足,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龙庭羽熟视无睹,悠然地对夫子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奶奶的,龙庭羽,别整天人模狗样,装作学识渊博,有本事你又何必寄居山野?进京赶考状元去啊!”夫子庭手中昆吾剑一抖,剑锋骤然绽放剑芒,怒视着龙庭羽。
  龙庭羽并未发怒,反而仍旧不紧不慢地轻轻挑了一下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缓缓地道:“孔夫子门徒三千,也不见得他去赴考为官。‘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夫子庭哑然,怒吼一声:“给老子立即闭嘴,少在老子面前之夫者也,卖弄那点破学识,有本事就亮出兵器,与老子大战一场。”
  龙庭羽紧皱眉头,手中纸折扇徒然合拢,冷然转身,阴沉地道:“二师兄,你我尚属同门,皆拜在师尊门下,你这一声声‘老子’是太过分了吧!纵然要打,龙某又有何惧?”
  “老子就过分了怎么着,来呀!”夫子庭手腕一沉,昆吾剑一抖,“今夜就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瘪三。”
  龙庭羽愤怒至极,手中纸折扇随着手腕斗转,道道光芒灼眼闪出,夜空之下,那光芒清晰可见,竟是一排排高高低低闪烁的隶书字体,激射向夫子庭。随之低喝一声:“好,就让龙某会一会名震天下的‘昆吾剑’。”他衣袂翩然,白影骤闪,手中纸折扇打出道道精芒。但皆是一行行清晰地如同蝌蚪状的隶书字。
  唐风闭目皱眉,听得荒草之外大战在即,心念略微放松,一股锥心刺痛传来,他慌忙之下,立即凝声闭气,闭耳不闻荒草树林之外的打斗。
  楚玉阴柔地道:“夫子庭真是一头不可理喻的蛮牛,龙庭羽师兄向来脾气超好,竟然都被激怒了。他们这一战,势必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夫子庭这个混蛋,大混蛋!”她搓着手,俨然有几分着急,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此时决然不能露面出手。唯有望着夫子庭、龙庭羽已然交手,却是不能阻止的份。
  
  第四十章 同门
  
  夫子庭扬手昆吾剑低啸“刷、刷、刷”三剑凌厉刺出,剑芒如同九天皓月,看似三道弧线剑气,却凝聚为一股巨浪般的剑澜卷噬向龙庭羽。
  龙庭羽手中“书绝”并拢斗转,亦是寒芒如澜,隶书字体凝聚的气旋迎头而上,衣袂飘然,欺身直进,电光石火,顿时尘土飞扬,弥漫开来。气旋激荡着周围的草木,“簌簌”作响,凡是被掠上,皆是草木凋零。
  夫子庭、龙庭羽剑来扇去,交战了四五十余回合,亦是难解难分。龙庭羽“书绝”时而聚拢,时而抖开,翕动之间,皆是寒芒四射,恁凭夫子庭剑法如何精妙,亦是难以近身。
  夫子庭心下痛下杀手,虽尊为元部第二入室弟子,但夫子庭争强好胜之心,对龙庭羽亦是毫不留情。折了身份相较于丢了颜面,他更注重后者。若是他手中持有易宗十大神器之二都难以匹敌手持易宗十大神器之五,那么他决然可以退出易宗十强弟子之列了。
  他徒然变幻剑招,先是虚幻一剑刺向龙庭羽的咽喉处,龙庭羽急忙撤身,“书绝”横空一抖,一道隶书字体气旋荡出,将夫子庭的剑锋震开。岂料,夫子庭剑刃运转如风,斜刺一剑,直刺向龙庭羽的心脏。
  龙庭羽愕然,始料未及夫子庭如此狠毒,纵然撤身,已然不及,唯有等着那一剑刺穿。
  夫子庭冷恻恻地哼了一声,“自寻死路,休怪我绝情。”话音未落,昆吾剑挺动,刺向了龙庭羽。
  楚玉亦是哑然失色,轻吟道:“糟糕,夫子庭真疯了,竟然不顾同门手足之情。龙师兄罹难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凌空一道黑影纵身落下,闪电般,同时一道耀眼的寒芒斫开,将夫子庭、龙庭羽笼罩其中。
  待光芒散去,斩龙子傲然林立在夫子庭与龙庭羽之间,他阴沉着脸,手中的易宗十大神器之首的“吴潭”早已入鞘,楚玉压根没看见他是如何出剑,如何将龙庭羽从夫子庭的剑芒下救下的。
  因为这一剑太快了,快得触目心惊,快得根本没法看见剑招。楚玉心中黯然,不禁叹道:“不愧为易宗手持‘吴潭’,颇有继承易宗宗主之位的高手,出手果然凌厉无边。”她一双美眸凝视着荒草丛外,心间油然而生一阵寒意。
  斩龙子凝思片刻,低沉地道:“二师弟,师尊传授你武学是让你匡扶正义,行侠仗义,并非让你逞强,残害同门……”
  “不必说了,斩龙子,你休要再拿师尊压我,师尊就是太偏心了。论武功、论人品,我哪一点差过你?凭什么你能持有‘吴潭’剑。”夫子庭愤愤不平地道。
  斩龙子皱起眉头,沉吟半晌,继而凝声道:“若论武功,斩某抑或稍逊色;若论人品,哼,师尊自然心知肚明。二师弟,你休要再胡闹下去,否则,师尊怪罪下来,你便知道后果了。”
  夫子庭怒喝道:“斩龙子,你闭嘴,要是真有本事,今晚你我就一较高下。若是我输了,我便离开易宗;若是我赢了,就由我接管‘吴潭’剑,成为易宗继承人。你敢是不敢?”
  斩龙子略微思忖,楚玉握紧了拳头,骂道:“夫子庭太猖狂了,凭斩师兄刚才那凌厉的出手,他简直是不自量力。”
  斩龙子凝思了一会,缓缓抬起手中的“吴潭剑”,剑眉低沉,爽快地道:“好,今晚斩某就替师尊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你出招吧!”
  夫子庭万万未料到斩龙子会如此爽快地回答,手中“昆吾剑”骤然抬起,剑芒狂澜,纵身跃起,凌空一剑刺去。
  “孽徒!”倏尔,易宗宗主古天从天而降般凌然出现,弹指一挥,一道精芒激射出来,将夫子庭的昆吾剑便弹开了。
  夫子庭惊愕之余,身影飘然退后半丈有余,踉跄又后退了十余步,才勉强站稳。一双诧异的目光凝望着仙风道骨的古天,低吟道:“师尊!”
  古天阴沉着脸,他扫了一眼斩龙子,又将目光凝向夫子庭,呵责道:“子庭,修仙悟道,此乃修身养性,难道修习这么多年,你连这点涵养、这点胸襟气度都没有么?唐风是你九师弟,龙子是你大师兄,庭羽是你五师弟。千年修得同门度,这同门手足之情,你想仗着你手中的‘昆吾剑’斩断么?”
  夫子庭略微惊愕,目光凝望着古天,那一张不怒而威的脸庞,让他竟是有几分忏悔神色,默然垂下了头。
  “子庭,为师今番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若然再犯一次,休怪为师不顾情面,将没收你手中的‘昆吾剑’,罚你到‘忏悔屋’反省。”古天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
  楚玉长舒一口气,一场狂风暴雨,被古天的出现浇灭了。她默然叹道:“师伯果然是英姿飒爽,短短数语,却是醍醐灌顶,让夫子庭这混球没了言语。”
  古天转而对斩龙子道:“何许人如此胆大妄为敢擅闯我藏书阁‘天阁’?”
  斩龙子凝眉半晌,如实禀报道:“启禀师尊,弟子带领师兄弟赶往天阁之际,盗贼已然被打草惊蛇离去。但看见神兽青麒麟踏云御空而去。”
  古天长嘘一口气,捋了捋须眉,低吟道:“神兽青麒麟?”
  “嗯,正是!”斩龙子肯定地答道。
  古天点了点头,半晌,方才道:“为师知晓了,你带师弟们会卧房休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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