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噬》第3/370页



林木深处,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这声音开阔明朗,倒不像是一个修道练气的高人,更像是一个读书养气的贤士。

红鸾与木轩听到师尊的话,齐齐应了一声“是”,赶紧站起身来,又整肃一番衣冠,这才向着林木深处而去。

不过百丈之后,眼前又是一番景象,却是一座馨香扑鼻的花圃,植满了各色奇异花果,景致宜人,就听见一个轻柔而略无一丝烟火气息的女子的声音在和缓地朗诵着。

“仙人道者,非可以神也,累精华所以致;人之以食,五杂俱丰也,独阴阳以气和;胸有五藏,受意而动静之,惟心之为国主……”

寥寥几句《内景黄庭》,从这女子的口中诵出,却似乎有了万般的意蕴。红鸾与木轩进入花圃园地,就见一张石桌,两只木凳,坐着一个闭目沉凝,颌下美髯,面现安然笑意的白净中年人,还有一个一身云罗合藕裙,青丝如瀑,手执一卷经书,却同样闭目默诵的二八少女。

那中年人正是云岚宗之宗主,然而忽一见之,除了一脸和气,面貌清朗,颌下美髯,显现出十分的气度之外,也并无异象,反而是那少女,却是生得一副出彩的模样。

这少女云丝轻束,也不拢髻,更不佩饰,一张虽有几分清丽,却并不十分动人的脸上,五官精巧,尤其出色的是那一双忽而缓缓睁开的眸子。就在这少女一睁双眸的时候,整个林地花间,所有的色彩,好似都汇集到了她一人的一双眼眸之中。

走近的木轩神色微微有异,现出了几分迷离,但是旋即掩住。

云岚宗主也睁开双眼,淡淡地开口问道:“命你二人去寻血线银耳,以七日为限,如今时日已至,想是已经寻到了?”

红鸾与木轩跪下行礼,红鸾道:“师尊恕罪,弟子无能,并未寻找到血线银耳这一味药材。”

云岚宗主神色不动,抬手微拂颌下长髯:“也罢,卿卿之疾,非一日之功,异宝珍药也非是随意就能采集到的,暂时配不得这一位药,也便罢了。”

红鸾,木轩二弟子跪伏着,闻听师尊虽无怪责,却不免失望,不由得心下惴惴,惶惶地不敢说话。

云岚宗主却也不会因此而责怪弟子,和声安抚道:“你们修为尚浅,那血线银耳并非是寻常药材,为师寻找了十多年都未曾有结果,何况你们?既然寻不到,也便罢了。你们去吧。”

红鸾与木轩二人神情懊恼,谢过了师尊,便行礼退了出去。

待红鸾木轩二人退去,那一旁一直微笑不语,姿容清丽出尘的少女道:“父亲,既然寻不到,那便罢了吧。父亲每每发现一方可能医治女儿的丹方,都要谴诸位师兄师姐出山探寻那些珍稀良药,前年更是险些害了恒苍师兄受重伤,自此以后,还请父亲不要为女儿如此操劳了。”

“卿卿……”云岚宗主默然无语。

傲来岛地方十万里,然而却只是神州浩土东疆海外一座岛屿,岛上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个国度,这东云国更是在东方近海之地,实力羸弱,只因是国中云岚山中的道门云岚宗,在整个傲来岛的修道练气界中都颇有名望,这才保得安稳。

云岚宗的宗主云扬子,也是修道练气了三百多年,颇有几分功候,在傲来岛这一方天地之中大有名望的高人,十多年前忽得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得欢喜,就是云岚宗合宗上下,也是无不视之如明珠,倍加爱抚。

却说这云扬子之女,云卿卿,自然就是适才吟诵黄庭的二八少女。

按说似云卿卿这等一门宗主之女,自然是理当自幼得到云扬子及一干宗内长老倾心辅导,灵丹淬身,真气养神,修道练气有成的。只不过不知是云扬子哪里拂了天意,还是这云卿卿天生命薄,虽然出于修道之家,不知是多少凡夫俗子艳羡的身世,却竟然天生一副不能练气的身子骨。

常言道,修道,练气,养神,求真。

此乃是修道人追求天道长生至理的事情,莫说是这小小的傲来岛上,就是西面广阔浩荡的神州浩土,乃至是更加广阔的天地之间,无论哪一路数的练气之辈,无不如此。

这云扬子之女,天生一股子灵气,悟性极佳,旬月而能诗书,一岁能诵道经,至三五岁时,乃父及宗内长老与之论道参玄,竟不能败,偶或有异论,连这些修了几百年的道,养了几百年的性的老家伙也不得不为之侧目。只可惜,当云扬子欲传她云岚宗上乘练气道决,以期能够继承云岚宗道统之时,却震骇发现,此女奈何虽有悟性,却无根骨,乃是天生无脉之人,虽能参悟道真,却练不得天地之气,化不了玄元真神。

人之一生,百载而已。云卿卿纵然心有玄机,却修不得一身气术道法,终究是要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百岁之后,魂归渺渺。

为此,云扬子穷其精力,甚至动用云岚宗的能力,遍寻良方奇术,十数年也无能为力。此番他于一册古籍之上,知有一奇门灵丹“玄元散”能解这无脉之厄,于是派门下弟子,根据这丹方,遍寻其中所需灵药,已历年余光景,独独还差这一味“血线银耳”,这才有了红鸾与木轩出山寻药,今日归来这一情形。

只要聚齐了灵药,云扬子便就豁下了老脸,去那南面虎丘国药师峰上,向那精擅丹药之术的须陀老僧,求炼一炉这玄元散,以期能解决女儿身上这天生无脉之疾。

云卿卿微微低着头,并不抬头,只是道:“道有云:‘以天定者,不可以违;以众决者,不可以逆。’,女儿既不受天眷,想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违逆不得,不若顺其自然,方是道法正途。”

云扬子慨然叹道:“我岂不知道法于自然,只是我辈修道明心,练气化神,终归还不是仙佛,人之执念,却是解不脱的,若是解脱得了,便已然成佛做祖,登仙羽化了。”

云卿卿便不搭话,她又岂不知,云扬子为一道宗主,却也是她之父亲,是修道之士,却更只是凡俗一人耳。

父女二人对坐无语,良久之后,云扬子洒然一笑,仍旧不乏几丝苦涩,却转过话道:“近日石生如何了?”

云卿卿闻言掩嘴一笑:“弟弟还不是如往常一样,把后山搅得一团混乱。昨日趁木轩师兄不在,还去偷了他房中前年云成长老赐下的一桶紫玉晶签来顽,幸好被我留了下来,明日便使人送回去。”

云扬子怃然笑道:“罢了,便给他玩吧,改日再给木轩一套便是。”

想象着此刻刚刚回来的木轩一回去便发现失了一桶紫玉晶签,那时明知是谁拿去,却偏偏无法发作的模样,云卿卿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好了,卿卿,为父还要去见宗内几位长老,天时不早,你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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