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渡(完整版)》第102/288页


  “肯定是找你的!”顾砚于是得出结论,然后很不满地说,“明明是来找你的人,反倒累得我帮你挡了灾!叶青篱,你能不能少惹点事?”他这话说得很有气势,奈何他身高不够,小脸又太过稚嫩漂亮,这样一本正经地抱怨下来,就只让人想要发笑。
  鲁云在一边吭哧吭哧地笑了,可惜叶青篱没这个发笑的心情。
  她只想苦笑――如此看来,她还真是沾了顾砚的光,得了他的人情。若非这孩子先前一闹,现在她的处境肯定会比要去白荒还要糟糕。而有了怀远真人的命令做幌子,那个畏罪潜逃的说法便怎么也安不到她的头上来了。
  叶青篱对保护顾砚到白荒历练之事便多了几分真心,就算她如今早已与当年的“善良”无关,至少还需要做到恩怨分明。
  “你也好好准备吧。”叶青篱轻吐一口气,“去白荒历练是首座定下的事情,时限两年。”你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师门任务,我没有拒绝的权力。明日卯时,首座便会带我们前去白荒,你既然醒了,我现在就要出去一趟,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不等顾砚反应,她便自顾跳上鲁云的背,催它往赤脚道人的悬空茅屋飞去。
  绕山飞过小半的时候,她碰到踩着腾云符正慢悠悠飞行的石萱。
  石萱对着叶青篱挑眉一笑,又对她做了一个凝水术的手势。
  叶青篱点点头道:“石师姐好雅兴。”两人错身而过,又各自飞往各自的方向。
  星辉一明一灭,鲁云迎风飞行,夜色清幽。
  那一整面的峭壁之上,险险伸出一段石桥,窄窄石桥的一端立着间茅草屋子。乌发如瀑的男子斜卧在茅草屋顶上,一手撑在耳后,仿佛看向了虚空,又仿佛已经睡着。
  鲁云的飞行高度不够,叶青篱看不到邬友诗的眼睛。等他们飞得近了,邬友诗已经是双腿一错,整个人便如大鸟般从茅屋上跃下,然后他的招牌法器出现,化作一张大床,他便悬着双腿坐到上面。
  “小师妹,一别数日,居然学会夜访师兄了!”邬友诗脸上挂着讨打的惫懒笑容,“啧啧,真是有情调,有进步,不错不错。”
  叶青篱在他面前心情总是放松的,便也笑道:“师兄名字里头都带着一个乌字,想来是喜欢这乌溜溜的夜晚啦。”
  “我是姓邬,加了右耳旁的那个乌,可不是乌溜溜的那个乌。”邬友诗的眼睛在星夜下显得格外明亮,“小师妹,师兄我既喜欢黑夜也喜欢白天,一年四季每个日夜就没有我不喜欢的。”
  “师兄的日子,真是赛神仙。”叶青篱不由羡慕。
  “哈哈!”邬友诗大笑,“哪里用得着赛神仙?我从来不跟那些只活在传说中的家伙相比!”他招招手。
  叶青篱便让鲁云飞到他近前,然后从鲁云背上站起来,屈起右手拇指与中指,对他行了个道门礼节。
  “邬师兄是神仙也不比的人物,青篱逾越,想要向师兄讨一个好处。”
  “好处?”邬友诗挑眉望着她,只笑不说话。
  叶青篱本来镇定的神色便开始隐隐有崩溃迹象,双颊也有些发热。无缘无故向别人讨要好处,确实很不应当。
  她在心里顺了口气,才忍着初次开口求人的尴尬,继续说:“青篱已经决定要到白荒历练两年,这两年之间难免会无法顾及家中。青篱不求家庭兴旺,只希望师兄能在闲暇时对家母稍作关注,若是有什么危及家母安定生活的事情,还望师兄能够担待一二。“
  一口气将话说完,叶青篱几乎不敢去看邬友诗的神色。
  她们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平常略有交情可是也并不深厚。冒然提出要这位师兄帮忙照顾母亲的事情,确实太过唐突。
  叶青篱若不是没有其他人可以请托,也绝不会想到要麻烦邬友诗。她入门时间短,又向来就不是擅长交际的那种人,所以朋友竟是少得可怜。抛开药谷中的齐宗明与莫雪不谈,跟她交情最深厚的陈容偏偏又是陈家嫡系。
  身家背景也是组成一个人的重要部分,叶青篱从来就不认为,自己跟陈容交好就可以只看他这个人,而忽略掉他的家庭。哪怕陈容的人品再值得信任,他的肩上也还必须要担负着他身为陈家子弟所需承担的一切。
  正是因为相信陈容的人品,所以叶青篱越发不愿意让他为难。
  叶家和陈家的关系着实有些微妙,叶青篱必须注意着不能与陈容走得太近。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才好。
  思绪这样一转,叶青篱抬眼看过去,却见邬友诗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还是不答话。
  “邬、邬师兄……”叶青篱这有些磕磕绊绊的声音一出口,她自己就先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邬友诗宽袖一指,蓝色的身影只是一晃,他便又从坐变成了站,脚下那张四角大床也迅速缩小成了小方盒形状。他立在方盒那不过半尺长宽的地方,袍袖迎风猎猎鼓动,整个人倏然欺近,抬手便在叶青篱左颊上轻轻擦过。
  叶青篱愣了,只感到左颊上一凉,鼻间竹叶一般的男子气息淡淡一绕,这人的手已经滑过。留下的,是那指腹上偏凉的温度。
  “真是滑腻温软,触指留香啊……”标准的花花公子台词。
  “啧啧!”标准的花花公子神态。
  邬友诗歪着头,手指放在自己鼻端,神情像极了戏文里正在调戏良家嫂子的纨绔。
  叶青篱看他这样子,居然生不起气来,只是想笑。
  “邬师兄,”她就差没捂着肚子大笑,但唇角也有些一抽一抽了,“你不去学唱戏,真是可惜了。”
  邬友诗无赖的笑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摇头叹道:“小师妹真无趣,好端端地硬是浪费了这大好夜色。”他愤愤指责,“你应该要大叫非礼才对,就算不叫非礼,你也要梨花带雨或者含羞带怯,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还笑!还笑……”
  “唔……”叶青篱捂着嘴,还是掩不住溢出的笑声,“哈哈!师兄你可真逗……”
  “师妹你只管放心去白荒便是,”邬友诗忽然神色一正,“我既然认了你这个师妹,伯母那里我自然是要照料着。”
  他转换话题太快,刚才还存着故意引开的意思,这下却忽然表示答应。叶青篱眨了眨眼睛,先是一愣,后是一喜,然后便觉得邬友诗的承诺很能令人安心。
  “多谢师兄。”她再次行了个礼,有心想要再说几句加倍感谢的话,奈何在这样的时候,却偏偏口舌笨拙起来。她向来就并非口拙之人,只是越想真心感谢一个人,越是无法说出那些讨巧欢喜的话而已。
  叶青篱心里想:“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给什么谢仪,只怕不妥。”
  她已经将邬友诗当成了朋友,便觉得若是在这个时候把邬友诗的帮助说成交易,很可能就会把这个朋友推远。不说谢仪不代表不能感谢,叶青篱暗暗决定,从白荒回来以后,在长生渡里选些好东西送给邬师兄。
  “行啦!”邬友诗拍拍叶青篱的肩膀,“这几天月亮不出来,天上星辰也躲了大半,你师兄我整日里就帮老头子守着这个破茅屋,实在寂寞得很。来来来,陪我喝几杯。”
  叶青篱总觉得从邬友诗嘴里吐出的“寂寞”二字很是滑稽,因为无法想象这么阳光跳脱的人,也会“寂寞”。
  想是这样想,她嘴里还是应着:“美酒我自然喜欢,鲁云也是喜欢的,不过师兄不是不喜欢喝酒么?”
  邬友诗从储物袋里抛出两个酒坛子,叶青篱接着一个,鲁云则兴奋地咬住一个。
  “我是不喜欢喝酒,不过给我家老头子一点面子罢了。”邬友诗自己捧着个酒坛大灌,那姿态间又哪有半分不喜欢喝酒的样子?偏他还嘴硬,“这酒最不是个东西,看我家老头子那副模样,全是喝酒闹的!”
  叶青篱噗嗤一笑,仰头也将这灵气四溢的美酒灌下一大口。
  入口甘洌,仿佛有一丝清凉的细线从人头顶直灌到脚底,让人整个儿都舒爽了个透,连元神都清明了许多。
  叶青篱只觉得酒如甘露,灵力在这甘露的滋润下犹如滚珠,一颗一颗直落丹田,然后又活泼泼回转搬运。
  确实是好酒,赤脚道人酿的酒,便没有不好的。
  叶青篱心中羡慕,暗暗考量着自己在白荒中偷入长生渡酿酒的可行性。她从不打算让除自己以外的人知晓长生渡的存在,所以在白荒中要想进入长生渡,最重要的便是得避开顾砚。
  可是白荒凶险,而顾砚的安危还需她照料,她的行动自由度很受限制,进入长生渡的事情就很有些麻烦。
  “酒名甘露。”邬友诗伸手在叶青篱眼前晃动,“师妹为何出神?莫不是喝醉了?”
  叶青篱的眼睛在星辉下晶莹如水,她那双眸子微微一转,笑了:“原来是甘露酒,果然酒如其名。如此好酒,不醉也难啊。”
  “千万别夸,被老头子听到,他会得意忘形的。”邬友诗眉毛一斜,也笑了起来。
  一坛甘露洒下来,邬友诗连打酒嗝,叶青篱的修为又得到巩固,元神更是活泼圆融,如珠滚玉。灵酒助人修行,效力可见斑。
  一人一灵兽飞回绣苑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清冽的酒气。顾砚拨动裂天弓对着叶青篱射出一支光箭,箭势壮大,显然不忿她如此潇洒悠闲的样子。
  叶青篱放出神意索,对着光箭一缠,组成光箭的灵力缠成了碎沫。比起水乐冰直接用手捏爆光箭的本事来,她还要借助尘嚣,明显技差一筹。不过他们的修为差距摆在这里,顾砚只哼了一声,道:“反应还不算太差,便准你和我同去白荒吧。”
  这小破孩子原来是找场子来了,还真是半点也不肯伏低。
  叶青篱并不着恼,只笑眯眯地点头:“你的本事也还不错。”这么一句夸奖,立时就显得两人的气度不在一条线上,明显,顾砚要幼稚得多。
  小霸王虽然蛮横,却也着实是个心思灵敏的孩子,他觉出不对,脸色立刻绷起,收了弓严肃地宣告:“叶青篱,我从前是仗势欺人,不过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仗别人的势,变成仗自己的的势!”
  鲁云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嘿嘿笑道:“这小家伙自尊心还蛮强的嘛,这都多久以前被你骂的话,居然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这发个宣言还要脸红一下,难道他怕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就别弄出这副架势嘛,真是的……”
  它嘟囔一声,准备又趴到它的香樟树下去睡觉。
  叶青篱抿唇笑道:“我那时候骂他他也没反应,我还以为他没心没肺呢,原来是一直暗暗发狠,隐忍着呀。”
  一个知错能改,只是嘴上不说的顾砚,总比一个听不进任何异议的顾砚要好相处得多。小霸王倒也没有恶劣到底,叶青篱觉得前景又光明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取出怀远真人新赠的那两件法器,大致炼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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