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渡(完整版)》第246/288页


  叶青篱便放下心思,继续梳理经脉。
  她的外伤已经在印晨归元返春术的帮助下好得差不多了,内伤则主要是伤在经脉上,另外心室里面火气旺盛,肺脏还有些破裂,使得她只能转入内呼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处理得还算及时,所以除去废掉的那两条主脉外,其余经脉只需好生滋养几日便能痊愈。至于那两条被她强行震断的木系经脉,要想修复便还需另寻高人相助。
  叶青篱心底不无焦虑,撷英三阵她到现在还只走过一道,而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要想独力通过接下来的两道考验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但印晨现在特地留下为她护法也就罢了,下面的考验叶青篱却万万不能再依赖他。
  “篱笆。”鲁云却忽然道,“我刚才发现,这个迷宫通道的顶上是有符文的。”
  “什么?”叶青篱精神一振。
  恰在此时,原本静立在她身边的印晨倏地一抬手,手中剑光只如清风般飞射出去,从右方十字通道而来的一个修士便被他轻松斩于剑下。
  叶青篱虽然闭着眼睛,印晨杀人的动静也非常之小,但那一瞬间外露的灵气波动还是使得她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了当前的情景,迎面走来的那个修士瞬间生息消散,而他很可能在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袭杀自己的是何人。
  印晨收回剑,低笑了一声:“守株待兔果然要比闷头直走安全得多。”
  叶青篱心底一凉,修仙界的残酷在此刻展现得如此直白无伪,哪怕是如印晨这般看似晨光初晓之人也不会在动手间有分毫手软。
  很多时候,生命的脆弱都超出人类想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中间甚至不需要任何恩怨或者利益来做理由。
  又听印晨笑道:“这路可真不好走,说不定过会儿一个不小心,我就变成别人守的兔子了。叶师妹,我们结伴而行如何?”明明是帮助关切的话语,从他口中说来却显得格外豁达随意,真是面子里子都给叶青篱留了个十足。
  而他在此刻出声打扰叶青篱的调息,也表明他认为两人停留的时间已经是到了极限,现在应该要转移位置了。
  叶青篱睁开眼睛道:“印师兄,你可有抬头看过洞顶?”
  印晨一愣,立刻抬头看去,就见洞顶的石壁上纵横交错着一些符文。
  那些符文乍看起来凌乱无章,可仔细一看,竟有些像是天空云海卷舒,令人一望之下心底立刻就开阔起来。
  “这是?”他来回走了几步,目光跟随步伐一路游移,越看越是惊讶,“怎么像是一幅画?”
  “什么画?”叶青篱也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她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身体状况,只觉双腿力气渐渐回复,便接着这温和的动作继续缓慢温养经脉。她估摸着自己现在能勉强调用到三成的水系和土系灵力,再多的话就会造成经脉崩溃,损伤根基了。
  “像是一头张月鹿,这些云纹都是张月鹿毛上的花纹。”印晨道,“因为这画足足占了十丈长,我刚才 第一眼看去只看到局部的纹路,所以竟没看出来,这是一头张月鹿。”
  “张月鹿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南方七宿之一,”叶青篱道,“这跟九宫飞星阵有什么关联?”
  印晨将视线从洞顶收回,唇角向上翘起,笑了:“《淮南星训》中,又将二十八星宿分为九野,分别是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颢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张月鹿……便是东南阳天中的张宿。”
  叶青篱对阵法和星象实在了解不多,这会儿只能怀带着几分钦佩地听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印晨。
  印晨眉眼间带着几分喜se,用一种十分飞扬的神气说:“所以我们现在正处在第四宫的巽位,按照旗门,便是在地垄阵的范围内。《观象》又云:‘张六星为天府,一曰御府,一曰天昌,实为朱鸟之嗉,火星也。’你再看这鹿角所指的方向,是不是要我们倒行克火?”
  他又看向地面,道:“你再看这地上砖石,一排三块,俱是二尺方正,从张月鹿鹿角所指之处起,我们且试试逢三进四的步法,看能不能找到地垄阵的关卡所在。”
  叶青篱用心记着,心里暗叹:“鲁云,跟他一比我就显得孤陋寡闻得很了。”
  鲁云立刻拍着爪子维护自家人:“你们人类的谁谁谁都说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阵法是你的弱项,你跟他比什么?要是现在讨论对灵药的理解,你看他能不能比得过你?”
  叶青篱心底暗笑,虽然伤势严重,却也颇有苦中作乐之感。
  阵法果如破题,能懂的轻易便懂了,不懂的即便冥思苦想也依旧难懂。
  从两人发现这洞顶符文之后,接下来的道路便顺利了许多。
  叶青篱亦步亦趋地赵振印晨的步法行走,渐渐就开始觉得眼前景物发生了变化,迷宫的通道在身边缓慢扭曲,最后竟然逐渐消逝,然后斗室变成旷野,青石路变成草地,而一座不断生长着直入天际的高峰犹如擎天柱般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鲁云!”叶青篱在心底传音,“印晨不见了?”
  鲁云在水月池边暴躁地磨起爪子,旁边的魏长老嘿嘿笑道:“两个小家伙走进了撷英三阵的秘阵中,自然是要分开了,不然你们当布阵人都是傻子不成?若是允许多人协力通过,这撷英三阵还考个屁啊!”
  他突兀爆出的粗口好险没把鲁云都给吓着,所听所思自然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叶青篱。
  叶青篱的耳后根立刻火辣辣地烧红起来,虽然她原本并没有要依赖印晨的意思,刚才也只是看他忽然消失才自然升起疑问,可那位魏师叔祖仿佛直透人心的言辞还是在她脸面上狠狠扎了一下。
  说不上尴尬羞恼,不过也确实是让人很不舒服。
  她摇摇头只当没听到,抬腿便往前走去。
  一缓步行走,她一边将神识绕在身周十尺之内,同时仔细观察四周。
  按照那位魏师叔祖的说法,这地垄阵中应该是只她一人,不过这并不等于她现在就安全了。
  “咦?”走不得五步,叶青篱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脚下有一小片不同于草地颜se的深棕se闪光。

一七零回:破而后立
  叶青篱的目光下移,神识也立刻扫过来,便看清楚那原来是一块不过巴掌大的铜质小立牌。
  小铜牌竖立在草地上,正中间刻着蝇头大小的一排字:“人藏山中是为仙,万垄高地是为峰。踏破重峦欲登天,路自脚下何绵延?”
  叶青篱一眼扫过这些字,第一感觉是,设置这个阵法的人还真有几分恶趣味。这面铜牌这般的小,多数人只要稍不注意就可能将之忽略过去,又如何能看到这一行近似于指引的小诗?
  不过片刻后她就明白了,这大概正是地垄阵的第一道考验。
  这考验虽小,倒也颇有匠心,可见这个撷英三阵并不一味考校武力,更多时候,反而注重修士的心性与意志。
  “是要我登山么?”叶青篱将目光投往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心底绵绵升起一股想要将之跨越的韧劲来。
  若是在平常时候,她要翻过这样一座山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此刻她身受重伤,体内灵力大多不能动用,莫说是御器飞行,就是要用上落鸿飞羽的身法都很是困难,登上这样一座高峰,对现在的她而言,还真的是难于登天。
  鲁云在这时候传音对她说:“篱笆,魏予那个老头子说,撷英三阵神妙无方,会自动根据修士的状况来设置考验,你现在受重伤,所以过这地垄阵,只要爬山就行。”
  “魏予?”
  鲁云哼哼道:“就是那个什么魏师叔祖的名字,女气得很,真枉费了他这么大块头!”
  叶青篱不由莞尔,灵兽的直觉最是灵敏,鲁云会用这样的口气提到那位魏师叔祖,可见魏予不但没有伤害他,反而颇讨他喜欢,这个认知让叶青篱放心了很多,连带着看那仿佛目测不到尽头的高峰都觉得轻松了几分。
  两刻钟后,她终于到了山脚下,然后踏上了登山的第一步。
  最开始这山路还算平坦,那黄泥小路蜿蜒而上,地面紧实干爽,行走起来并不比平地困难多少。
  叶青篱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仍不忘记调动水系灵力,缓慢梳理经脉。
  这个地垄阵将她同其他修士隔开,不但给了她修养喘息的时间,登山的考验也正好方便她舒活经脉,调理伤势。
  在上次与萧闲同处的二十多天里,叶青篱也听他提起过一些关于淬炼肉身的见解。
  当时萧闲曾说道:“很多人以为伤重之人应当静卧修养,其实这个认知只对了一半,有些伤在刚刚爆发的时候,比如说肺腑破裂或者骨骼断折,的确应当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以免引发其他的内外伤,但不敢应对什么样的伤势,人体生机始终是根本,而滋长生机的最佳方法,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动。”
  萧闲又说:“若是伤及经脉,则更加不能一味打坐调息,而不运动了,因为经脉不比人体其他部位,经脉在人身中,贯通气血,连结内外,可无限大也可无限小,经脉者,又称经络,正所谓‘经,径也。径直者为经,经之支派旁出者为络。界为十二,实出一脉。’经络于人身中结而成网,浑然一体,唯有将之展开,捋顺,疏通,方能引动其根本之中的最大生机。”
  叶青篱现在伤得最重的是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这两条经脉看似只是十二正经之二,实际上十二正经伤中其二,就已经跟全然损毁没有太大区别了。
  人身中的全部经脉就是一个整体,纵然叶青篱的修仙者,能够勉强在断裂两条正经的情况下依然如常人般行动,也不过就是维持一个伤而不腐的表象而已。
  萧闲还说过:“你可知魔修、剑修的战斗力为何总是强于其他修士么?”
  虽然对萧闲将魔修和剑修混为一谈的说法很有些意见,不过叶青篱是不会说出来的。
  然后萧闲又解答:“因为只有魔修和剑修才会淬体,须知人身三宝,正是精、气、神。精为元华,气为血脉,神乃思虑,除我魔修与剑修外,余者皆只修精、神,不修气血,又如何能敌得过三者皆修之人?纵观神州大地,除却一些人类不说,如妖族灵兽之流,又有哪个不是身体强健,甚至有些还更胜法宝的?”
  最后萧闲总结:“依照昆仑玄道的说法,剑修其实也是邪道,是魔道的一种。每一个真正的剑修都是魔,至于那些只是拿把剑做武器,装模作样的家伙们,不提也罢。”
  等等说辞,总之不遗余力要将仙魔混为一谈,甚至越说到最后,反而论证了,仙为小道,魔才是大道,仙为末流,魔才是正途。若叶青篱不速速弃暗投明,看清形势,那就是真正的愚笨愚蠢愚不可及,浪费了大好的天资悟性和修行机缘。
  叶青篱也懒得跟他辩解,总之萧闲两千多年积累出来的歪理邪说绝非她这等仙道底层的小弟子能堪破的,许多的话,能听的便用心听着,好生消化,不能听的就当个笑话,不理便是。
  而如果在这方面跟这个老魔头较真,那才真的会被他圈入觳中,甚至被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了。
  不过萧闲那一句关于精气神的说法倒是没错,叶青篱经历越多,便越觉得真修只修咒术道行,而不修体术的做法实在危险得很。
  灵气只是工具,肉身才是生灵赖以承载神魂的根本,无论任何时候,有一个不比灵力修为差的肉身都绝无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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