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第16/63页


她摸索了会儿,摸到靠在长椅上的温热大手,立刻扣住。刹那间,他又僵硬了,她有点想笑,几乎可以想见他很恼怒又很无奈的表情。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啊。他看起来脾气是很坏,可他看不顺眼的人有难,他也不会弃之不顾的。

“凤娘提过,打你定居此地后,没有新雇佣人。那鬼,是个少年鬼,十五、六岁的样子,每天我来秋楼时,必会遇见他不发一言地瞪着我看,直到方才我在房里打盹,他就紧靠丰我窗口,青白着脸,舌头吐得长长的,要说不是鬼,谁信?”

阮卧秋皱眉,府内有这人吗?

“阮爷,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害得人家枉死?”

“胡说八道!”他骂道:“准是有人装神弄鬼在吓你。”

“吓我?我在你府里,人缘还算不错,又没结冤,谁会吓我?”

人缘不错?她这种性子也会有人喜欢?他心里不以为然,却没有说出口,只清楚道:“我说过,世上没有鬼。纵然有,也多半是有人在胡闹,杜画师你不去想它,不去念它,那么,你心中自然没有它了。”

“不去想它啊……还真难呢。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一晚,没有脸的绿衣鬼想要带走我爹……不然一晚上都想你好了,阮爷。”她打趣,听“正气”再三保证,心里逐渐安稳了。

他皱眉,没再出口骂她。她的笑声轻溢,像淡淡白雾活跃地飘散在他的眼内,模糊的身形就在其中。纵然有二郎的形容,仍旧无法勾勒出她具体的长相……

忽然之间,她像整个人倾向他,额面抵着他的肩,他佩愣一会儿,正要开口斥骂,又听她迷迷糊糊地低喃:

“是三更天了吗……难怪我想睡了呢……”心一安就困了。

想睡?十指尚彼此交缠,又得寸进尺地拿他当枕来睡。心里溢出怒气,随之而来的是无可奈何。他能硬碰硬,就是无法对一个弱质女流撒手。他懊悔地轻斥:

“不见过你这种人!”

“那是阮爷看人就像看镜子,以为镜子里看见的就是全部……”她慢慢合上眼,听见他哼了声,心里安稳了,睡意转浓。

夜风吹来,他的衣袍不停被某样东西骚扰,他伸手摸索,摸到又细又长的……头发?她的?这么长?她没扎起头发就逃出客房了吗?

不知为何,心头遽跳。连忙敛神,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田世伯说她发尾五颜六色的,不知沾了多少颜料……五指勾拳,将她的发尾掌握其中。

这女人……明明只是画师身份,何时间不经他允许,这么地跨前接近他?心头不快,却没有将她推开,怕她一醒来又说着让他满肚子火气的轻浮话。

他闭上眼。不用猜也知道若此时他在屋内休息,依她无赖的性子,一定会赖进屋内,闹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窘境!真不知她是真怕鬼到来找他挡鬼,还是故意来闹他!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啊……他就是看不顺眼!思及此,不由得松开手,任她发丝乱飞扬。

他凝神专注,当作肩头没有人靠着,当作身边坐的不是女人,而是二郎。

只是,夜风阵阵,带出她身子的香气,纠缠着四周,连带着他也被闻了一束夜,久久不散……

“少爷,我帮你更衣吧。”

“……不,房里有人,不方便。”压抑的声音飘飘浮浮的,揽进她的梦间。

哎呀,果然一语成真!竟然一整个晚上都梦到他,反面没再想到那个绿衣鬼……他简直像门神,将恶鬼驱离她的梦境之外。

“杜画师在睡,不会瞧见的。少爷,你一向爱干净的。”是凤春的轻声细语。

凤春啊……大好的青春都耗在他身上,他却没情没义,真是吃亏;要她,她一定死巴着他不放,至少也要从他身上捞回实质的报酬才是。

“那就晚点叫二郎换。凤春,府里头有没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十五、六岁?没有啊。”

“府里一定有这个少年,你仔细想想,这几年有没有买下哪个卖身的孩子?”他肯定的口吻,让杜三衡掀了掀眼皮,透着眼缝瞧见有个男人的背影又直又挺的。

这背影跟她爹的完全不同。她爹的背呻吟宽厚,却像随时会消失一般。她的爹信鬼神,而这曾当过官的阮卧秋却从不信……

也许昨晚毫不考虑地向他求助,正是知道他不信鬼神,藉由他的嘴,让自己也跟着坚信世上没有鬼神之说吧。

“啊,难道是他?”

凤春状似自语,他耳尖立刻问:

“谁?”

“……是小小姐身边的一个奴才,六年前来的。因为少爷不喜外人接近,所以他一直留在小小姐身边做事,很少出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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