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生活》第12/26页


  陆念恨不得跳起来和他理论,但刚一动,床响得像要塌了,气势被破坏得精光。她只能使劲扯被子,最好冻死旁边那个人。

  第二十五章 冷战

  好人发倔劲。程奕文好好先生一名,难得发次脾气,火力特别猛。等陆念发现势头不对,两人处于非常态几天了。
  陆念已经习惯,程奕文带两三枝花回来,偶尔是巧克力,然后边做饭边说上班的趣事。看他洗碗也是种享受,井井有条一步步来,碗碟盘锅,样样洗得铮亮。
  程奕文皮肤白,不笑时嘴角也微微上翘,有股朝气蓬勃的味道。现在生了气,搭拉着脸不说话,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陆念虽然在朋友圈里受过“谁先低头谁常败”的教育,但见色心软也是人之常情。尤其看到程奕文嘟嘴的样子,有些原则也不用太讲究了,她挤到他旁边帮忙,用布擦干碗。
  关于生活习惯,两人也算互相调整过一段日子。陆念喜欢吃过饭把碗筷先浸在水里,有时上网晚了,拖到第二天才洗。而程奕文见不得水槽里堆着东西,谁见不得谁多做,所以自然是他做得多。而陆念经常忍不住取笑他多此一举,“布上的细菌比自来水里的还多。”
  程奕文知道陆念示好的意图,但他实在是气,次次都想逃,简直看不到她对婚姻的信心,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不可靠?他的尊严在哪?
  韩英看在眼里,瞧不上媳妇和她的一家,不代表乐见儿子夫妻不和。她半开玩笑半提醒地说,“文文你在外头吃了炮仗,满头乌烟?”陆念扑哧笑了,韩英感慨,这媳妇没多少城府,是直爽人,可惜出生的家庭太一般,没办法给儿子助力。但如今说这些也太晚了,还是好好过日子,家庭和睦最重要。
  老娘发话,程奕文努力柔和脸部肌肉,勉强逼出笑容。
  晚上休息时,陆念拉拉程奕文,小声说,“睡不着,说会话。”
  程奕文闷声闷气地说,“我困了。”
  骗人!陆念听呼吸声,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她翻身把背留给老公,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小小屋檐下住三个人,程奕文的冷淡让陆念十分郁闷,不就说错一句话,值得发这么大火?看来还是婚前了解太少,本性来不及暴露。
  僵了几天,第一个忍不住的人是韩英。她找儿子说话,“在我的面前不许和小陆吵架,否则我当你们不欢迎我在这。要吵等我走了吵,哪怕你们闹翻天,只要我不看见就当不知道。”程奕文以为掩饰得挺好的,没想到老娘火眼金睛。他硬着头皮撒谎,“没有。”韩英说,“我不和你辩。妈妈上年纪的人,只喜欢看见你们小日子开开心心,不然我觉得是自己的缘故让你们闹不和。明天你们下了班出去逛逛,这么小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到处有我在,拉不下面子讲和。”
  程奕文这几天冷着脸,也看着陆念的冷面孔,他也不好受,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台。既然太后发话,他约了陆念下班后吃饭看电影。
  陆念飘过一丝念头,要不要继续冷战?但随即决定,赶紧结束,她受不了有话不好好说的状态。她现在觉得,以前说程奕文不像上海人,还是因为了解得不够,虽然他在很多方面挺不像的,但骨子里还是,哪有大老爷们生闷气生那么久的?
  陆念问,“那咱妈怎么样?”
  韩英说,“没关系,我能行。在上海时你们不也喜欢看电影吗?去吧。我看会电视就睡了,没什么事。”陆念又觉得,上海女人表面娇内里硬气。婆婆脚不方便,坐着捡菜洗菜,等他们回家只需下锅炒了。
  第二天程奕文来陆念公司接人。陆念座位上坐着个年轻男人,她和他有说有笑的。
  陆念介绍,“王若愚,我妈老板加同事,今天经过,上来看看我。程奕文,我老公。”
  两人热情地握了手。程奕文早从婆婆嘴里听说过小王的名字,既是店主也是伙计,空下来教老阿姨打游戏。他挺好奇的,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男人,守着家小店怎么静得下心。程奕文打量对方,真人跟自己差不多个子,有双细长眼睛,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王若愚对程奕文也是久闻大名。按陆念妈的说法,这辈子服侍惯了老陆,没想到世上的男人还有抢着炒菜洗碗的。陆念的婚结得急,但眼光不错。会做家务的上海男人白皮肤、大眼睛,但不“娘”,俊气中带着落落大方的劲。
  既然遇上了,程奕文提议一起去晚饭。王若愚推了,“你们小两口二人世界我掺合不像话,而且我得回店里,不然她妈没办法下班。”陆念不领情,“你急着回去上网吧?”王若愚笑道,“你老大不小,我都替你担心了,别嫁不出去成剩女。幸亏有咱们兄弟接手,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处吧。”陆念呸了声,“我剩你妹?”
  程奕文也笑,“平时听不出陆念北京口音,这会有点了。”
  王若愚笑嘻嘻地说,“那是为了照顾你们外地人。他家我家三辈子住在三环内,有口音正常,咱们可不是通县来的。”陆念纠正他,“通州。”王若愚拍了下大腿,“是呃,农转非了。”
  听他开始跑火车,程奕文懒得多说,又一个京油子。

  第二十六章 听过便罢

  程奕文到北京后最不习惯的一点,周围的人特别能侃。上海人也能说,但没有这么天文地理海阔天空不着重点地侃。而且,个个好似路透社记者,对政要名流的家里长短信手拈来。旁边听的人略为置疑,说的人立马眼光下斜,透着股“你哪来的呀”的味儿。程奕文不以为然,这些人的这些事跟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他小心地不把想法露出来,陆念不是这样的人就行,至于外头的,哪管得了那么多。
  可陆念是北京人,她不这样,她的亲戚朋友呢?
  在陆念的坚持下,陆念妈也说,你们只管慢慢吃,反正我回去也没事。王若愚最终没推掉邀约,仨人去了海底捞。
  饭桌上王若愚不慌不忙的亮嗓子占了绝大多数,谈天说地。程奕文作聆听状,偶尔说几句“吃东西、吃东西”。说的次数多了,王若愚笑道,“陆念你家这位还挺贤惠的。”陆念说,“那是,我找的还能差。”程奕文听着很不自在,但当着外人他得给陆念面子,因此也没说什么。王若愚又说,“你还真能找,找到出名气管炎多的上海男人。”程奕文很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地域歧视?疼老婆不等于怕老婆,你懂个啥?
  陆念帮他把话说了出来,“你懂什么,爱老婆,以她的意见为重,是好男人的基本条件。”
  王若愚嘿嘿笑了几声,“行啊。难怪我到现在还打光棍,意识不行。”
  程奕文从来没这样讨厌一个人过,连最初看着还算顺眼的细长眼,此刻也成了发面馒头上的两道杠。他悻悻地想,你们聊吧,我吃。王若愚看在眼里,更乐了,笑眯眯地说,“陆念你没做好主妇,饿着你家相公了。”
  好不容易挨到席终,总算送走王若愚,程奕文忍不住舒口气。陆念体贴地问,“累了?”程奕文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有点,耳朵里全是你哥们的声音,他可真能说。”陆念撇撇嘴,“该!下回你和妈妈说得没完没了时,也考虑下我在外面房里的感受。”程奕文说,“怎么能这么比?我们都是家里人,你也加入不得了。”陆念说,“他是我哥。”她打开包,赌气说,“他拿来的虎骨酒,给咱妈补腿的,可没拿咱们当外人。”程奕文看着那小瓶装的金黄色酒液,也没商标也没保质期,估计自己母亲绝不会喝。但陆念很当回事的表情,让他犹豫了下,没把话说出口。他换了句话,“看什么电影?”本来可以简单的晚饭,被王若愚的加入磨蹭了,等看完再回去都晚了。
  程奕文痛切地想,识相,真是一个人重要的品德。要是识相会做,就该明白别人的邀请有时只是客套,推不掉也主动提个快捷的晚饭才好。
  你想什么我还不明白?陆念哼道,“下回再看吧,免得妈妈一个人在家。”
  程奕文满心不是滋味,但陆念捂住耳,示意别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没办法解释。到了楼下,想到进了家门说话不方便,程奕文拉住陆念,“我生气是因为……”陆念没心理准备,被吓了跳。她拍着胸惊魂未定地说,“你要吓死我了!黑咕隆东的干吗?”
  “对不起、对不起。”面对陆念的不依不饶,程奕文安慰道,“有我在怕什么。”
  陆念不耐烦,“有话快说。”
  黑暗里程奕文能闻到陆念的味道,她喜欢用印度香薰衣服,冬天的衣服用的是檀香。他身上也有这味道,程奕文的心软成一滩,“对不起。”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以至于陆念喃喃道,“没关系。”
  夫妻吵架无非气头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何况他俩还在新婚,甜蜜在生活中的比例远远超过麻烦。程奕文先退一步,陆念自我检讨,她也不是没有错,和和气气好过乌眼鸡斗来斗去。
  陆念顺着程奕文倚入他怀里,听他低声细语,“我气你把离开挂在嘴头。你不是真的想离开我吧?如果不是,别再这么说,伤感情。”陆念不服气地扭了两下,谁伤到谁了,别光批评别人,瞧你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去。可他紧紧抱住她,两条胳膊像铸铁,“别生气!”
  陆念突然委屈了,还不是为了你,我才两面不讨好。这辈子还没这么做人累过,要看这个那个脸色。想到这里,陆念鼻子发酸,眼泪簌簌掉下来。程奕文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到强自抑制的呜咽声。他摸索着妻子的脸,用掌心抹去泪水,笨拙地重复,“是我不对。”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那是谁的?陆念很茫然,甚至也不是父母的错,不是婆婆的错。就是一堆不错的人聚在一起,莫名其妙地为了鸡毛蒜皮的事不愉快了。在婚前无法想象,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她和程奕文不追求房子车子,也不会逼对方高官厚禄,只求做普通人。但是,处到一起仍然有矛盾。
  程奕文小心地说,“要不,你打我几下出气?”
  陆念气极而笑,又不是小孩子。她踮起脚,恶狠狠向程奕文的唇吻去。
  吱嘎一声,101的门开了,灯光透出来,打断了两人纠缠万分的吻。
  陆念讶异地看过去,又是那位老阿姨。
  老阿姨骂道,“好饭当偷来地吃,又不是没结婚,要亲热回自己家去,关上门怎么样别人都管不着。”没等程奕文和陆念反应过来,她又呯地关上了门。程奕文纳闷地说,“她偷看我们?”陆念一乐,“是噢。”
  不出程奕文所料,韩英果然看不上虎骨酒。她说,“老虎不是珍稀动物吗?谢谢你小陆,我不喝酒,给你爸爸妈妈吧。”
  陆念知道是推辞,也不多说,默默把东西收起来。等韩英睡下,程奕文说,“我想喝酒,最近腰背酸痛,正要补补。”陆念知道他存心安抚,呸了声,“不给你,年轻人慢慢讲享受。”
  两人会心一笑,长辈的话听听罢了,不用在意。

  第二十七章 圆满的一天

  三夹板难做,幸好还有远在异国他乡的妹妹程奕琪做盟友。
  有些话媳妇不能说,儿子不方便说,女儿最无所忌讳,“老娘,阿嫂已经不错了,要求不要太高。有很多年轻人婚前提的条件吓死人,有房有车,职业最好是公务员。婆婆么,永远别踏进小家的门。”
  韩英不服气,“你哥条件好,不然她不会巴上来。你知道吗,你哥为了领结婚证,居然跑去挂失户口本。”做妈的都认为自己的儿女是最好的,程奕琪理解,但现在事实摆明哥哥对老婆一往情深,愿意离开舒适的家,跑到北京做蜗窝客,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安慰母亲,“你别跟老哥烦,他也不容易。我快回来了,在发简历。”
  韩英一听精神来了,“工作好找不?我托人帮你看看?”
  程奕琪最怕听到这句话,老娘虽然算是同年龄人里思想最新的了,但上了年纪就是上了年纪,还是老黄历,想到的工作多是国企,以稳定为第一目标。但谁要过一眼能看到退休的日子?或许有人喜欢家里把什么都安排好,可她不要。父母爱的方式,是用付出爱来控制子女。老哥是标准的典型,他觉得母亲不容易,所以按她的想法选专业找工作。尽管老娘没把这些想法挂在嘴头,但为人子女,尤其阿哥属于细腻型的,怎会看不出来。他唯一一次违背期望的,大概就是结婚这件事了。
  说到这,程奕琪有些后悔过早漏了风,应该找好工作才告诉母亲。都是为了分散老娘注意力,才犯了错误啊。她含糊其辞,“不急,我在准备毕业,不能分心。工作么,总会有的。”
  韩英赞成,“慢慢来。家里不缺钱用。”她又想起女儿的终身大事,“有男朋友吗?有了告诉妈妈,不要学你哥哥,闷声不响放个炮。我是一朝被蛇咬,终生怕草绳。”程奕琪嗔道,“老娘,才和你说过和阿嫂好好相处。把人家当蛇,人家怎么肯对你好?将心比心。你爱的方式不对,……”
  又来了。韩英叹气,不知道女儿去国外读书是好事还是坏事,学了外国人的一套,动不动拿本书做指导,长辈的话还不如几个印刷字值钱。什么爱的五种语言,少有人走的路,韩英听见头也大,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照书活能成功?她说,“早点回来吧。听你说那伙食,我听着也心疼,煮猪食啊。”
  那是,程奕琪想到生煎馒头口水要流出来了,最馋姆妈做的菜,幸好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偷偷地笑,亲爱的妈妈,原谅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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