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生活》第8/26页



  人说婚姻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韩英觉得再对不过,不是势利眼,相同的成长环境才能培养出相同的价值观,大小事情看法统一,自然不存在分歧,家庭也就和睦了。但是另一句老话也有道理,什么风也比不过枕头风。听了媳妇的答复后,韩英懒得和她商量下去,话不投机伤和气,找儿子说。
  程奕文的意思是这事先缓下,由他做通工作后再说。过了几天程奕文告诉韩英,暂时没说通,他还是想陆念高高兴兴去筹备婚礼,慢慢来行不?程奕文的话虽然说得很柔软,韩英不痛快,忍不住笑了一笑说,“现在的小姑娘果然跟从前不同了,从前恨不得喜酒摆得越多越好,现在不稀罕昭告天下。”还有她没说出来,怕伤了儿子的面子和心。听说有种状况叫隐婚,是不是媳妇还想在外面有什么花头,不然为啥说到办酒就推三阻四,难道怕被别人知道已婚身份。
  有了想法,韩英看陆念越来越不顺眼-有事没事描眼睛画唇的,又不是工作需要。说到工作,听说在大酒店工作的女孩子最虚荣,天天见的都是有钱人,薪水和外面的世界有落差。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当初陆念知不知道程奕文有房子。听来听去,似乎没破绽。后来韩英突然想到,就算程奕文没说家境,但他做派大方,肯定无意间漏了底。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尽管陆念不清楚婆婆的想法,但处在一起好不好有数,她和婆婆慢慢拉开距离。除了晚饭,其他时间陆念不是借口温书就是外出办事,躲得远远的。不能跟长辈斗气,让一步海阔天空,成不?
  程奕文夹在两个女人当中,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缘由,幸好表面的和气还是有的。然而事情总是在变化过程中,不是向好就是向坏。为一只小木狗,婆媳俩勉强维持的和平终于被打破了。
  婚前陆念住过几天程奕琪的房间,领了结婚证后就搬进程奕文的卧室。陆念当自己是客人,自然不去动妹妹房里的摆设。但那只木头雕的小狗很可爱,她经常拿来压书页,所以韩英问有没有见过时,她脱口而出,“见过。”
  韩英问,“放在哪里了?”
  不记得。她回忆,似乎放书堆上了,可能在书柜里,具体在哪,真的不记得了。
  陆念怎么也想不起来,看着婆婆按说过的地方一处处找,却一无所获。她劝道,“妈妈不要急。俗话说家家有黑洞,有时急着找找不到,不找时反而出来了。”韩英为工作上的事欠了别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想起家里有只黄花梨瘿木雕的小狗。黄花梨本身有特殊的杀菌油脂,很少有病态,所以瘿木很难得,小狗虽小,价值不低,正适合送人把玩。谁知回来怎么都找不到。听到陆念的话,她气不打一处来,家里的东西什么时候不见过?就你住过就不见了。
  韩英忍了半天没发作,但有些话不用说,陆念也察觉到了,果然没多久听到婆婆在房里跟别人打电话发牢骚。话是上海话,但陆念基本能听懂,说外地人素质差、骨头轻,看见好点的男人就跟了回来,“不肯办酒,哼,我看她是压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结婚了,说不定还想骑驴找马。”又说陆念眼睛浅,“黑洞?当我年纪大了不懂?明明是她看见好玩藏了起来,不好意思承认,假心假意来骗我。”
  婆婆当面,尤其当着儿子面,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原来背地里这样想,陆念像被雷劈过。听到婆婆走动的脚步声,她慌忙躲进洗手间,开了水龙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陆念像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躺在床上不想吃晚饭。程奕文以为老婆不舒服,送水送饭都给拒了,就坐在旁边陪她。聊着说到办酒的事上,他笑嘻嘻说,“同事跟我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想保持王老五状态。”一句话戳到陆念痛处,她“啪”地坐起来,跳下床,搬凳爬上去把柜顶的行李箱拿下来,翻出自己的衣服往箱里放。
  程奕文不明所以,劝道,“别人开玩笑的,你干吗生气,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
  陆念冷笑,“那你现在出去,告诉你妈,是你求我跟你回来的。去呀!你现在证明给我看。我不要空头保证,拿出行动来。”
  程奕文惊讶地说,“平白无故说这个干吗?以前我跟妈说过了的,多说没意思。”他搂住陆念,“嗳我们说好,以后你的父母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说你妈我妈多伤感情。”
  陆念想关键是你妈不把我当自己人。她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遍,“对不起,你既无心我便休,我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硬是当你家多欢迎我。”
  程奕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陆念气一过,眼泪簌簌掉下来,“你最好现在就去说,不是我硬赖着跟你回来的。”
  程奕文说,“好好,我会去解释的。”他一边说一边想,难怪刚才妈妈看他忙活,一直不冷不热的,吃过饭就回房了,看来也是在气头上。要是跟她这么一说,效果肯定很差。
  陆念想你忽悠我啊,一点诚意也没有,要你向自己妈解释,有那么难?她心灰意冷,站起来继续收拾行李,“我走。”
  程奕文拉住她,“我会去说的,明天好不好?今天妈妈真的很不开心。”
  陆念想她不开心拿我出气?我走。
  程奕文又急又气,抢下陆念手里的衣物,扳正她身子,“有点小问题就说走?我们是结了婚的人,有事两人互相体谅,好好商量。”
  我还不够体谅你?陆念委屈到了极点,抬起一脚踢向程奕文。
  没良心的坏人,一脚踢飞你。

  第十七章 姜是老的辣

  程奕文真情流露,陆念的这脚除了委屈外,还带着三分撒娇三分火,没想到正好踢到他膝盖。程奕文受不住力,“扑”一下跪坐在地板上。谁知韩英听到隔壁闹得厉害,推门进来看,看见儿子跪在媳妇跟前,顿时脸色变了。
  陆念不小心踢倒程奕文,看他狼狈的样子,又好笑又抱歉。刚要拉他起来,婆婆进来了,陆念的笑意凝结在唇角。而程奕文看她笑了,本以为事情这么过了,顺着视线回头看,才发现自己的妈冷冰冰地站在后面。
  三个人愣在那。
  还是韩英先动起来,转身就走。程奕文觉得母亲的眼神既悲愤又失望,他顾不得膝盖的酸痛,一骨碌爬起来追出去。但韩英已经关上了门,程奕文敲了好一会都没开。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陆念的气又上来了,无意之举何必当真。没礼貌的是婆婆,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她哼了声,拉过薄被盖住脸。
  程奕文两面受气,他也是人,也会发急,闷声不响去了隔壁空房睡觉。半夜醒过来不习惯,向左向右都别扭,他睡眼惺松时想起,少了陆念在身边。程奕文知错就改,爬起来回房。
  陆念哭了会才睡着,被程奕文吵醒时她在黑暗里甩开他搂住她的胳膊,怎么,一个巴掌一把糖?一边去。程奕文怕声音大了再招来韩英的不满,赶紧凑在陆念耳上说,“对不起,全是我不对,明天我们出去,找地方让你收拾我。”“不睬你。”陆念咕囔道。
  程奕文小心翼翼地道歉,热气吹得陆念耳根发痒,终于受不了投降,“睡吧,明天你不上班了?我可是失业在家等你救济。”
  程奕文知道这阵子陆念确实受了不少委屈,陌生环境,人和人的磨合。他把她搂在怀里,“我会补偿你的,等我。”陆念小声说,“我不愿意。”程奕文问,“我怎么做你能开心?”陆念脱口而出,“我想回家。”
  那……我们的家怎么办?两人同时想到。
  过了很久陆念开口,“程奕文,我承认我不对。可是我很想回北京。”
  她鼻音很重,程奕文伸手一摸,果然摸到满手泪水。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比不上实在的行动,他想了又想。陆念又说,“你别放在心上,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从前我们想得太简单,现在给大家空间慢慢想以后怎么办。”
  程奕文好半天才说,“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陆念说,“要不你跟我去北京?我们租房子住,轮流做饭搞卫生。”
  程奕文沉默了。
  陆念想既然我们都还想在一起,我可以跟你走,为什么你不能试着跟我走?但今天折腾得够了,她精疲力竭,不想说出口,而且把话说透了也太没意思了。
  等啊等。
  程奕文说,“让我想一想,怎么劝我妈。”
  陆念意外地睁大了眼,程奕文轻轻摸着她的脸,重复了遍,“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陆念再也忍不住,把脸贴在他胸口,泪水透过衣服,仍然热乎乎的。
  韩英在看到儿子跪在陆念面前那一刻,就觉得儿大不由娘。虽然程奕文说只是去北京两三年,到时候再看回上海还是接她过去,她轻描淡写地说,“年轻人出去闯闯也好。妈妈没事的,五十岁也不到,现在许多杰出青年还这年纪呢。不用担心,我支持你们,做了夫妻就要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你们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程奕文没想到妈妈通情达理到这样,他只能怪自己没处理好母亲和妻子的沟通。不过以后日子长得很,总有机会纠正,他想。
  去北京的安排一切顺利,程奕文调到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虽然又要从头开始,但好过另起炉灶找工作。陆念父母听说女儿女婿回去也很高兴,在陆念坚持下帮小夫妻找了套小户,只等他们过去签租赁合同。
  直到上飞机前,一家三口还是笑呵呵地聊天。等到程奕文和陆念进了安检门,韩英一个人慢慢走出机场,马上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寂寞,儿子大了,大到跟别人走了。而陆念也不好受,想想婆婆失败的婚姻,他们离开后只有她住在那里。程奕文的心情最复杂,可他哪能再给妻子压力,好在北京上海航班这么多,打个飞的看母亲,或是母亲来看他们都方便。
  飞机昂首飞离虹桥,高架,仓库,绿田,一样样慢慢消失。一个半小时后又降落在首都机场,坐上轻轨,陆念看着窗外略嫌荒凉的野地,松了口气,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不分开不知道有多想,再回来才明白所谓难舍故土。她把头靠在程奕文肩上,手环住他的腰,这个男人为了她,放下上海来了这,要对他好一点。程奕文感觉到她的亲昵,低头对她笑道,“你要对我好一点。”
  不要脸,蹬鼻子上脸。
  两个小时后,两人都有表现机会了。
  他俩总以为陆念的爸找的房子不会差,到了地方才发现,那地方小得可怜,厨房是借阳台一角搭出来的,睡房只够放张床,洗手间的陈年旧垢大概比他们的年纪还大。
  程奕文和陆念默默对视一眼,有什么办法,陆正兴已经替他们先付了三个月房租,不能拿钱开玩笑,住了再说吧。
  两人的脸色,陆正兴全看在眼里,回家忍不住夸陆念妈主意好,要是小两口在外头住舒服了,哪会感觉家里的温暖,就得给他们点苦头,才知道只有家才是最好的地方。陆念妈嘿嘿笑,闺女再老成,也比不上生她出来的妈主意多哪。

  第十八章 有间小屋

  放下行李,小两口出门去采购清洁用品。附近没大超市,幸好巷子深处有菜场。陆念被门口的水果摊给吸引住了,等程奕文拎着扫帚拖把水桶出来,她也有两大袋战利品,从苹果到山楂,甚至还有几节甘蔗。
  陆念说,“上海水果太贵了,哪像咱们北京,又好又便宜。”
  偏见。程奕文笑。
  陆念急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别人。”
  程奕文逗她,“我信。不敢不信。”
  陆念呸了声,谁不知道你逗我玩呢。
  他俩租的房在三楼。经过底楼101室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姨探出头,朝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说道,“看看你们,多大的声响儿!”程奕文愣住了。陆念仍然很自在,笑眯眯地道了声歉,没事人似的拉着他上楼。
  最脏的地方是厨房和洗手间,陆念打扫厨房,程奕文刷厕所。他倒了小半包洁厕粉进马桶,拿把长柄板刷细细地刷。机械化劳动时容易走神,程奕文最纳闷的一点是陆念受得住不相干的人的气,却忍不了婆婆几句话。他可以跟陆念来北京,却想不明白她俩处不好的原因。妹妹说他是标准的讨了老婆忘了娘,程奕文只能苦笑,还能怎么办?以后肯定可以改善,现在只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厨房间传来一声惊呼,程奕文丢下刷子冲过去。陆念指给他看气窗上的黑点,原来全是苍蝇,它们被油腻粘住了脚,看去密密麻麻的几十只。程奕文的胃颤抖了,但表面镇定地对陆念说,“没事,我来洗,你……去整理卧室吧。”洗手间也脏,卧室还行,就柜子床架上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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