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故事》第2/39页


  “乐熙,你啊!”子捷颇有些无奈。
  “怎么了?又唉声叹气的,是不是你家陈松又触犯家规啦?”
  “他哪敢!?”子捷恶狠狠地说,“他要敢造反看我怎么收拾他!”
  “收拾谁啊?”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陈松懒洋洋的声音,之后又有些可疑的象声词,乐熙有些脸红。
  “滚啊!少粘到我身上来!”子捷又开始咆哮。
  “哎呀!”乐熙揉了揉耳朵,若是再被他这样河东狮吼般地吓上几次,自己可能就小命儿不保了,“我说子捷,麻烦你给我点提示再吼好不好?我心脏不好耶,想吓死我吗?”
  “你是不知道,这丫的太烦了。你还好吧?……哎哟又来了……”
  乐熙无奈地摇头,跟子捷说了几句报平安的话便知趣地挂断了。估计电话刚断那边就该开始缠绵悱恻的激情戏了吧?
  哈哈哈哈哈……
  
  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倒杯水,突然胸口有些闷闷的,又有些恶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乐熙捂住嘴冲到卫生间的马桶边“哇”地一声吐了。中午吃的一点儿没剩全吐了出来,吐得实在没吐的了便开始吐酸水,好不容易止住,铺天盖地的晕眩却又不期而致。身上冷得厉害,眼前突然看不清东西,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声音,他扶住墙慢慢坐到了地上,头靠在冰冷的墙上等待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好一阵那种无力的感觉才慢慢消失了,身上却是汗湿重衫。摸摸额头,居然起烧了。
  真是倒霉。
  
  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走回房间里,乐熙取了几颗药丸服下,坐了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社区卫生院里人很多,大都是感冒病人,估计都是昨天那场雨惹的祸。乐熙跟医生说了下自己的症状,医生又拿起听诊器在他胸口这听听那听听,琢磨了半天才挥笔写药单。
  “输液吧,啊?”尾音转了一转,让人越发地冷。
  “哦……”乐熙点头,跟着护士走进里面的输液室。病床上已经躺满了人,沙发上也坐满了,只好在角落的木椅上坐下。手背上凉凉的,是护士在做输液前的擦拭。偏着头,扎针的过程就不必欣赏了。
  突然想起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那时候他喜欢给祁辉哥打电话,每次生病了都会用气息奄奄的声音跟他讲电话。祁辉哥的声音很低沉,仿佛通过电波都能感觉到他皱起眉头的样子。他对他撒娇,哥,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你的宝宝都要病死了。哥会安慰他,宝宝乖啊!别胡思乱想,很快就好了啊!他说,哥,这针扎得我好疼啊!哥会说,不疼,来把手伸到电话跟前哥给你吹一吹,吹一吹疼疼就飞走了。
  像哄小孩儿似的。
  “嘶……”细细的针扎进手背还是疼得他不住地抽气。小护士抬头看他一眼,眼睛里隐约有些笑意。乐熙忍了忍,嘟着嘴看着小护士调着输液管的速度,很是不服气。
  “不舒服了就叫我啊!”小护士笑眯眯地对他说。
  “好着呢好着呢!”乐熙堆出一个轻松的笑脸。
  
  输液历来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无聊到让乐熙开始玩手机里早已经玩得不耐烦地游戏。旁边坐的是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看穿衣打扮应该是一位高级白领。只是她说话的口气却并不像淑女。一会儿嗞哇乱叫着,似乎是在训斥部下,一会儿又极温柔甜美,可能是在跟客户沟通感情。
  不过确实很吵就是了。
  乐熙有些乏,索性靠在椅背上打盹。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在做梦,梦里是小时候跟祁辉哥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自己才六岁,祁辉哥已经在读高中了。他穿着学校发的校服,白衬衣和蓝色长裤。别的学生穿起来都那么丑,唯独祁辉哥,身材匀称而挺拔,那么帅气。
  那时候家里很穷,身边就只有妈妈和姥姥。小小的自己问妈妈,爸爸呢?我要爸爸。妈妈就会用那种特别忧伤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渐渐的也就不问了。妈妈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工作,只好推着请卖废铁的大叔焊的手推车在路边卖小吃。姥姥在旁边打下手,调的调料好好吃,很多人都会照顾生意。妈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家,便让自己坐在小板凳上,腿上搭个木板写字。后来遇到了祁辉哥。哥是给他妈妈买小吃来了。兰姨每天都会买上几块钱的东西。其实她自己是不吃的,买的东西都给自己店里看店的姐姐们吃了。
  兰姨会做漂亮的旗袍。开着一家很大的时装店,给有钱人订做手工的旗袍。
  后来梦里就出现了小小的自己和哥并排坐在兰姨店里休息室写作业的样子。凳子太高,哥把他的字典拿来垫到自己的屁股下面。兰姨在一旁笑:小辉,你不是最爱自己的书本了吗?怎么舍得让乐乐坐了?哥就会望着自己笑,宠溺的笑,揉揉自己的头发:宝宝快写作业,不懂的问哥啊!
  那时候母亲已经因为心脏病过世了,自己和姥姥相依为命。兰姨心疼自己,便把自己带回家认了干儿子。当时兰姨就已经跟祁叔分居了。人家都说家庭不和的孩子,会很忧郁,但哥他却像一缕阳光。那么多难过的日子,可是他总会笑着看着自己。
  只是,后来哥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后来,哥要去美国留学。
  后来,哥要留在美国接管家族公司在国外的生意。
  后来……
  很多事情总是会让人措手不及,盼望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拒绝的却一再出现。会不会不去想,就不会伤心?会不会不去期望,就没有失望?
  哥,再不回来了吧?……
  
  “小盐巴,怎么在输液?……生病……工作怎么样了?……男朋友……”
  “阿姨……别叫我小盐巴……潇潇……感冒……学习还好吧?”
  “考试得了第一……福利院……过周末……花花……”
  “您还叫施鲁花花……哈哈哈哈……他……气死啦……”
  模模糊糊地,乐熙听到有人走过来,似乎在和自己身边一直讲电话的那个女人说话。听声音是一位老大妈,声音好大,好吵。
  别吵啦!太烦了!哥都不在梦里出现了!乐熙想要跳起来大声喊,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沉沉的,不想睁开眼,就这么向着更昏沉的梦里陷了进去。
  
小盐巴和鲁智深
  “医生,快来看看!”严霜打断了施妈妈说话的声音。看了看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男孩子,他的眼睛紧闭着,脸色很不好,额头上的冷汗冒个不停。她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脸试图叫醒他,但一直叫不醒,触手很湿很凉,不由心中一惊。
  “怎么了?”医生赶过来,看了看歪在椅子上的乐熙,简单地检查后说道:“可能是虚脱了。”一边让小护士招呼病床上的病人滕个床位,一边扶着他坐起来。无奈瘦小的老头儿手上没什么力气,乐熙软软地靠在老头儿肩上几乎让两个人都摔倒。
  “阿鲁!来,过来帮医生一个忙!”施妈妈慌忙扶住乐熙,朝着病房外跟邻居聊天的施鲁喊道。
  “妈,你又叫唤啥啊?”施鲁无奈地探了个头进来,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老妈。这位退休特级教师,一点都没有当老师的修养,整天大喊大叫地,简直就像是街道妇女主任一样。
  “快来,有人晕倒了!”施妈妈急道。
  施鲁快步走过来,接过母亲怀里的男孩,按照医生的示意把他抱起来放到了病床上。男孩儿很瘦,抱在怀里有些硌手,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放到床上的时候施鲁无意间碰到了输液架,男孩轻轻地呻吟了一下,施鲁定睛一看,咦?挺面熟的。
  “身体太虚了,心脏也不太好,你怎么能把输液速度调那么快呢?”医生小声训斥着小护士——还好不是病情发作,不然就麻烦了。
  小护士一边委屈地解释着,一边帮助医生给乐熙做简单地急救。片刻之后乐熙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看天花板,然后费力地转了转头,一双墨似的眼睛正对上了施鲁。
  一丝脆弱的神情一闪而过,然后轻轻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战抖着,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般攥紧胸前的衣服。放在胸前的手手指修长,手臂细白,隐隐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还有哪不舒服?”医生取出听诊器听了听,仔细地问乐熙。
  “有些气闷。”乐熙老老实实地回答,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医生示意护士取了氧气枕过来。插管的时候有些不适,乐熙抗拒地偏了偏头,让医生有些冒火。施妈妈过来握住乐熙的手鼓励他,轻言细语地和他说话,这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是学校的新生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生病了?真是可怜的孩子,离开家跑这么远身边也没有人照顾。”施妈妈伸手摸了摸乐熙的额头,缕顺了他被汗湿粘在额前的头发。那双布满茧子的温暖的手触感很想自己的母亲,乐熙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在药物的作用下乐熙很快昏沉起来,但他一直睡得不太安稳,中途感觉有人把他从病床上挖起来,靠到一个很温暖的怀里,有人对他说:“来,张嘴,把药吃了才会好得快!”那个人的声音恶狠狠的,很生硬的样子,乐熙极不情愿地张嘴吃药,又被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又有似乎听到有人问护士要病号服,不一会儿便被人摆弄了一番,有人抓起他的手臂给他换衣服,动作很生疏,拉得他手腕生疼,他皱了皱眉呻吟了一下,衣服换好之后又被人用被子裹起来,身体突然变轻,像是被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不多久又被抱回来,身下的床单好像被换过了,干爽而又温暖。
  被这样折腾了一番乐熙终于沉沉睡去了,但被老妈逼着照顾病人的施鲁却是很不开心。刚喂这个小东西吃药的时候就被老妈骂了,说“你态度这么凶狠,哪像是在哄病人吃药的?”严霜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他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他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心想:怜香惜玉?拜托你看清楚,这是个男孩子好不好?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变态啊腐女!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倒不敢真说出口,要知道最近老妈也有点被严霜“带坏了”,开始喜欢李俊基啊,山下久智这一类的。哎,真是没救了。
  “我说小花花,你现在真是一点爱心也没有!”施妈妈突然对儿子说。很满意地看到了儿子额头爆起的青筋。
  “妈,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花、花!”施鲁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的母亲。这个老太太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恶趣味不改,喜欢给人乱起外号,还美其名曰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想必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学生了。
  “怎么了?敢跟老妈较劲了?这不就在小盐巴面前叫叫你吗!再敢给你老妈我使脸色小心我下次在大家面前叫了哈!”施妈妈阴险地笑到。
  “花花!你也有今天!”严霜用手指指了指施鲁,指尖控制不住地战抖,一幅似笑非笑憋到内伤的表情。
  
  花花这个称号,还得从施妈妈怀上施鲁说起。施爸爸是山东人,所以给儿子生下来理所当然地叫了施鲁。而施妈妈当时是准备了一大堆非常具有文采的名字给儿子的,因此为了名字两口子还吵了一架。加上后来施鲁长得又肥又壮的,所以施妈妈丰富的想象力让她很直接地联想到了《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所以施鲁便这样莫名其妙地得了花花这个爱称。
  施鲁对这样的称谓是相当反感的,所以施妈妈也只是偶尔拿儿子开涮时才这么称呼他。而这样的称呼某一次被严霜得知后,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严霜是施鲁将近十年的同窗,这个女人虽然有一个非常“冷酷”的名字,但事实上却是一个相当八卦的人。有句话讲“外表稳重,内心骚动”,完全就是她的真实写照。朋友们都不相信他们俩同窗十年还没有发展成同床关系,无论施鲁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但严霜的一番总结性发言却让大家无话可说。
  那番话的大概内容是这样的,当然必须配合严霜严肃的表情,标志性动作就是冷笑一声,推推金丝边眼镜,淡淡地说:“现代人的关系,你们知道有几种吗?其实可以总结为吻关系,性关系和没关系。我跟施鲁,是连吻关系都没到的,怎么会有另外两种关系。就算是有吻关系了吧,你们能想象我们接吻是什么样子么?”
  集体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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