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号万岁》第2/29页


  这种情况在文学上的反映如何呢?文学作品中最突出的是两大分支: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现实主义的作品就是大面积再现苦难,而现代主义本身就是苦难的产物。因为有了苦难才有了现代主义这种变形的表现,现代主义是一种人类思维的苦难变形,所以说整个艺术领域是跟苦难联系在一起的。20世纪的人类已经完全丧失了19世纪以前人类那种高贵的气质。20世纪的人类在痛苦之下变得屈辱、卑污。因此从本质上讲,我是比较反对企图美化、打扮、总结“20世纪美好成就”的动机和努力的。对于未来,毫无理由说现在21世纪到来了,事情就会完全变样,一个简单的年份变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它只不过是一种人肉筵席的符号性欺骗。
  但从另一个角度,从我孔庆东个人来看,20世纪很有意思,这个世纪太好了,我愿意活在这个世纪。但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自私”想法。
  我不愿生活在很平淡的世纪,我有幸生活在这个世纪,我有幸感受到了这么大的悲痛,也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许多事情。对于我个人的成长、精神的丰富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人说20世纪是一个“民主”不断“进步”的世纪。我觉得这需要一分为二地看待。民主有好处,这没有疑问。但是民主经常被简化成“多数人说了算”,大多数人的意见就是正确的,这一点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20世纪和21世纪之交的时候,中国出版了一套“新青年文丛”,我本人也混在其中。但这跟“五四”时代的《新青年》是无法相比的。在20世纪初的时候,《新青年》所代表的新文化运动先驱们的那种文化幻想是充满希望的,他们真的相信20世纪会消灭苦难。而今天我们的幻想都是假的,90%是报刊的炒作,作者和读者都不相信,只是为了卖报纸、卖刊物而进行“码字”。看一看100年前梁启超等人的文章,今天的人真要惭愧得无地自容。
  过去的100年在生活表面层次上,的确是有进步,但这种进步大家都知道,如科技的进步、国力的增长、外交地位的上升,比100年前,是要进步多了。问题是我们是不是需要警惕这“进步”背后所掩盖的是什么,这个进步的代价是什么,这是许多人不清楚的。按进化论的观点,人类反正是要往前走的,比如粮食产量,当然要比100年前提高,这种进步是应该的,自然的,没什么值得夸耀的。100年前梁启超等大师们做过很多梦,他们的梦是很伟大也很真诚的,但后来这些梦却没有实现,或者说一半以上都破灭了。到鲁迅的时候,鲁迅开始总结这个梦,鲁迅说我年轻时候做过很多梦,这些梦大致都破灭了,而鲁迅的话并没引起太多人的重视,后来人们还是在不断地做梦。到本世纪下半叶做15年超英赶美的梦,后来做解放全人类的梦。我上小学时被告诉2000年实现共产主义,后来又说2000年实现四化。而实际又如何呢?用骆驼祥子的话说,把我们原来心里的那点儿清凉劲儿,都给毁尽了。
  “回望”是为了“展望”,展望未来要有立足点,立足点就是不要做梦,不要再沉浸在做梦上,而是要扑在现实身上,解决“眼巴前”的问题。可能问题解决不了,那无所谓,但靠做梦是肯定不行了。我们既要把自己的梦打破,也不要再相信人家允诺给我们的梦,我们接受人家的承诺、许诺已经太多了。不管这种许诺是来自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如告诉我们全球化多么美好,告诉我们信息技术发展将使我们如何如何幸福,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能轻信。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能力小的解决自己的问题,能力大的除了解决自己的问题再解决别人的问题,如果社会上有很多人这样做,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本文原发表于民航刊物,经补充后发表于韩国刊物)


万兽无缰篇峨眉山的猴子

在韩国好好住着,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峨眉山的猴子。
  说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记得是20世纪80年代的那个龙年,我和师弟张海波、吴晓东三人,以考察抗战时期大后方文艺之名,到祖国的西北西南转了一大圈,留下了许多“壮举”和趣谈,比如冒死登华山、拦车闯九寨、乐蜀不思归、见肉就想吃等等。其中峨眉山突破猴围,也是饶有情趣的一幕。
  峨眉山海拔3500多米,是我平生除了坐飞机以外登上的最高处。一般的登山者要两昼夜才能登顶,我们三人只用了大半个白天就“一览众山小”了。这比起我们登华山来,还算不上神勇。那时真是年轻气盛,看大江如细浪,藐峻岭赛泥丸。北大要是再多给我们500块钱,可能连珠穆朗玛都拿下来了。
  下山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线,心情和脚步都放松了许多。想到大捷之后,易有小败,我提醒师弟这条路上有猴群当道。报上多次有人撰文描写过峨眉山猴子的顽劣凶悍,我们雪山草地都过来了,可不能折损在这班灵长目畜生的手里。
  这时有几伙山民引诱我们坐滑竿。我从小就反感坐轿子坐滑竿这种“骑在劳动人民头上”的无耻行径,只有蒋介石、刘文彩那些吸血鬼才会像个瘫痪娘们似的让人家抬着,又难看又恶心。我们都是“五四”精神哺育出的人道主义者,又看过《收租院》和《红岩》,所以在此大是大非面前,毫不动摇。山民百般纠缠不成,就说前边有猴子可不是好耍的。说着一拐弯,果然好一片花果山景象,涌到目前。
  这是一段之字路的中转处,略显开阔。左边是怪石层叠的山坡,右边是杂草渊茂的深谷。对人来说,左右无路,前后逼仄,不宜久留和多聚;而对猴来说,却是立足于高坡,迫敌于悬崖,退有千条道,进无半分险,正好排阵用兵。所以它们就选定此处作为收费站,天天上演“水浒传”和“平型关”。只见从路两边一直蔓延到山坡的高处,坐卧蹲立着几十位大大小小的弼马瘟。一个个膘肥体壮,毛色油亮,尤其是前臂粗圆如小男孩,肩宽背厚如美国游泳女将。可见其营养状况之佳。我们平时损人瘦得像猴子,到此才知是犯了以偏概全的机械唯物主义错误。
  这些猴大王正在对前边的五六名过客“恭行天搜”,基本是一对一的“猴盯人”战术,并不浪费猴力。执法者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之猴,站起来有半人高,呼啸跳跃,上翻下夺,仿佛红卫兵在“破四旧”。老幼病残妇在一旁静等分享胜利果实,但也间或受礼纳降。另有一些更为慓悍勇毅的壮猴,虎视眈眈地环伺于外围,随时准备“三支两军”。远处山坡上则有一群魁梧的身影作壁上观,大概是战略总预备队。被搜查的过客,多数是想拿点食物逗猴子玩,把这里当成露天动物园。不料猴大王并不陪你玩,先缴了你手里的货,再把你的大包小兜一通乱翻,最后还要搜身。聪明的人给它们点吃的后,主动翻出口袋,表示已经空空如也啦,可以顺利过关。老实巴交的人则可能被它们掏完衣兜掏裤兜,把一些隐私物件给没收了也说不定。有些事先不知道这里有猴子的人则容易惊慌失措,特别是大姑娘小媳妇一尖叫,猴子们就更加有恃无恐,兽性大发,前推后搡,连撕带抓,恨不能把你扒光了才罢休。据说有一次为抢夺一架相机,一名少女被一头最凶恶的猴子推下悬崖摔死,当地公安局抓到那头罪猴,当众枪毙,杀一儆百。但这伙山贼依然明抢豪夺,无法无天。
  见到我们,立刻有几员猴将蹿过来,它们对那些抬滑竿的“贫下中农”视而不见,直奔我们三名“反动学术权威”,真是火眼金睛,爱憎分明。我对师弟说:“别理它们,冲过去。”不料又扑过来四五头壮猴,飕飕几个起落,穿插分割,把我们分别包围。我一直怀疑是那些山民给猴子发了什么暗号,猴子才这样大规模围剿我们。我们好像辽沈战役中的长春、沈阳、锦州或平津战役中的北平、天津、新保安一样,被围成了三座孤城,只好各自为战。我走在前面,对这些猴子没什么好感,根本也没打算跟它们玩,当然也不怕这些畜牲。迎面一个猴青年向我大咧咧地伸出爪子,我喝了声:“滚!”这猴子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不解地望望我。我虎着脸又喝道:“滚蛋!”这猴子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眨眨眼,好像说:“这人怎么不懂规矩?”它摆头望望两边,立刻从两边跳上来两头狼狗般大的壮猴,胸肌发达,表情肃穆,嗓子里低沉地咕噜着什么,径直就来抓我的大久久电子书。我心中暗想,这样的家伙要是五六个一齐上,我还真打不过。我于是掀开久久电子书,掏出一柄水果刀,拉出刀身,将锋利的刀刃在两个畜生眼前一晃,骂道:“去你妈的!”这下它们都明白遇到什么人了,顿时后跃数尺,但还不肯马上就走。我逼上两步,用刀指着它们说:“还不快滚!”它们这才撤围而去。附近的群猴都用一种很悲苦很压抑的眼神看着我,似乎说:“这人真没劲,不给吃的就算了,还这么野蛮,真自私,民族主义情绪太严重了!”我因为不战而胜,也隐隐觉得有点愧疚,但心想,对你们这群强盗,不客气就对了。这样想着,顺手把上午吃剩的两枚沙果丢给了路旁的一个小猴崽子,心里说:“你长大了也不是好东西,都是你娘老子教的。”那小猴崽子吃了一枚,另一枚被火速奔来的一只少年猴子夺跑了。
  我回头去看师弟,他们都正被纠缠得苦。但他们性格不同,处境也就略有分别。我把大胆型的张海波叫做唐·吉诃德,把忧郁型的吴晓东叫做哈姆雷特。吴晓东那几天挂念北京的女朋友,通信又不方便,本来就心事重重,他似乎又想突围,又想恋战,所以给猴子们造成“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契机。猴子们不但要他的东西,还把他的衣服给撕破了,经过苦战,才冲出猴子们的围追堵截。所以晓东突围后又想笑又有点生气。张海波也被乱抓了一通,但他本来就准备好了吃的,想跟猴子玩一玩,看上去有几分舍身饲猴的模样。我抓紧时机给他拍了戏猴照。
  我们三人的存在,其实也帮了其他人的忙。群猴从我们这批过客身上收获甚微。其时夕阳落山,猴影散乱,我们再拐一个弯,就完全通过了这道峨眉山的“猴门关”。
  这件事虽然有趣,但我从来没想写过,因为写出来不过是一段旅游花絮而已,纯粹的叙事抒情文章我是没多大兴趣写的。可是最近,我脑子里好几次蹦出“峨眉山的猴子”这个短语,我眼前又出现那些肥壮的猴子剪径的图景。我意识到,我一定是把“峨眉山的猴子”当成了某种意象。这些猴子,世世代代不采果,不捕猎,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太阳晒屁股后,往路边一蹲,连要带抢,吃香的,喝甜的,仿佛所有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伺候它们。它们已经不是本来的猴子,它们是生物界许多事情的象征。我捂着脑袋搜寻这一象征。首先想起来,当年抗战胜利后的蒋介石,就被称作“峨眉山的猴子”。抗战时,他躲在峨眉山上,胜利了,他下山来摘桃子。现在,文坛上也有许多“峨眉山的猴子”,他们没有自己的专业,什么也不研究,却对别人凶蛮无礼至极,靠骂人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世界上,也有一种“峨眉山的猴子”,什么人他都要管,别人的东西都要经过他检查才行。
  看来,峨眉山的猴子其道不孤,怪不得它们的价值标准越来越有市场呢。想起好像有这么一首唐诗,就作为本文的结束吧:
  峨眉山月半轮秋,
  一宿行人自可愁。
  日暮乡关何处是,
  明朝散发弄扁舟。
  (本文发表于《中华散文》)
  天将灾之
  近日,《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指出,对待“法轮功”成员主要应采取“团结、教育、挽救”的措施。我以为,这样的措施是十分英明的。尽管一部分“法轮功”成员做出了有违法纪的行为,但多数“法轮功”成员基本上属于怀着善良的愿望误入歧途者。在他们没有危害社会治安和侵犯他人权益的情况下,严格掌握政策,慎用法律手段,是我们最后战胜“法轮功”的有力保障。个别地区的领导性情急躁,滥用法律乃至专政手段对待“法轮功”的普通成员,结果不但给境外敌对势力造成口实,也使得“法轮功”基本成员加深了对立情绪。这导致我们战胜“法轮功”的工作欲速而不达。毛泽东同志说过:“路线和政策是党的生命。”我们在战争年代对敌方首领和普通士兵所采取的区分政策有力地加速了敌军的分化瓦解,今天面对“法轮功”这样一个不过是用“歪理邪说”武装起来的组织,更应该攻心为上,说理为上。
  《明史·太祖孝慈高皇后传》记载,吴兴有个名叫沈万山的大款,富可敌国。他慷慨解囊,出钱帮助朝廷修建了南京城墙的1/3,真是气焰万丈。可是该大款不知收敛,又表示要出巨款犒赏三军儿郎。朱元璋终于大怒,说道:“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按说在封建时代,对于这般公开向社会体制挑战的“乱民”,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贤德的高皇后对朱元璋说:“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祥,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朱元璋听高皇后讲得在理,就免了沈万山一死,把他发配到了云南。
  高皇后的贤德在于,她理智地区分了“不法”与“不祥”。对待“不法”,要用法律手段;而对待“不祥”,则要相信自然规律。所谓“不祥”,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违反科学,违反常理,它终究会受到自然规律的惩罚。而倘若滥用法律手段去解决法律之外的问题,那我们就成了“不祥”。所以那些个别地区的领导应该从高皇后的话中得到某些启示,要相信“法轮功”这样逆天行事的“不祥”群体,其必然的结果是,天将灾之。
  (“法轮功”骚扰信件不时塞入我等学者信箱,我的态度是不理不问,天将灾之。)



万兽无缰篇五地书(1)

朱家雄施主欲编一卷《北大情书》,来电话约洒家也随喜一篇。老衲心想,情书者,不就是写给女孩子的生离死别、别有用心、心怀叵测的那类阴谋文件吗?那东西洒家做小沙弥时,炮制过100多万字呢,于是盲目乐观地一口允诺了。可放下电话才悟到,老衲写过的那些东西都不在自己手里。有的压在某位年轻母亲的箱底,有的睡在某位大龄姑娘的抽屉,有的被烧成1000只多美丽的蝴蝶,有的被撕得粉碎,与泪水一起飘洒在黄昏四月的风里……忽而心头法轮一转,洒家写给别人的没有了,可别人写给洒家的不是还能找到一些吗?于是趁洒家夫人上班的大好民主自由时光,挖开墙角之秘洞,捧出一个略有锈迹之铁盒,坐禅于地,便“鸳梦重温”起来。一忽儿读得满面发烧,连呼惭愧;一忽儿又读得老泪纵横,百感交集。然而读罢却想,情书这东西,是只有当事人自己借助具体语境才会感动的,若给那隔岸观火的局外人看来,大多还是千篇一律,无聊肉麻。所以为了保护原作者的名誉,洒家可不能把这些情书原封不动地公之于众。俺从中抽选了5封不同时期、不同水平、不同风格的,隐去真名实姓,删去可能透露作者情况、被知情人猜出真人的文字,并在需要的地方适当加注,其余的则除了错字一处不改。这也算是表达了俺对往昔生活的一种怀念,表达了对那些给过俺人类最美好的感情的女施主们的深深的阿弥陀佛吧。至于情书中涉及到的洒家的形象,希望读者切莫轻信,俺远没有那么高大美好,也远没有那么矮小丑坏。女人说话本来就以超越真实取胜,“恋爱中的女人”就更是鬼话连篇了。也请读者幸勿看到洒家有许多情书便以为洒家是一个用情不专的花和尚。这所谓五地书,也许都是一个女菩萨写的呢?更没准儿都是老衲自家伪造出来满足自家虚荣心的呢!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是无情却有情。
  一 赖字第7号
  婴,我的上帝!(洒家注:俺有一笔名唤做“醉婴”)
  你搅得我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早晨在刺眼的白光下起来,我一声不吭地去听英语,讲的是1912年那条冰海沉船的故事,恍恍惚惚,不知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她们在匆匆收拾东西,准备上街去采购,问我是否要什么,我说你们快滚,她们一愣,便都愣头愣脑地走了。我便坐在屋里发呆,还在讲着那条有1000多条生命的沉船;我想了想,背起久久电子书便去图书馆了。
  孩子们在冰上玩儿,远方太阳下的孩子滚动着。一个小男孩摔了个跟头自己嘿嘿笑了两声便爬了起来。我们在童话的世界中对视着。(注:这是作者眼中的幻象,其实是俺拐带她第一次远游时的意境)
  食堂里那个最凶的“伙计”见了我突然一笑,黑黑的脸呲着一口黄牙;问我“吃豆包吗?”我傻呆呆地说吃,他突然又说没有豆包,便换了个包子;我不知今天同志们的心情为什么这样好;我很想打人。(孔批:打俺吧。)
  早上出去,见到小吴的破车,很想用钥匙打开,骑着它去巴黎;(注:巴黎指北大。俺出过一则谜语:“盼天亮”,谜底是“巴黎”。北大就是中国“盼天亮”的地方)真想,我又克制住了,巴黎人民明天还考试呢。总之,我克制着自己不回头去看小吴的破车。那破车能带我去巴黎。
  唉!我的上帝在此刻9点28分53秒不知在干什么。俄苏文学史,他也许在同老托头们奋战。我很想骑上小吴的破车去帮他一把,可又明知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反而会让他死在战场上。
  那得了?!(我替中国人民说了,不替巴黎人民。)
  (注:那时俺常说口头语“那得了”,被她模仿)
  夜里在黑暗中去回味白天的每一个时刻;每一个时刻;心里知婴在不远处或许正做着相同的梦。心里很喜欢;虽然总也没能入睡,脑袋比天空还要大,还要满。
  宋早上在黑暗中问:“是不是没睡着?”我不吱声。她问:“好吗?”我翻了个身:“你甭管。”她宽厚地笑笑。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嘱咐我:“别乱交朋友。”我说“嗳。”她知道现在有个部队的人在攻击我,便开始嘱咐。(注:俺给她去信时信封上署的都是部队番号)我说:“你别当我姥爷了。”她说好的。早起便互相笑了笑。
  灌钢笔水儿,灌得哪儿都是。东西满了,便要溢出来。溢出来怎样呢?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可真的开始写了,便没了。
  那是婴在那口钟前说的话。
  想起来了,公元19××年×月×日,两个人敲响了一口古老新鲜的钟。
  今天已是19日,22日的火车票还是没有发;她们都急得哇哇叫;我心中幸灾乐祸地希望全体人民都推迟四天再走。当然这个乞求没敢说出口;她们的样子有点颠馅儿,我怕她们吃人。(注:推迟四天好与洒家同行)
  眼睛酸极了。夜里不曾合眼。腿还像昨天一样疼,抽了筋似的。我假装希望自己瘫痪两天,让你当一把英雄;然后我好了,你再瘫上几年,我也当一当救世主之类的。想着想着便像真有这回事儿一样。(孔批:两天换几年,值)
  那得了?!(第十一个)。
  (注:以下删去一段,约160字,内容涉及到知名人士的趣事)
  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写这个;我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一个人偷偷地笑。对面的人疑惑地抬眼看,我便冲她也笑了一下;我看她脸都发白了;便赶紧低下头来冲着你笑。
  知道我最想说又最不敢说的是什么吗?是在古钟下,婴用臂膀将我揽住,说了声:让我。世界都凝固了。我原以为那一时刻我定会泪流满面,定会激动得不知怎样;然而那一时刻,宁静得出奇;一刹那,我才知,为了这,我已等待许久许久了……
  想啊想的,心中总是一阵阵颤动。
  这是一个这样自信、这样霸道的男孩子啊!
  我的上帝!让我也。
  好好考试。
  22日见吧。那样远。
  你的赖19/1 上午图书馆
  (洒家注:这曾是一封俺能够背诵的信。她的“语无伦次”中闪烁着一个少女何等真实、何等深切的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二 球字第31号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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