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3:掠宝清单》第3/40页


他这一番话,让商人们都愣住了。自古未闻老虎吃斋狐狸茹素,血债累累的吴阎王,居然开始念叨着做善事了?
吴郁文把胸前佩戴的文虎勋章摘下来,高声道:“本人这枚文虎勋章,也一并捐出,以示决心。”
文虎勋章是纯银质地,第一层是八角五色旗的光芒,第二层八角立体银光,第三层是一只翘尾老虎,背景绿地蓝天。虽然不是古董,但意义不小。这勋章是张作霖亲手颁发的,一直被吴阎王视为无上光荣,走到哪里都戴着,人人都知道这段故事。
现在他连这勋章都捐出来了,看来善捐之事,是要动真格的了。
商人们虽不明白事情怎么变得这么快,但脑子都转得飞快。原来是逼买,人家说多少钱你就得掏多少钱买;现在是逼捐,但捐多少是你自己说的算。原来几万大洋打不住,现在千多大洋就可以解决问题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这一千多大洋对穷人来说,是倾家荡产,但对这些商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平日里打点官府都不只这些数。他们唯恐吴郁文后悔,忙不迭地纷纷抬手应和。
拍卖得有个底价,这时就用得着五脉了。沈默在一旁坐镇,说了几句场面话,几位家中的鉴定高手纷纷下场。如今没了压力,鉴定者自然是实话实说,指出这些物件有旧有新,各自给了个公道估价。底下商人是慈善捐款,也不计较真假,彼此抬举几轮,默契地把底价抬起两三成,就此打住。
一时间这小院里人声鼎沸,不一会儿工夫,二十几件货都拍了出去。商人们心中侥幸,又凑了几包银洋给院里的奉天兵做茶钱。奉天兵们得了打赏,也都眉眼嬉笑,肃杀气氛一扫而空。
吴郁文叉腰站在院子中间,心情很好。虽然得钱不多,还得挪出一部分来做善事,但不至于把这些商人得罪得太狠,而且能获得一个行善的美名,可以在报纸上大大宣扬一下,对投蒋之事大有裨益。只要自己位子能保住,这些钱从哪里都能赚到,没什么可惜。
他跟几位商人应酬几句,走到沈默身旁:“沈老,这次五脉鼎力相助,兄弟我感激得很。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沈默有些无语,一小时之前,你还凶神恶煞地把我们全族拘在二进院子,现在倒来攀交情了。他含糊地客气了几句,吴郁文环顾左右,又问道:“许先生人呢?”
沈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许一城:“哦,他说学校还有点事,先走了。”吴郁文一阵愕然:“学校?他不是你们五脉的人?”沈默答道:“他是,不过跟家里来往不多,现在在清华学校。”吴郁文看看五脉那一群人木然畏缩地站在沈默身后,老鸹似的干笑一声:“怪不得不太像――不过先恭喜沈老了,此人才学深不可测,以后有这么一位人杰接班,五脉传承,高枕无忧哇。”
沈默没吭声,反倒是身旁的药慎行嘴角一抽,但终究没敢说什么。
而此时此刻,刘一鸣、黄克武正在跟许一城叙话。黄克武眼睛尖,拍卖一开始,他就看到许一城从门口悄然离去。他一是不愿意跟那群人多待,二是还有满肚子的疑惑未解,连忙叫上刘一鸣,追了出去。一直追到胡同口,瞧见许一城在风沙中缓步前行,急忙喊住。
许一城听到呼喊,停住脚步,转身等着这两个年轻人跑到跟前。黄克武抢先问道:“许叔,拍卖刚开始,您怎么就走了?”许一城看了眼胡同深处,淡淡答道:“这里已经没我的事儿了。”
“他们这是卸磨杀……呃、呃,杀人!”黄克武道。他们亲眼所见,许一城从三进院子出来,对沈默说了结果,那些五脉的人脸上如释重负,却一句客气话都不说,对许一城视若无睹。等到沈默和吴郁文一起朝外走,其他人一窝蜂跟上去,没有一个人来跟许一城哪怕道个谢。
黄克武义愤填膺,许一城却只是笑了一笑。刘一鸣在一旁仔细观察,他想,这个人若不是装模作样,故作淡定,就是在他心目中,在弃他而去的族人面前扬眉吐气、掌眼立威这件事,实在是不怎么重要……
“你们俩特意跑过来,不是只为了替我打抱不平吧?”许一城反问。他的双眸晶亮,刘、黄二人觉得什么事似乎都瞒不住他。
黄克武脸一红,随即一脸崇拜地脱口而出:“我想学许叔你的本事!”许一城呵呵一笑,拍了拍黄克武的肩膀:“你二伯玩青铜的眼力天下无双,走遍河南无敌手;他三叔的书画鉴赏,连荣宝斋都要请教。五脉里的能人那么多,何必找我一个不相干的?”
“可您比他们都强啊。”黄克武想说具体强在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瞪着眼睛朝刘一鸣望去。刘一鸣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们不想知道您怎么鉴宝,只想问问您怎么鉴人。”
许一城眼皮跳了一下:“一鸣你说到点子上了,鉴宝容易,鉴人却难。”说完他手掌一翻,五指朝上聚拢,做出一个捏的姿势,“鉴宝要究其本源;鉴人要究其本心。想要拿捏住人的心思,得往根儿上倒,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最怕什么、最在乎的又是什么,那便可以如臂使指,随意驱驰――不过,察言观色,言语动人,买卖人和算命先生最擅长这招了,你们多去天桥溜达溜达,比我这学到的多。”
刘一鸣忍不住又问道:“那君子棋里‘双木不如石’的预兆,是真那么巧,还是您发现棋里有玉以后,现编的词儿?”
许一城不禁莞尔:“真有那么神,我不成神仙啦?我在警察厅有个朋友,我先从那儿探听出吴阎王有这么一副象棋,然后一进屋时邀他下一局,这才慢慢引他入彀――不过古董上咱可没说假话,那确实是一副君子棋。”
黄克武疑惑道:“您既然都已经说服了吴阎王,让他取消便是,又何必节外生枝,搞什么捐款呢?”
许一城微抬下巴,嘴角略带戏谑:“那些豪商平时让他们捐点钱,跟杀了他们一样。如今能借上吴郁文的势,让他们掏钱做善事还心甘情愿,何乐而不为?”
刘、黄二人同时啧了一声。没想到许一城不只轻轻破开灭顶之灾救了五脉,还顺手逼着富商们捐出善款。别人想破头也打不开的局面,他居然还有余力一石二鸟,这份从容和心智,着实令人惊叹。
许一城说到这里,笑意少敛:“今天这事,你们得小心点,我总觉得透着点蹊跷。吴郁文跟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突然非要抓五脉陪绑,怎么看背后都有文章……”
他这话一说出来,刘、黄二人面色一凛,仔细琢磨一下,这里面确实味道不对。三人同时抬头,天色昏黄,混沌中仿佛隐着一只如来佛的巨掌,随时可能扣下来。许一城忽然又摇摇头,自嘲笑道:“如今有沈老爷子坐镇,药大哥打理,又能出什么事?我这也就是瞎担心。”刘一鸣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些人胆小怕事,能有什么用?许叔你不如回来,咱们一起从长计议。”
黄克武眼睛瞪圆,许一城离开五脉的详情两人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没想到刘一鸣平时说一藏十,今天却这么大胆。许一城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温和地拍拍刘一鸣的肩膀:“我正在清华跟李济先生学考古,平时可忙着呢。”
“考古?”刘一鸣和黄克武大眼瞪小眼,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许一城竖起一根手指:“考古是洋人传进来的科学,和鉴宝有点类似,都是格古之学。不过鉴宝归根到底是门生意,鉴的是值多少钱,图的是一个‘利’字;考古不以盈利为重,保存文化,纯出自一片公心……哎,让我想想怎么解释,考古是为国史鉴定,为民族掌眼,大抵可以这么说吧。”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懂了点,又似乎不太懂。许一城爽朗地挥了挥手:“我就住在清华园,你们没事可以来找我玩。”说完他转身离开,一会儿工夫,那笔直的身影便消失在黄沙中。
“这就算了?”黄克武有点怅然若失。
刘一鸣镜片后的眼神一闪,嘴唇挪动:“没听许叔说吗?我有预感,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章 血书

北京城里这几天人心惶惶,一阵说南方军已经打到沧州了,一阵说东北又运过来几千名奉天兵和几车皮的军火,甚至还有传闻说在天津寓居的溥仪请来洋人,又组了个八国联军在天津卫登陆,气势汹汹奔北京来复辟帝制――总之什么离谱的说法儿都有,加上那一阵皇煞风刮得邪性,老百姓们都心惊胆战。这个恶五月有点恶得过火了。
方老山回城时天色已经擦黑,他没走大路,沿着胡同边踅着穿行,看见人影就赶紧矮身缩在墙角,生怕碰见熟人和奉天兵。熟人怕借,奉天兵怕抢,这年头儿还有谁的命比自个儿的更重要?
方老山是个老北京,这些年见识过不少战乱,经验丰富,知道一旦打起仗来,最怕的就是饥荒。所以他这次一听又要打仗,连忙出城,从附近农家弄了两条大萝卜、一捆青菜,还有两条比指头粗不了多少的河鱼,拿麻绳串起来拎在手里。真要打仗封城,这点东西勉强够一家人撑几天了,方老山心里这才多少踏实了点。
眼看快到家门口了,方老山忽然看到前头似乎有个人影,晃晃悠悠往这边走过来,走路姿势忽高忽低,特怪异。方老山一惊,心想不是碰见胡同儿串子了吧?老北京传说,死在外头的人想回家,可人已没了记性,只能在胡同里穿来穿去。行人若是碰到胡同儿串子,不能跟它说话,低头过去就成,不然它跟你回去,那就酿成大祸了。
方老山也赶紧把脑袋垂下来,屏住呼吸往前走。两人很快走了个对脸儿,对方忽然发出一声低吼,伸开胳膊,朝着方老山抱过来,吓得方老山扔下手里粮食,转身就跑,这人在后面追了几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方老山回过头来,看见他摔倒在地没动静了,才壮着胆子回来。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摸了一下脖颈子,还带着热乎气,才确信这不是鬼,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见这人没什么声息,不由升起一股贪念,如果把这身衣服剥了卖到成衣铺里去,也能换点酒钱。
方老山犹豫了一下,正要伸手过去,这人却突然把脑袋抬起来,吓得他哎哟妈呀一屁股坐到地上,硌得生疼。
这人是个年轻后生,只是面如死灰,神色枯败。他喘息着张嘴道:“老伯……把这个送到清华学校,给许一城。”方老山看到他手里是一张薄薄的白纸,上头还沾着鲜血,不敢去接。那人流露出恳求的神色:“有重谢,重谢……”他身子一挣,似乎要强调。方老山赶紧说老弟我给你叫医生去吧,那人说:“一定要送到,不然来不……”话没说完,他支持不住,再次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忽然胡同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数不少。方老山一激灵跳起来,顾不得多想,一把将纸从他手里扯出来,朝自己家门跑去。他急急忙忙开了锁钻进去,轻轻关上门板,从门缝处偷偷朝外望去。
几个人影从远处快步走过来,看穿着都是奉天兵的模样,但动作麻利得多。其中一人掏出手电照了一遍尸身,又朝附近照来照去。这人身材高长,杀气腾腾,方老山吓得矮了半截身子,大气都不敢喘。那人蹲下身子,在尸身上搜检一番,起身跟周围人轻声吩咐了几句――用的居然还不是中文――然后把尸体抬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方老山觉得脊梁骨都是冷汗,他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刚才扯得太快,那白纸居然只剩下半张,吓了一跳。他还指望拿这个去清华换报酬呢,赶紧展开看看,这半张纸是张信笺,上头是一个手写的潦草“陵”字,字旁边拍了一个血红色的手掌印,五指痕迹清晰可见。这纸的下半截应该还有字,估计被刚才那些人带走了。
方老山十分懊恼,早知道就不用使那么大的劲儿了,也不知这半张纸头能不能换钱。他辗转反侧了一宿,越想越可惜,到了第二天中午,他还是决定去清华学校碰碰运气。
北京城内外风雨飘摇,此时的清华校园里也是一片混乱。几个懒散的士兵靠在校门口的沙包前,无精打采地扔着骰子。几个长衫男生打起白色横幅,慷慨激昂地向围观的人诉说着什么革命道理;一群女学生则手里捧着书行色匆匆;一地的碎纸和小旗,无人打扫。
方老山问了一圈,总算打听清楚许一城是在清华国学研究院。国学研究院有自己的专属建筑,在未名湖以东,是一栋西式风格的二层小白楼。廊下围着一圈灌木丛和各色花草,墙上攀着歪歪斜斜的莳萝与爬山虎,那是前几日大风留下的痕迹。
他受人指点,找到底楼的一间办公室,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屋子正面墙上贴着一张人体解剖图,桌子上还搁着一个骷髅头。四周堆满了石片、陶器、照片和各种洋文书籍,还搁着有不少奇怪的工具。一个人正伏在案前工作,听到他进来,抬起头来,和颜悦色地问他有什么事。
“我找许先生、许一城。”方老山点头哈腰。那人说我就是。方老山连忙说有人托我给你送一封信。许一城放下钢笔,投来疑惑的眼神。方老山也不客气,把昨晚遭遇讲给许一城听。
许一城听完以后,眉头微皱,问他那个人是什么相貌。方老山说:“瓜子脸,高鼻梁,两个眼睛分得很开――哦,对了,额头特别宽。”许一城眼神一动,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问方老山认不认得出来。方老山一看照片,是张合影,上头有十来个人。他找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人道:“对,对,就是这个人。”许一城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动,良久,才艰难地开口说道:“东西呢?”
方老山从怀里把那半张叠好的白纸拿出来,却没递过去。许一城知道他的意思,扔给他一把铜元。方老山眉眼喜笑地把铜元接过去,数了数,看了看许一城脸色,赶紧又装出沉痛神情,把信纸恭恭敬敬搁到桌子上。
许一城把信纸展开一看,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临死前还说了什么?”“没有。”方老山回答。许一城又扔过去几枚铜子儿,方老山接了钱,这才开口道:“他说一定给你送到,不然来不及。”许一城又问:“来不及什么?”方老山愁眉苦脸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一城眼神一凝,方老山吓得连连摆手:“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哇,他说到一半就断气了……”他见许一城表情晦暗,又关切地凑过去,“他是您朋友?”许一城轻轻点点头。
方老山不吭声了,他默默地把钱收起来,准备告辞。许一城忽然开口道:“能不能请你准备香烛,在他死的地方帮我烧点纸钱?”方老山连声答应下来,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不太敢去直视许一城的眼神。等走出研究院的大门口,他才松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数了数钱,眉开眼笑地朝家走去。
方老山不知道,许一城始终在他背后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未名湖的小路尽头,许一城这才收回视线,回到办公室。他缓缓拉开一把木椅坐下去,半张信笺捏在手里,心中如同沸山煮海。
死者叫陈维礼,是他的至交好友。两人都对考古有兴趣,志同道合,无话不说。后来陈维礼去了日本留学,两人已经多年不曾相见。许一城万万没想到,当年的码头告别,竟成了永别。
许一城闭上眼睛,好友的音容笑貌,宛然就在眼前……陈维礼是个充满理想和干劲儿的年轻人,一心要开创中国考古事业。他曾经对许一城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效仿大英博物馆建起一座中国自己的博物馆,将古董商手里的宝贝都放进里面去,留给后世子孙看――放在故宫就很好!谈起这个梦想的时候,陈维礼双目闪闪发亮,像是父亲在谈论自己最自豪的孩子一样。
可惜这个梦想,陈维礼再也看不到实现之日了。他的生命,在狭窄的北京城胡同深处,被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九岁。
最初的悲伤过去之后,许一城的心中,慢慢浮上无穷的疑惑。
陈维礼究竟什么时候回北京的?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更重要的是,从方老山的描述来看,陈维礼应该是被人追杀灭口的。为什么他会被追杀?杀他的是谁?为什么?
许一城重新睁开双眼,仰起头来,试图透过天花板去想象陈维礼所面临的危险境地。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没有为自己求救,而是设法把这张纸送到数年未曾谋面的好友手里,发出最后一声呼喊:来不及了――他知道,以许一城的性情,一定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竭尽所能把这件“来不及”的事替他办完。
这是最深沉的信赖,也是最沉重的嘱托。那张纸上到底写的什么事情,让陈维礼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也要把它送出来?直觉告诉许一城,此事绝不会是什么私人恩怨。以陈维礼的性情,这一定是件大事,且是件极凶险的大事。
许一城捏着这半张纸,如逾千斤,不禁喃喃自语道:“维礼啊维礼,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许一城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如果当时方老山把整张纸都取回来的话,说不定会有更多线索。现在只留下一个没头没脑的“陵”字和五个指头印,别说替陈维礼完成遗愿,就连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都很难。
忽然,许一城的指头停住了,双眉微微一动。
这是一种厚信笺,纸质绵厚密实,表面光亮,适合钢笔书写,一摸就知道是洋货。许一城的指头很敏感,很快就摸到纸上有一片凹凸不平的地方,似乎是上一页纸写字留下的压痕。
许一城推开窗子,把这半张纸对准太阳,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他又从笔筒里取下一根铅笔,拿刀削尖,轻轻地用侧锋刮着纸面。很快,一个奇妙的标记出现在许一城的眼前,风、土两个汉字上下摞在一起,“风”字的外围和“土”字的最底一横稍微做了弯曲变形,恰好构成一个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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