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你》第2/133页


  老严眯着眼睛狠狠的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用手指摁灭在垃圾桶上,跟着推开门。
  冷着一张脸,门神一样的靠在一边,打算帮沈惊蛰撑场面。
  对着记者一瞬间又开始的闪光灯,完全不为所动,一脸的惹我者死。
  他就是讨厌记者,为了搞大新闻凡事都只爱爆大众爱看的那一面的记者。
  肚子里面都是算计毫无道德的家伙们。
  ***
  沈惊蛰打开门后站姿笔挺的站在台上,等所有闪光灯暗下去,等现场闹哄哄的气氛慢慢的变得安静严肃。
  本地记者她大多都熟悉,但是这次生面孔很多,发布会登记列表她之前看了一眼,其中不乏各地新闻卫视的大记者,一个月的月薪就能抵得上她半年年薪的那种记者。
  作为法医,她在季星剑失踪的案子上能帮的不多,死者伤口陈旧,死的时候全身赤裸,现场收集到的衣服和DNA也都是他自己的,除了判定季星剑之死排除他杀外,能提供的也只有身上那些伤痕的发生时间和施暴手段了。
  这些工作,远远没到需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程度。
  春节前后向来是她最忙的时候,接近年关交通事故频发,昨天晚上接连出了两趟现场。
  她站在这里,将近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身体很困倦,精神很暴躁,自制力几乎为零。
  老严刚才问她是不是紧张,被她转了话题搪塞了过去。
  她确实有些紧张,紧张的却不是这次新闻发布会,而是在精神极其疲累情绪十分不稳的情况下,她非常担心自己今天有可能闯祸。
  她不像老严那样对记者这个行业存有偏见,但是近几年真的看到太多为了点击流量掐头去尾煽动舆论的报道,颠倒黑白煽动群众。
  就像这次季星剑的案子,明明只是简单的浴室滑倒,她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已经很明确的透露过一次,但是网上的舆论却仍然诡异的越闹越大,很多新闻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季星剑的死背后藏着肮脏的暗黑交易,季星剑死在这样的姿态下,更像是一种献祭仪式。
  献祭……个头。
  沈惊蛰心底翻了个白眼。
  X县的记者她大多都认识,脾气也基本了解,可是对外地的那些陌生记者,她内心的排斥程度和在门口充当门神的老严是差不多的。
  尤其这些记者看到她之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表情让她内心的暴躁升级,头开始痛。
  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
  沈惊蛰深呼吸,在情绪失控之前,直接开口切入正题。
  “尸检最后的结论和之前现场勘查的初步结论是一致的,死者季星剑的死因排除他杀,根据死者肛温的数值,死者死于2018年2月13日凌晨两点前后。”沈惊蛰的普通话带着南方人特有的鼻音,在西北这地方显得更加突兀,她语速略快,开口之后就一直看着报告,没有再往台下看一眼,“死者的致命伤口为后脑右部的钝器伤口,颅骨损伤,脑脊液鼻漏,当场死亡。伤口的形状和宾馆卫生间台面角大小一致,创腔内的石屑成分和卫生间的仿大理石台面一致,颅内对冲伤。其颈部第三和第四椎骨骨折错位,该处骨折是因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导致突然拉伸,引发颈椎骨骨折。毒品分析没有发现死者血液样本中有明显的酒精和成瘾药物或毒品。”
  “综上所述,尸检报告的最终鉴定结果为死者季星剑在凌晨浴室洗澡时滑倒撞到了后脑右部,当场死亡。”沈惊蛰噼里啪啦的没有丝毫停顿,“2018年2月20日,司法鉴定人:沈惊蛰,复核人:姚石。”
  一片安静。
  老严又想抽烟了。
  原来沈惊蛰不是紧张,是困了……
  所以速战速决不打算用脑……
  有些了解沈惊蛰脾气的本地记者摸摸鼻子都没出声,外地记者愣了一下,发现台上那位美女干巴巴的读完后居然转身就想走,瞬间急了。
  哪有这样敷衍的发布会,自我介绍寒暄热身都没有,一上来就快速的读了一堆专有名词,然后就打算撤了?
  小地方的人真的是没见过世面,哪怕美成这样的女法医也一样。


第2章
  卫视和大报过来的几个老记者心里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季星剑出事的时间特殊,大过年的,他们这个资历的记者其实大可不必舟车劳顿十几个小时亲自跑来这样的穷沟沟采访。
  现在年轻有闯劲的记者很多,这种娱乐明星的事交给年轻人其实更合适。
  他们过来,是因为姚石。
  姚石算是法医界的传奇人物,跑社会线刑事案的记者多少都听过他的名号,最出名的莫过于三十年前那起震惊全国的杀人案,48具尸体,三个埋尸坑,无数尸块残骸。姚石带领了一队技术人员一一鉴定了每个死者的死因、年龄、性别以及被害时间,为那些无名尸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季星剑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估计谁都没想到消失多年的姚石居然窝在这么偏僻的县城里,管着连他在内只有四个人的刑警大队技术室。
  来之前记者们还特意查过这县公安局的组织架构,小局子甚至没有宣传部。所以尸检报告新闻发布会的事,他们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是由姚石出面的。
  结果出来个年轻女人。
  看她警服上的灰色肩章,还是个技术类的二级警司,美女法医。
  几个老记者互相对视表情意味不明。
  并非歧视女性。
  实在是警察这个职业,立功熬资历是必须的,年龄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资历。
  而法医这个职业,天生的存在性别歧视,你总不能指望一个纤弱女性进入深山挖腐尸,背尸体,二十四小时待命,身上常年有奇怪的消毒水味道。
  所以沈惊蛰人站出来的那一瞬间,老记者们都失去了采访的兴趣,想的都是接下来应该怎么托关系找人想办法单独把姚石约出来做个人专访。
  发布会现场于是安静了一瞬。
  “现场被破坏的那么严重,请问你们判定季星剑死于意外滑到的主要依据是什么?”第一个打破平静问问题的是个年轻的记者,脖子上挂的牌子上面写着某娱乐大报字样。
  沈惊蛰嘴角微微扬起。
  像这种刑事类的新闻发布会一般不会提供问答环节,就算有,问的也都是新闻发布人没有在报告里提的内容,敏锐老练一点的记者,会从一堆的专有名词里面找自相矛盾的破绽。
  而记者这个行业,其实很讲究辈分,也有业内规矩。
  刑事类的新闻发布会,问问题的通常都是老资历的记者,娱乐类记者会等到最后大问题问完了才会介入。
  今天这第一个问题,开口的人是娱记,问的问题质疑的是新闻发布人本人的结论。
  她被歧视了,还是和性别有关的那种。
  来X县四年,她差点都忘了这种感觉。
  顶着累极了之后亢奋的脑子,沈惊蛰不怎么清醒的被触怒了。
  “死者的颅脑损伤是对冲撞击造成的,对冲伤造成的骨折线清晰可见。”沈惊蛰看着那位记者,放慢了说话语速,“钝器击打造成的伤口和摔倒后的伤口是有很明显的伤口区分的,钝器击打不可能会形成对冲伤,所以死者的致命伤是摔跌造成的。”
  “X县不大,我们在接警十分钟内到达现场,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留住了当时围观的所有群众。”沈惊蛰看着那位记者脸慢慢涨红,面无表情的把语速放得更慢,“第一现场确实被破坏,血迹被踩踏,有多人的脚印甚至多人指纹。”
  “但是死者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经过检测,现场的血迹都是死者一人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第二个人的DNA。关键地方的脚印和指纹都经过采样,对应鞋印和指纹的围观群众也都问询过,均有不在场证明。”
  “证明死者死于摔跌并没有用这些被污染的现场证据,直接证据就是他的致命伤。况且大家应该都知道,第一现场被破坏几乎是常态,目前国内基本不会采用指纹做重要证据。”沈惊蛰眼尾扫到靠在门边的老严,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沈惊蛰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意很快恢复正常,“另外,尸检报告的结论是洗澡时滑倒撞到了后脑右部,当场死亡,并没有意外两个字,请记者们不要随意添加主观臆断的词。”
  她发火了,如果不是老严那声咳嗽,她本来想多嘲讽一下的。
  来听尸检报告却不了解什么叫做对冲伤,面对这样的铁证居然还再提一次质疑。
  而那些懂行的老记者们,没有阻止也没有吭声。
  偏偏她顶着局长早上让她有问必答的关爱不敢太造次,发完火看到那几个原本不打算吭声的老记者现在居然煞有其事的拿出了纸笔。
  头更痛了。
  真是要命,这帮老狐狸估计是发现她是有话语权的了……
  她真的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典范。
  “您的意思是……季星剑不是死于意外?”那位小记者涨红着脸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用了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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