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记得爱》第2/5页


  他便这样走了,那样自信满满,每次联络,总是说,你耐心等等,等到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
  同去的记者死亡三人,失踪两人。那是轰动一时的惨剧。
  木蓉忽然浑身一震,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他便是在那次事件中和兆伦一道失踪的那位记者!
  木蓉刚刚冲出办公室,就见苏寒山迎面走了过来,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木医生?”他说,“米拉已经醒来了,我正要请你过去看看。”
  木蓉一步跨上去,拉住他问:“你的真名就叫苏寒山?”
  苏君一怔,答道:“的确是我真名。”
  “您在国内时在哪里供职?”
  苏寒山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来。
  木蓉缩回手:“苏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有朋友和您同名,但他于八年前在本地失踪。所以……”
  “是这样。”苏寒山体谅一笑,他的声音是那么酷似兆伦,口气也是那么熟捻,“我能理解,木医生。但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木蓉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吧,我去给你的米拉看看。”
  一提到妻子,苏寒山的脸上立即浮现温柔的爱意。
木蓉有些羡慕,她一直很羡慕能厮守的爱侣。
  米拉一双眼睛是碧绿色,里面有盈盈柔情,说话轻柔动听。她的中文居然十分流利:“木医生,您真是妙手仁心。”
  苏寒山在一边解释:“我教了她一点中文,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木蓉夸奖道,“尊夫人是我所见外国人中,成语用得最标准的了!”
  “哪里!哪里!”米拉立刻加一句,“木医生过奖。我学正文都是为了山,可是觉得太难,浅尝辄止。偶尔说对一个,那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木蓉肃然起敬,这个女子可不简单。
  苏寒山过去对,轻轻扶米拉坐起来,给她披上衣服。他说:“我把木医生吓了一跳,她有个失踪的朋友和我同名呢。”
  米拉瞪大眼睛,像只吃惊的小鸽子。她问:“是吗?长得像吗?”
  木蓉很老实地摇摇头:“不,我并未见过本人。他是……朋友的同事……”
  米拉遗憾道:“失踪啊,五、六年前这里乱做一团,到处都有妻离子散。我一个表侄女也走丢了……”她对丈夫说,“幸好我们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是啊。
  兆伦打来电话,都会说:“你听,刚才又过去一架战斗机。快听,听到爆炸声了吗?”那一刻,战争在她耳边特别真切。
  她祈祷啊祈祷,希望天上那么多神中,有一个可以听见她的祷告,请让兆伦安全回来吧。 可是没用,炮火声是那么大,掩盖了一切。
  木莲当初得知兆伦要做战地记者时,就忿忿不平:“他不是个好男人,他怎么都不为你想想?”
  可是木莲怎么知道,大夏天伏在教室温书,这个人会体贴地为她扇扇子;冬天手冷握不住笔,此人会拉过来塞进衣服里。她不知道兆伦拒绝其他女生时说:“我爱木蓉,我想和她结婚。”她不知道兆伦趁她熟睡时表白说:“我自第一眼见你时就喜欢上你。”
  那个青涩的年代,少男少女在树阴下相遇,知了的欢叫声中他们擦肩而过,走出老远,才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一眼。没想到恰好对方也回过头来。那时木蓉无心一笑,荡起心波层层。
  木蓉上网搜索,片刻,五年前的那次事件的新闻资料就出来了。她点开图片,看那个叫苏寒山的人。正是他!虽然已经变得有些苍老,但是看这平凡眉目和蔼笑容,正是现在这个苏寒山!
  木蓉激动不已,立刻拨打电话回国,给兆伦昔日的同事。对方一听,大喊出来:“真的??”
  木蓉说:“为确保万一,恐怕得化验一下才能确定。”
  “好的!”对方立刻说,“我有苏寒山的DNA报告,我现在就传真给你。”又问,“只有苏寒山一人?” 木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无不遗憾。
  “不,没有兆伦。没有。奇迹只有一个。”

三、
小小的医院因为来了一名娇客,突然热闹起来。
  米拉人缘极好,住院一周,前来看望她的亲友每天都有,鲜花水果从来不缺。
  苏寒山是模范丈夫,每天下课必带着亲自熬的汤来,嘘寒问暖。
夫妻俩共同话题是古典音乐,有时木蓉来查房,听他们聊,完全不懂。
  她不是不喜欢音乐,她和兆伦都是发烧友,独好动漫音乐。有阵子迷《太空堡垒》,几乎天天听兆伦在哼那首“可曾记得爱”。
  他出事后,木蓉幻听时,也常常觉得他在屋子某个角落里哼这首歌。每每泪流满面。
  木蓉问米拉:“你们结婚多久了?”
  “有四年了。”
  木蓉微微吃惊:“你们感情真好!我还以为你们新婚。”
  苏寒山每日下班准时来探访,次次有新书籍杂志,顿顿便当都是大补之品,花样层出不穷。
木蓉开他玩笑:“苏先生该改行做餐饮,绝对发大财。”
  苏君笑,指指妻子:“我也不是天才,都是她挑食,把我给训练出来了。”
  米拉立刻红了脸。
  她曾经也给人这样疼爱过,也和一个人幸福生活着。可是兆伦,你究竟是生是死?你在哪里?腐烂的肉体化做了泥了吗?在你倒下的地方,是否长出一株小树,也开洁白芳香的花?
  老张问木蓉:“听说你在查苏寒山的资料?”
  木蓉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是谁?”老张挺直腰,“上次看他背影,我也差点喊他兆伦兄。”
  木蓉垂下头,“老张,你别当我死心眼。兆伦他死没见尸,我心里总是存着一线希望的。”
  “还希望他回来是不?”老张笑她,“你这小姑娘倒是长情,这么多年都如一日。兆伦是没这福分。”
  “缘分啊,太浅了。”
  可是偏偏要遇上,遇上了偏偏又要相爱。他带着她的爱一道消失了,要她怎么忘了他?
老张叹气:“你该有个新的开始。”
  “谁说我不想呢?别的男生来打听,什么,未婚夫去世五年了还没找过新的,一定是不忘情。这样的女人打不进她内心,娶回家也不会全心对你。于是通通打退堂鼓。长此以往,恶性循环。”
  “所以错把苏寒山当你家兆伦?小木啊,你可要知道,这个苏君是有妻子的。人前背后的闲话,不可不防。”
  “我知道。”木蓉把目光放在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就是兆伦死后收到的那枚。
  老张也感慨,诗性大发:“时间流逝啊。五年过去,多少人事做古。”
  五年,人事都已经面目全非。过去仿佛不是自己经历过的。
  木蓉忽然觉得不对。
  当日在医院,苏寒山的太太说该地五年前局势动乱失踪是难免的。可是她怎么知道木蓉要找的人是于五年前才该地失踪?当地动乱前后七八年,木蓉并没有明确说。
  推开病房门,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苏寒山正侧坐在床边,给妻子喂汤。
  大学时木容也病过,躺在床上下不来,当时兆伦在外地实习,她忍住没告诉他。
  那天傍晚,她睡醒过来,浑身都是高烧过后的疼痛,口渴,却无人在身边。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挂钟在滴答作响。她看着放在房间另一边的水壶,终于没忍住眼泪哭出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兆伦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把她紧抱在怀里。
  如此这般,教她如何忘了他?容不下别人,是因为她曾如此被深爱过,她知道恐怕再也没人会这样爱她。她记得这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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