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黑道新语》第2/111页


  每逢上课日,村庄的人几乎都可看到瑞荣骑着一部非常老旧的脚踏车载着弟弟鹰农一起去学校。这部脚踏车的历史悠久,秀红骑完之后交给瑞贤,瑞贤去读军校之后又交给瑞荣。常可看到瑞荣与鹰农两兄弟在路上因为脚踏车链条脱落而蹲在路边,想办法将链条挂回齿轮,手中沾满油污,擦拭在裤管上。
  穷苦人家的父母为了生计通常疏于管教小孩,因此,瑞荣与鹰农两兄弟几乎天天在一起。哥哥瑞荣酷爱运动,体格壮硕,不喜欢读书,打架是家常便饭。弟弟鹰农则较瘦,文静且酷爱读书。在学校,瑞荣是鹰农的保护神,弟弟被同学欺侮,瑞荣一定飞快跑到鹰农的班上兴师问罪,讨回公道。学校老师对瑞荣甚为头痛,铁的纪律、爱的教育,皆无法使瑞荣安静下来好好读书。
  有一次,两兄弟放学回家的路上,瑞荣骑着同样的老爷脚踏车载着弟弟,路过一处大片的芒果园。见到树上芒果皆已半黄熟透,瑞荣灵机一动,马上停下,说:
  “阿农,我书包里的东西先放在你书包里。”
  鹰农不知瑞荣突来的举动有何目的,只有照作。
  “你在这边等,不要给别人看到。”瑞荣拿着空书包往芒果园里面钻。
  不一会儿功夫,瑞荣背着饱满的书包从芒果园出来,露出得意的笑容,掀起书包盖,说:
  “阿农,你看。”
  鹰农这才猛然察觉到瑞荣把书包腾空的目的。
  “阿荣,我们回去一定会被打骂。”鹰农语气紧张。
  才小学五年级的瑞荣讲话却像大人般慢条斯理:
  “你知道吗?熟芒果如果没采,会掉到地上烂掉,太浪费。”
  “我怕回去被骂被打。”鹰农语气中流露惊惶。
  “你怎么这么笨?回去不要讲就没事了。”
  瑞荣踩着脚踏车,吹着口哨,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脚踏车后座鹰农跨坐着,满脸不安的神情。
  瑞荣生性好动,不喜读书,但却沉醉在武侠小说之中,满脑子豪情侠义。进入国中后更变本加厉,成群结党,打架滋事时有所闻。不过,说也奇怪,瑞荣在家却是个孝顺的儿子,对父母百依百顺,粗活会自动揽下。由于姐姐秀红在台中工作,哥哥瑞贤在左营读海军士官学校,瑞荣心态上稍有转变,认为现在他是家中最大的小孩,凡事会主动为父母分忧,对弟弟鹰农则爱护有加。
  由于常常打架滋事,文庆与秋芳常常被学校老师与别的小孩家长告状,瑞荣亦因此常常被文庆责骂,甚至叫瑞荣跪着,拿皮鞭抽打。秋芳亦因此常和文庆起口角,因为秋芳总觉得文庆责罚太重,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家中气氛亦因此常处阴霾之中。
  有一次,瑞荣被罚跪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文庆发了一句狠话,
  “你今天都不准吃饭,看你有没有力气再去打架。”说完便和秋芳上菜园施肥。
  这天只有瑞荣与鹰农在家,鹰农看父母亲都已出门,便对瑞荣说:
  “阿荣,不用跪了,先起来,等爸爸回来再跪回去。”
  瑞荣面带微笑,站起来说:
  “阿农,我们去焢蕃薯。”
  贫穷乡下的国中学生真正喜欢念书的人实在不多,绝大部分皆是混时间等毕业拿文凭。
  瑞荣好打抱不平,见义勇为,在学校中知名度愈来愈高,跟随者日众,渐成一个小团体,十几个国中生常厮混在一起,瑞荣心中亦以老大自居,放学后常在学校附近冰果室跟同伙分享武侠小说的故事,然后匆匆挥别同伙,骑着老爷脚踏车去载读小学的弟弟。
  民国五十八年三月,瑞荣就读国中三年级下学期,由于一名同班同学骑脚踏车被一名林姓恶少推倒,全身多处擦伤,瑞荣率队冲到林姓恶少家中,拳打脚踢,棍棒齐飞,致使林姓恶少挂彩,双手骨折,脸颊有一片大疤痕,林姓恶少的家长气急败坏,坚持提出民事赔偿与刑事告诉,瑞荣因此被学校退学,判九个月感化教育徒刑。
  整个家因为瑞荣的事而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文庆盛怒之下,叫瑞荣跪在祖宗牌位前,狠狠地以扁担毒打。个性顽强的瑞荣不发ㄧ语,跪在地上,眼睛紧闭。秋芳拉着文庆的手,哭着央求文庆不要再打,文庆却越打越用力。秀红寄回家两个月的薪水,瑞贤也寄回家一些钱,家中仍无法凑足现金赔偿林家,文庆最后决定把家中唯一的一条黑水牛与六只黑猪也一并卖掉变现,送到林家作为赔偿。秋芳的心情跌落谷底,终日以泪洗面。
  瑞荣要报到服刑当天,文庆、秋芳、鹰农三个人陪着瑞荣一大早由埔里出发,多次转车,到了新竹少年监狱已接近下午三点。报到前一刻,瑞荣不发一语,但从其表情可看出他心里满怀愧疚。文庆面色铁青,低头不语。秋芳则眼角泛着泪光,拉着瑞荣的手,不知怎么表达一个母亲心里对小孩的爱意与关怀。鹰农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对四周围的景物都好奇,东张西望。
  匆匆几个月过去了,瑞荣服刑期满回到埔里乡下家中,由于过去纪录不佳,文庆禁止他外出,瑞荣本人对读书亦兴趣缺缺,最后只能在家中帮忙养鸡鸭干粗活。
  又过了三年,民国六十一年七月,平时文静酷爱读书的鹰农以非常优异的成绩由国中毕业,参加台中地区高中联考成绩第三名,成为整个村中历年来唯一考上台中一中的人,村中老少争相道贺,家中喜气洋洋,文庆、秋芳顿时觉得这个家又充满希望。同年九月,鹰农之大姐秀红亦在媒人介绍之下,嫁给南投张家,婚后相夫教子,过着平淡简朴的生活。
  瑞荣久住家中,不耐乡下单调无聊的生活方式,便决定央求父母让他到台中找工作,顺便可就近照顾弟弟。几经周旋,文庆拗不过瑞荣,毕竟这几年来瑞荣的确乖巧许多,帮家中作了不少事,皇天不负苦心人,瑞荣终于在南台中一家酒店找到服务生的工作。
  瑞荣自从在酒店工作后,才真正体会到都市灯红酒绿,人群吵杂热闹的生活,觉得非常新鲜刺激,每天下午四点上班,清晨四点才下班回租屋处。
  3.第一卷-都会酒店尝新鲜,赌场新职开天命
  酒店属特种行业,是生意人饭后应酬的场所,商人谈生意,公务人员休闲娱乐,江湖兄弟谈判常在此聚集。酒酣耳热搭配美女,气氛升华高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形接近。官商勾结,黑白道谈判,利益分赃等在几杯酒下肚之后通常更为顺利。
  瑞荣由最基层的服务生干起,泡茶递毛巾送冷饮,凭着勤快耐操,壹年之后升为领班,是所有服务生的大头目,每天由客人收取的小费统统收齐,由瑞荣保管,下班后,瑞荣召集所有服务生,把所有小费放在桌上清算,说明总数后依年资均分,毫无私心。酒店老板何董长期观察瑞荣,觉得这个小孩子具有江湖义气,具管理长才,是可以栽培的后进。
  瑞荣只知道何董是老板,每天尽责工作,对他的身分背景毫无所悉,也从不打听。事实上,何董是南台中高知名度的角头老大,在地方上黑、白两道间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
  有一天,何董把瑞荣叫来办公室,说:
  “阿荣,你在这里上班多久了?”
  “一年半了。”瑞荣心里狐疑,觉得老板是否暗示他辞职,故瑞荣之表情不似平常的镇定。老江湖的何董对瑞荣的心里却看的透彻,停顿片刻,说:
  “阿荣,我有另一个生意场需要人帮忙,薪水绝对比这里高许多。你如果同意,下礼拜一我带你去看看,我相信你马上就可以上手。”
  “好。”瑞荣顿时觉得释怀,不自觉脸上露出微笑。
  星期一到了。
  何董果然言而有信,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袋,手搭在瑞荣肩上,说:
  “阿荣,这是答谢你在这里一年多来的辛苦。”
  “感谢何董。”瑞荣接过红包袋后,直觉知道这是一笔比他薪水多好几倍的红包袋。
  “走,坐我的车,我载你。”何董引领瑞荣,走向停车场。
  “何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瑞荣语气非常客气。
  “好,没问题,你说。”何董答话爽快俐落。
  “你能不能载我去我弟弟那边,不用太久。”瑞荣说。
  “你有弟弟在台中?亲弟弟?”何董从来不知道瑞荣还有个弟弟,而且还住在台中。
  “是我亲弟弟,读台中一中,成绩很好,很乖。他的生活费都是我处理的。”瑞荣的语气中透露着无限的满足与骄傲。
  “喔!”何董觉得好奇。
  “你父母亲?”何董继续说。
  “我父母亲在埔里乡下种菜,我来台中以前就已经答应我爸爸,我在台中会照顾我弟弟。”瑞荣语气沉稳,顿时回想两年多前的乡下生活,不发一语。
  过了十分钟左右。
  “到了,到了。我弟弟住这里。”瑞荣急忙下车,快步走去。
  约莫五、六分钟左右,瑞荣回来了,上了何董的车,说:
  “每次我去找我弟弟,他都是在读书,我这个弟弟是天生读书的料,不像我,看到数学跟英文就头痛。”瑞荣讲到这个弟弟总是会自然得面带微笑。
  何董载着瑞荣的这一段路,对瑞荣的印象又比以前好许多。
  何董载瑞荣到市郊一个甚为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是树林,中间有一栋看起来还很新的三层楼别墅,别墅前则是停车场。
  “来,跟我进去。”何董引领瑞荣进入屋内。瑞荣四处张望,内部摆设及装潢均很时髦。
  “我们上二楼去。”何董说。
  上了二楼,见到有二桌的人在打麻将,烟雾弥漫,一旁有两个年青人则帮忙倒茶,并随时接受客人召唤,倒茶送烟、买槟榔,为客人服务。
  “何董,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吗?”瑞荣问。
  “没错,就是这里。”何董说,“我们先看一下,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面对眼前的景象,瑞荣心里有数。
  过了十分钟左右,何董说:
  “阿荣,来,我们去楼下客厅坐。”
  ...
  两人坐下后,何董开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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