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黑道新语》第31/111页


  “我们在车上谈比较不会引人注意,妳觉得可以吗?”瑞荣说。
  “可以,可以。”
  瑞荣打量这个素昧平生的中年妇人,白皙的皮肤,眼光炯炯有神,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
  “大姐,妳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我叫美凤,武胜生前在外人面前介绍我的时候,都以大妹子称呼。事实上,我已经跟着武胜快二十年了。民国五十一年,武胜把我从酒店带出来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虽然不是正式的夫妻,但他唯一的儿子是跟我生的。大姊(武胜元配)因身体不好,无法生育,所以,大姊和家人也都可以接纳我,一家人生活还算平安清静。”
  “武胜大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过,我强烈怀疑武胜被黑吃黑暗杠作掉。”
  “喔!怎么说?”
  “这件事从头到尾武胜都跟我说过。有一家营造厂标了一件河川疏浚开采砂石的工程,因为砂石量太大,本身机具不够,老板来找武胜谈生意,由武胜负责找机具并负责把关围事,排除外力干扰。武胜对这件案子非常有兴趣,前后忙了一个月,南北奔波,机具弄得非常充足。原先对方声称,利益超过五、六亿,事成之后六、四分帐。砂石开采一个月之后,来了一个台风,原来开挖的河川又被新的砂石填平,所以,可开采的砂石量变得更大,利润也比以前估计的多许多出来。”
  “有利润不是很好吗?”
  “问题是利润太大。自从第一次分到两千万之后,我发觉武胜身边有两个跟班的结拜兄弟,大班跟小班行迹变得可疑。”
  “大班、小班,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长期跟在武胜身边,所以,人家称年纪较大的叫大班,年纪较小叫小班。”
  “喔!我懂。为什么说大小班可疑?”
  “这两个兄弟的年纪只比武胜小一些,跟着武胜近十年,重要的事都是这两个兄弟带头执行。武胜拿到两千万之后,当场给他们每人一百万现金,可是,我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仍嫌不够。后来我又发现,这两个兄弟常在武胜晚上就寝之后招待武胜的司机去喝酒作乐。我常提醒武胜,他都骂我,妇道人家不要管江湖事,江湖兄弟最讲义气,不可能危害自己的大哥。唉!一切都来不及了。”
  “嫂子,武胜的这两位兄弟现在何处?”
  “事发当时,那两个兄弟跟武胜同车。”
  “喔!这里面大有文章,一定有第三者出现执行枪决任务。钱从营造厂那边来,所以,营造厂的人一定知道内幕。嫂子,妳跟营造厂那边的人熟识吗?”
  “没有深交,但我认得他们。”
  “嫂子,我真希望能够帮妳,但希望妳能了解,依黑道文化,不挡人财路,我目前并没有立场可介入这件事。”
  “阿荣,我完全可以体会你的想法,不过,我有把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出面挺我。无论如何,感谢你。”
  武胜的大妹子下了车,快步走回殡仪馆,瑞荣一脸错愕,许久才回魂,
  “走吧!阿财,我们回台中。”
  “阿荣大仔,那个女人有没有搞错,凭什么说要挺她?”阿财不屑地口气说。
  “唉!算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有什么好计较的。走吧!回台中。”
  回到台中之后的一个星期,
  早上十点钟,何议长打电话过来,
  “阿荣,我等一下过去找你,你会在吗?”
  “会,会,我都在这里。”
  大约半小时之后,鱼仔、阿成护送何议长到了管理中心,
  “好,你们两个去接人。”何议长说。
  瑞荣早已在一楼大厅等候,见何议长走进来,立刻趋前迎接,
  “大哥,早。”
  “来,阿荣,我们先坐一下,喝一些热茶。”
  “好,阿茂,煮一些茶,快一点。”
  “阿荣,我叫鱼仔跟阿成到火车站接一个人,他马上到,等他到了之后,我有事跟你讨论。”
  “喔!什么人?”
  “你等一下就会知道。”
  何议长手端着茶,缓慢地站起来,瑞荣见状也站起来,
  “你坐没关系。我只是因为筋骨酸痛,强迫自己动一动。”何议长说。
  “大哥,你不要太劳累,有事交待我们就可以。”
  “阿荣,我都年过半百了,身体状况走下坡是正常现象。”
  “说真的,大哥,你听了不要介意。我觉得大哥的气色跟上次比起来差很多。”
  “阿荣啊!你讲的是事实。还好,过去几年有你的帮忙,不然我早就挂了。”
  “大哥,你这样讲小弟实在承担不起,不过,大哥是我们的头,健康还是要注意。”
  “事实上,我的确是有一些私事要告诉你,不过,我必须先把另外一件事处理好。”
  何议长茶喝完了,缓缓地坐在沙发上
  就在此时,鱼仔、阿成带一个中年妇女走进来,
  “嗯!怎么是妳?”瑞荣满脸错愕。
  “何大哥、阿荣,你们好。”中年妇女很有礼貌地问候。
  “鱼仔、阿成,你们两个在楼下等我,阿荣、美凤,我们去三楼谈。”何议长说。
  到了管理中心三楼,瑞荣的办公室,
  “来,大家坐。”何议长说。
  何议长与美凤坐在同一沙发上,瑞荣帮何议长、美凤各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坐在何议长对面小沙发椅上,
  “阿荣,这位是美凤。她两天前跟我在电话里说了很久,你们在台北见过面,当时你没有答应帮忙她,我不会怪你,因为你完全没有错。”
  “大哥,不好意思,让你操心。”瑞荣低声地说。
  “阿荣,我今天会跟你讲很多事,等你听完后之后,我们再来决定要不要帮助美凤。”
  “大哥,你决定,小弟照做就是。”
  “不,不,我对别人可以如此,对你绝对不可。”何议长停了片刻,喝一口茶,然后又开口说:
  “阿荣,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我二十几岁时曾经杀过人,后来被关了五年。我还记得很清楚,我出狱后的第二天的晚上,打电话找以前认识的几个朋友,想邀他们一起去喝酒聊天,结果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愿意去。人在落魄的时候,比流浪狗都不如,流浪狗还有人会关心,落魄没钱的人必定没有人愿意靠近。我失望之余,一个人到酒店喝闷酒,在酒店黑暗的角落,坐在我旁边的人就是美凤。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黎明酒店关门。从此之后,我常常一个人到酒店找美凤喝酒聊天,她变成我人生最低潮时的朋友。可是,三个月之后,美凤突然消失,店里的人只说她辞职回乡下。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美凤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台北上班,我表明要去找她,她都不肯,连电话号码也不让我知道,只是一再地鼓励我,要我努力闯荡。就这样,每隔一、两个月,美凤都会固定打电话给我。后来,美凤跟随武胜,从此两个人没有再联络,直到前天,隔了将近二十年,美凤才透过关系联络上我。她把武胜的事全盘跟我说得非常清楚,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瑞荣安静地倾听何议长讲话,美凤眼眶泛红。此时气氛略显哀凄,美凤看了何议长一眼,拿出手帕擦拭眼睛,随即说:
  “何大哥,我要重整三重帮,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何议长低头沉思,然后转头看着瑞荣,瑞荣思索片刻,隔了约十秒钟,语气平和地说:
  “大哥,你怎么说,小弟就怎么做。”
  “不,不,我要你自己做主。”
  “可是,大哥,我们要怎么帮呢?”
  “阿荣,你只要决定帮或不帮。如果决定不帮,我绝不怪你。如果你认为应该要帮助美凤,如何帮忙,我相信你绝对可以胜任,所有细节你可以全权做主,我就不过问了。”
  瑞荣已跟随何议长超过十年,知道何议长的处事思维,何议长打从心里有一百个愿意,但又不便明讲,
  “大哥,我们帮。”
  “好,太好了。美凤,妳留在这里跟阿荣聊聊,我等一下先去看医生再回来,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何议长的心情让人顿时觉得非常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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