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黑道新语》第98/111页


  “你叫杨国旺没错吧!能不能麻烦你去门口跟我的司机讲,我要拿一瓶酒。”
  “喔!什么酒?”
  “后车厢只有一箱洋酒,什么酒名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是朋友送的三十五年的酒。还有,酒杯、热茶统统准备好。”
  “好,好,我这就去。”
  杨国旺下楼之后,鹰农以非常温和的语气说:
  “杨律师,事到如今,没有外人,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顾忌,把所有事情说清楚。我刚刚麻烦你弟弟去拿酒就是想让你壮胆,把心中的一切忧伤倾泻而出。我从你家过来,嫂子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杨律师眼角泛着泪光,轻轻地说:
  “我对不起她。 #8203; #8203;”
  “杨律师,我一来就跟你提到嫂子,我不是想让你更伤心,我的用意是提醒你,一个人活着不是只为自己,我们同时都为很多人而活。就以我自己为例,我有父母、兄弟姐妹、家庭、学生,还有大陆那两家工厂的员工,那么多人的生活我们都必须考虑到。”
  杨律师轻轻点头未答腔。鹰农又开口说:
  “我猜你今天会碰到这种事一定跟林万生大队长有关吧!你可以把所有事情全部说给我听吗?”
  杨律师欲语又止,双手紧握,眼角泪水滴下,窗缘吹进丝丝寒风,墙上的挂图轻轻摇晃,吱吱的声音在寂静的乡下夜晚似催人伤感。
  此时,杨律师的弟弟把茶、酒及杯具端进来,
  “来,我先准备一下。”
  “谢谢你,麻烦你。”鹰农笑笑地答谢。
  “教授,您不要客气。”
  97.第三卷-酒后真言声哀凄,往事历历轻轻吐
  看着茶几上的三杯醇酒,鹰农开口说:
  “来吧!第一杯干了,等一下就各自随意。”
  酒喝下去了,五脏六腑似乎都热了起来。杨律师作深呼吸的动作,拿了茶几上的面纸擦拭眼睛,然后说:
  “教授,你真会看人,我被林万生那小子害得不浅。”
  “杨律师,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饭局吗?”
  “记得。”
  “你那时候提到林万生大队长常与大牌黑道兄弟出入酒店,还有看他讲话的模样,我就对他印象非常不好。”
  “事情首先就败在酒店。他一步一步引导我,首先带我去酒店,原来一个礼拜差不多都是两次,一直到后来每个月几乎都去十几次。只要有他在场,他的酒钱一定会有人帮他处理,我那时没有戒心,反正跟他去酒店又不用花钱。凭良心讲,我自己也要负很大责任,常常上酒店会让人上瘾,我自己并没有把持住,所以,有时候林万生没邀我,我也会自己跑去。”
  “酒店,唉!我这辈子去过的酒店不计其数,从十几年前,我哥哥李瑞荣带我逛酒店开始,到近几年来的交际应酬,我对酒店的注解是:男人真见鬼,出钱又出水;女人真会享,赚钱又止痒。在那种场合,我绝对相信没有定力的男人一定会在酒店的女人海中晕船。”
  “教授,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晕船。也正因为如此,我在酒店的开销从最初一个月的一、二十万到后来一个月将近四、五十万。”
  杨律师的弟弟摇摇头,鹰农则面露非常惊讶的表情,轻声说:
  “天啊!”
  “其实这期间林万生介绍我认识了不少黑道大哥,一大票黑道兄弟的法律诉讼案件都交由我的事务所处理,我结合了不少检察官、法官想尽办法从法律上帮这些黑道兄弟解套,让他们减轻罪行甚至于是无罪,从这里我的确是在短期内赚了不少钱。”
  “喔!我懂了,球员兼裁判,律师同时充当司法黄牛。”
  “教授,你讲得没错。”
  “唉!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台湾检察系统改革已超过十年,却似乎仍处于“转型主义”转得不太顺利的尴尬期,台湾的检察体系在走过早期威权体制控制,被质疑扮演执政者鹰犬角色后,检察官们在集体改革意识的驱动力下,积极争取独立办案空间,但这几年似乎有“钟摆向另一边摆过头”的迹象,类似进入“没人敢管他们”、缺少“煞车”机制的另一种极端。所以,检察官权力似乎越来越大,只要稍有私心便可捞到好处。”
  “教授,你讲的没错。可是,据我观察的结果,事实上,这问题很复杂,政治不稳,人心浮动,大家都有一个共同想法,就是能捞尽量捞,不捞白不捞。”
  “所以,你也捞到不少钱。”鹰农轻声问。
  “没错,除此之外,我跟好几个工程单位聘请的律师结合,只要有民众提出国家赔偿诉讼的案件,工程单位必打输官司,从国家赔偿的金额中,我们律师跟工程单位的主管都分到不少钱。”
  鹰农停了片刻才说:
  “联合阵线的操作手法,高招啊!”
  杨律师似陷入伤感深渊,鹰农则说:
  “来吧!先喝一些茶之后再聊。”
  鹰农喝了一口茶,茶杯虽然轻轻放下,心里深处感觉却是像手提千斤重担,口中茶味不但没有回甘,反而是阵阵苦涩。看着杨律师忧郁的脸庞,顿时又觉心软,遂又问:
  “杨律师,再来呢?”
  杨律师倒了一杯满酒,狠狠地吞下,眼角煞那间挤出阵阵似酒化成的泪水,成珠成串。双眼看着茶几,缓缓地说:
  “再来,唉!再来就是痛苦的回忆了。钱来得又多又突然,去得也又多又突然。林万生介绍的黑道兄弟中有一些是经营运动签赌网站的角头,每天都会有内线消息,只要跟着他们通报的内线消息下注准没错,因此,每天都会有几十万进帐,然后一伙人晚上一起逛酒店,林万生也常一起过来。唉!日久生情今悔恨,我后来在酒店结交了一位吴小姐,交往没多久就在七期重划区买了一栋豪宅登记在她名下,头期款付了一千万,贷款一千五百万,另外,每个月付八万元的本息,每个月固定给吴小姐十万元生活费。装潢与家具花了将近一千万之后才发现到财务日渐吃紧。紧接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几个朋友的签赌网站陆续被警方侦破,所有涉案的人都重金交保,他们的官司到后来也无法处理掉,因为来抓签赌网站的检警人员都是外县市的,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因此,那群黑道兄弟要向我追讨原来交给我的律师费,可是,那些钱都已经用掉了。”
  鹰农静静地听着,心跳却愈来愈快,血脉绷紧,全身赤热,许久才轻声道:
  “你继续讲。”
  杨律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
  “就在此时,我求助于林万生,可是他已经升官北上,我详细说明我碰到的难题,他淡淡地跟我说他也爱莫能助,还跟我说黑道兄弟最现实。事实上,我从酒店干部那边知道,林万生所有在酒店的开销都是他那群黑道朋友帮他付的,从头到尾他连一毛钱也没有动到,唉!老奸巨猾。”
  “杨律师,记得有人到府上收一百多万元酒钱的事吗?”
  “是,记得。”
  “那是你去花的吗?”
  “不是,真是说来话长,那是那群黑道兄弟跟我要不到钱,所以就去酒店狂喝一阵,然后把帐记在我名下,酒店再委托讨债公司的人来收。”
  “那一百多万的帐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你知道吗?”
  “我,我,我知道。”杨律师吞吐结巴地说。
  杨律师的弟弟眉头深锁,头低下看着地板,鹰农看着手表,思考片刻又说:
  “国旺兄,能不能让我的司机到府上的客厅坐,看看电视,这样他比较不会无聊,因为今天可能要聊一阵子才会有定案,可以吗?”
  “没问题,没问题。”
  杨律师的弟弟下楼去,房间内又陷入一片寂静,静得令人觉得无助又无奈。
  98.第三卷-重话表白人神语,人财两失豪华版
  鹰农站起来,走了几步,每一个步伐都觉得沉重无比,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一座偌大的庙宇,于是,回头问:
  “杨律师,你今天不是有去拜拜吗?”
  “是啊!”杨律师有气无力地回应。
  “你相信你拜的那个神会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吗?”
  杨律师未答腔,房间内又静默下来,此时,杨律师的弟弟回到房间坐下。鹰农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我是基督徒,上教会做礼拜,参加特会、祷告、布道会,捐大钱盖教会,从世俗人的观点,能作的我都作了,但是上帝仍然给我很多痛苦的挫折跟椎心的试炼,神从来就未应许天色长蓝、百花常开、百年福寿。你不要看我表面光鲜亮丽,我也有很痛苦的时候,只不过没有人看到而已。每个人都必须付出无数的心血才可能会有收获,我不反对你去拜拜,但自助而后人助,人助而后才可能有天助,一定要从你自己做起,勇敢地面对现实,你拜的神才有可能帮助你,注意『可能』这两个字。这道理你同意吗?”
  杨律师轻轻点头未答腔,鹰农又开口一字一字严正地说:
  “林万生这个人暂且不论,我觉得你个人要负大部分的责任,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误人,人自误。我今天会跟你说很多重话,你我同年纪,都已过中年,但你一定要挺住,一旦你可以接受我的话,我再来跟你建议如何处理。可以吗?”
  “我会挺住的。”杨律师轻声说。
  “好,我来分析你面临的问题。首先,你犯了人性上的大忌,就是贪。同意吗?”
  “我同意。”杨律师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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