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与我开太平》第115/150页


  他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叱责谁敢打搅议事,忽见谢映棠掀帘冲入。
  成静动作微滞,眼神霎时一变。
  所有将军闻声同时转眸去看,发觉是她时皆面色各异,谢映展已出声道:“棠儿?”
  帘帐重落,谢映棠低低喘着气,又抬起眼帘。
  目光掠过在场所有男子,继而凝于成静的漆黑双瞳之上。
  她喉间一哽,有些焦急,心知不该打搅他议事,却又实在难以再等。
  她快步上前去,伸手拉住了成静的衣角。
  众目睽睽之下,她抬眼望着他,眼波水光盈盈,因焦急而俏脸泛红。
  成静眼神微微变了,忽地一把攥紧她手腕,对身边人沉声下令,“暂且散了,有事稍后再议。”说着,便直接将她拉入怀中,带着她快步出去。
  帐中泛起低低的哗然。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几场战争之中,早已对成静心服口服之人,成静平素严以律己,御下以严苛著称,哪会像今日一般……被小美人拉了拉衣角,就忽然要散会?
  而其余虽谢映展过来的部下,虽觉荒诞可笑,但顾忌这女子是谢映展之妹,倒也未曾多说些什么。
  一瞬间众人心思各异,目光皆如火般燎人,纷纷投向谢映棠。
  谢映棠心尖一颤,只能埋头闷在成静怀中,竭力去忽视众人探究的眼神。
  成静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直到带她到无人处,才放开她,问道:“何事?”
  她咬了咬唇,有些吃痛,又松开,望着他急道:“你昨日攻下襄阳之后,可曾找到红杏?”
  成静微微凝眉,“红杏?”
  “我被人骗走之前特意支开了她,她不在我身边,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她有些焦急,又特别懊悔,双眼通红通红的,“她是不是出事了?静静就算没有发现她,又可否找到了她的尸首?好歹有个下落罢!”
  她说着,眼泪便簌簌而下。
  成静低头擦去她眼角泪水,温声道:“你先莫急,我去寻人问问,横竖她都在城中,断不会没有下落。”
  谢映棠闷闷点头,又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小脸贴入他的怀中。
  成静抚了抚她的后脑,语气忽而低沉冷然,“你方才说,是你支开她?”
  谢映棠身子下意识一抖。
  他狐疑地眯眸,脸色愈阴,她连忙摇头道:“我是让她帮我拿东西,谁知她刚刚去了,便有人来找我。”
  他语气深晦,“彼时外面正在攻城,危险难料,你却让她远去?”
  谢映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手已钳制住了她的下颌,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当时敌军破城,你忽然要支开她,是想做什么?”
  谢映棠想偏头躲避质问,身子却被他猛地扣紧,她退无可退,只能直面着看着他。
  他冷声道:“让我想想……以你的秉性,不愿落入他人手中,对此局面只有一法可解……”
  她摇头,他却低头,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你想自我了断?”
  她垂下眼,静默不语。
  她有时候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他的心思总是这般缜密,她无意间用错一个词,便能让他迅速抽丝剥茧,看透一切。
  她的一切心思仿佛都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本想瞒下来的。
  她的沉默无疑验证了一切,成静眼底霎时腾火,只死死地盯住她。
  他呼吸重了一丝,恨不得将眼前人狠狠教训一番,又知道她做的没有错。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而已。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讽刺得很。
  倘若不是奸细将她骗了去,是不是她此刻已经没了?
  他倒是还要感谢那奸细。
  成静猛地用力,她后背一痛,被他紧紧按在身后木柱上。
  她惶然抬头,他眼神漆黑,像望不到底的深渊。
  “谢映棠。”他咬牙狠狠警告她道:“你若再敢随便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我便……”
  他话顿住,懊恼地一皱眉,又忽然低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头一次如此凶狠,她吃痛,抬手要推他,却丝毫动不了。
  成静咬了满嘴血腥,又在她耳边怒道:“你究竟听到没有?不管遭遇什么,你亦要拼命活着!能活下来就行,我会救你!”
  她摇头,看见他目光逐渐阴鸷,又连忙点头,抬手触上他的眉眼,“静静别生气了。”
  她声音柔软,尾音上扬,哪怕他再狠,在她这般的温柔依赖面前,亦完美没辙。
  成静猛地放开她,转身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
  他简直是要疯了。
  她对他永远都只有包容,永远只有无条件的信赖,他有时候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出来,她又凭什么要这么完完全全地为他好?
  他又气又想笑,蓦地开口道:“我当初留你在洛阳,便是料定你会有危险,我用你的安危当赌注,让陛下因此而让步……你可明白,我并非你眼中一心一意只为你好的那个人?”
  她沉默许久,眼睫轻垂,点头道:“我知道。”
  她慢慢上前,伸手去拉他的手,低声道:“但便是因为如此,我知道,我的夫君眼中更有大局,他不会因为我一昧隐忍,不会关心则乱,他有更多需要权衡的东西……你这样,我觉得没有错啊。”
  “当年在洛阳,你带我去查抄侯府,后来你告诉我那么多……你说成家因帝王猜忌而死,将来焉知你不会被今上猜忌,如今四面埋伏,你不如此博得机会,难道要与我战战兢兢一辈子吗?”
  “是我太过轻视自己,忽视了你的感受……对不起。”谢映棠抓紧他的右手,轻轻摇了摇,“你低头看看我好不好?”
  成静闭眼复又睁开,侧头看了去。
  她攀着他的手臂,眸子清澈,唇瓣上还带着被他咬破的伤口。
  他忽然低头,将她环住,低叹道:“是我不对。”
  后来,成静便去命人寻找红杏下落。
  此事说来也颇为有趣,那日红杏寻不到谢映棠,惊慌失措,以至于跑到了危险之处,又误打误撞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士兵。
  她找不到谢映棠,却又不能无法对性命垂危之人坐视不管,便将那人拖去了僻静的角落躲了起来,忍着满心惧意,给他包扎。
  太守府后院无一处安全,她给他包扎好之后,又将他拖入柴房里,让他蹲入缸中,勉强去躲一劫。
  可那士兵堂堂男儿,哪里肯躲在这里苟且偷生?他不愿躲避,却感念红杏恩情,便让红杏躲进去。
  他要出去守着。
  红杏本是不愿的,她想:若谢映棠出事了,她便横竖也是要随夫人而去的。
  她是死是活,都没那么重要。
  那士兵却道:“若翁主未曾出事,你却出事了呢?未确定消息之前,你还是躲在这里吧。我是将军,我要与襄阳共存亡。”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盖上了大缸的盖子,快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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