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与我开太平》第121/150页


  帅帐里的尸体已被人清理干净,地面上沾着一丝血迹,谢映棠看见便是一颤,把他抱得更紧。
  成静把她慢慢放下,拿了巾帕给她擦了擦脸,慢慢道:“这些将士,他们都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可真正又有多少人,能不永远留在沙场上呢?”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决。
  她闭上眼,把自己抱得更紧。
  她此时此刻,脑中一直回荡着那些血腥场面。
  那些人临死前绝望而愤怒的眼神,滚落在地的头颅,战马嘶鸣之声,刀剑的光芒刺目。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哪怕是在战场,他也将她护得太好,没有让她亲眼看见一丝一毫的修罗场。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难以自拔,成静便起身出去,先是与诸将交代了一下战争事宜,便又让人烧了热水端来,将谢映棠的衣物渐渐剥下,给她擦净了身子。
  她泡了热水,身子放松许久,便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只是哪怕沉溺在睡梦之中,仍旧在不断呓语,成静那夜始终未曾睡好,只因为她频繁的噩梦。
  到了半夜,她惊叫坐起,成静抬手点燃了烛灯,把她抱着低低安慰。
  谢映棠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察觉到那是梦,便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淡淡看着成静,道:“我不能随军出战,但我留在帐中,你还要派人护我,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成静低声道:“没有。”
  她忽地笑了,“我之前与你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成静皱眉看着她,火光镀上他的脸庞,给漆黑瞳仁添上了一丝暖意。
  她闭目道:“我不过是不甘心,我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亲情与爱情,为什么非要舍弃一个不可?不,你甚至都没有给我主动舍弃的机会,我已经做不了选择了。但是……静静,夫君,棠儿想问你,若时间回到那日大火之时,你成氏族人还在世,陛下想杀,你可愿意去救?忠君与亲情之间,你会选哪一个?”
  他沉默不语,只凝目看着她,眉眼温度难辨。
  她偏过头,看着一边跳动的烛火,心底砰砰急跳。
  “我不走回头路,若是当初的我,会选族人,如今的我,只会选择忠君。”他蓦地开口。
  她心口一窒。
  未等她再次说话,他又凑上前来,把她抱紧,贴在她耳侧,又与她耐心地说他的无奈。她心底酸楚,知道他此刻是在担心她的难过,甚至是懊悔当初嫁给了他。他反复唤着“棠儿”,她却慢慢沉默下来。
  她从来都不是不懂他的道理,她只是需要接受的勇气而已。
  他说着说着,也陷入沉默。烛光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打在墙上,一室寂静。
  谢映棠怔怔地看着那影子。
  这是一个何其冷静到可怕的一个人,不会因她动摇丝毫他的立场,他爱她,却爱得如此理智,令她不得不做出选择,要么是他,要么是谢族,没有一丝犹豫的余地。
  她已经犹豫了两个月了。
  她知道,她若依旧不肯对他表态,他可以一直同她这样耗着,他对她的疼惜一如往日,但她却跨不过那条坎。
  那日在襄阳,六郎冲撞他之后,便被五花大绑送至谢太尉跟前,当真打了二十军棍,卧床半月才能下地。
  至此之后,谢六郎便记恨上了成静,甚至扬言要让成静付出代价。
  将与将不合,成静是无所谓的,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只是谢六郎偏激至此,后来又屡屡犯下错来,以至于被谢太尉亲自革除了武将官职,抽了五十鞭子,送回了洛阳。
  谢映棠承认,谢家儿郎,人人都有非凡之才,只是论及秉性,却甚少有不心高气傲之人。
  出自顶尖豪族的骄傲已经深深地烙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她冷静了这么多日,成静也让她慢慢看到了,她为之求情的六郎究竟干了什么,不服将领、轻率出兵、手中寒门将士被他随意轻贱,他的下场,也验证了他的可恨。
  他已经把这一切摆给她看了。
  她双手攥得死紧,手心已不自觉渗出丝丝冷汗来。
  良久,她才轻轻道:“我不怪你,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你说我优柔寡断也好,说我妇人之仁也好,或许以后我会想通罢,但是现在,你不要逼我。”
  “当初的你像如今的我,我日后是否会成为如今的你,我不知道。”
  “但是我好不甘心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我要被迫失去?”
  “今日那一战,死了那么多人,我才终于想起来,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他们的痛苦,或许根本不会比我少。”她想到这里,真的很难受,嗓音哑了下来,眼泪也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我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不要逼我。”
  成静连忙抱紧她,低声道:“那就别想了,是我不对,乖,先睡一觉,明日什么都好了。”
  她抓着他的手,不肯睡,多日与他不冷不热的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她哭得越发厉害。成静吃了一惊,便低头细细亲她,手拍着她的背,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怀孕
  胡人被逼退之后,成静奉命火速北上增援。
  北方战局实在不容乐观,如今大都督重伤,大将军手下兵马受创严重,陈仓汉兴之地尽数落于敌手,而攻入城中的羌人无恶不作,大肆杀戮,死于羌人手中的将士与百姓数不胜数,更有城池被灭后一举屠城,城中上至士族,下至乞丐,皆被暴尸荒野。
  而今羌人大军逼近咸阳,支援刻不容缓。
  成静未曾与谢太尉一路,他先行北上,行军速度极快,只是刚刚出荆州之时,便听闻大都督宋让重伤不治而亡,当即一凛,随即加快了速度。
  而紧接着传来的,便是谢族和崔族几位将军的噩耗。
  前有战事紧迫,后有陛下反复催促,成静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谢映棠捂着嘴,对送上来的干粮摇头。
  成静搂紧她,低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真的吃不下?要不要喝粥?”
  他担忧了好几日,她身子毕竟禁不起折腾,已经好几日食不下咽了。
  她凝眉道:“你不必管我。”
  “我不管你,你又是如何照顾自己的?”成静接过红杏递上来的粥,端到她嘴边,柔声道:“安分点,你身子若一直如此,我便派人送你离开,好过随军这般折腾。”
  她一听他不让她跟了,连忙摇头,成静又柔声诱哄道:“那就乖乖吃几口。”
  谢映棠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迟疑了一小会儿,慢慢凑上前来,一口含住汤匙。
  她皱眉咽下,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连忙推开成静的手,低头干呕起来。
  成静蓦地一惊。
  红杏大惊上前道:“夫人!你怎么了!”
  谢映棠紧紧抓着成静的手臂,飞快摇头,她呕得太厉害,眼睫上都沾了泪。
  红杏惊叫不止,成静这才回神,连忙搁下瓷碗,抬手在她后背上轻拍。
  谢映棠疯狂地喘息着,待干呕停止,才慢慢直起身子,无力地倒在成静怀中,成静拿过帕子替她擦了擦嘴,低声道:“罢了,不想吃就不吃了……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她默默闭眼,摇了摇头,成静便道:“等大军进入宛城修整,便寻郎中来给你瞧瞧。”
  大军进入宛城后,宛城太守特地派了最好的郎中过来,为谢映棠诊脉。
  谢映棠精神萎靡,好不容易才喝下一点粥去,便怏怏地伏在榻上,成静坐在床边,轻轻扶着她的发,问郎中道:“她怎么了?”
  那郎中又细细重新把脉一遍,眉头一展,不忧反喜道:“草民恭喜将军!”
  成静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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