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与我开太平》第26/150页


  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她开始颤抖,被他钳住的身子开始剧烈挣扎。
  此时此刻的他让她陌生。
  不像那个平日温柔的成大人,这个人冷酷、强硬,给她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哪里是成静?
  手腕上力道忽然一松。
  随即,她的衣裳被拉起,狐裘重新披到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温暖重新降临。
  谢映棠仓皇抬眼,成静已坐得离她远了些,目光温和,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他终究不是刘冶那种蠢货。
  单凭美色若真能打动他,他又岂会久久不接受眼前的少女?
  当年奉昭大长公主年少时,引天下豪杰趋之若鹜;谢太尉之风流儒雅,亦为世族楷模。
  谢映棠之容色,自然不言而喻。
  “翁主想清楚,你喜欢的究竟是想象中的我,还是真实的我?”他微微笑着,又反问道:“真实的我,翁主又了解吗?敢了解吗?”
  谢映棠攥紧了褥子,心乱如麻。
  他又淡淡问道:“若翁主日后完全了解在下,可还会喜欢在下?”
  连他是好人坏人都不知,又谈什么喜欢?
  太天真了。
  她面色时白时青,一双盈盈水眸带着惶惑,看着他不言。
  ……温润如玉的他,冷酷强硬的他。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看遍那么多书,她当然知晓官场复杂,能这里面存活下来,成静怎会没有手腕?
  可她没有细想过,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的志向在哪里,他的喜恶、好坏、作风,又是怎样?
  成静看着她急遽变幻的脸色,便知道她听进去了。
  这还是一个女孩儿,心思或许过于脆弱,禁不得打击。想到此,成静又温声哄道:“若你有日真的了解了我,那时还是喜欢我,便是成某高攀翁主。只是如今,你是若瑾之妹,于我亦像妹妹,除此之外,在下还无别的念头。”
  她心底一紧,说不出那酸酸涩涩之感,只是固执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良久,她又小声问道:“那,成大人可嫌弃我?”
  他扬眉一笑,“我怜惜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呢?”看她实在还是不放心,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低声道:“你是翁主,论身份,该是我高攀你。翁主,你可知,我率军路过战乱之地时,逃难妇女许多衣不蔽体,父死子亡,可这又如何呢?谁也不能阻止她们求生,生死之外,其他皆为浮云,成大事者若忌惮这等礼节小事,便白白落了下乘。”
  这些话,本不应对她说。
  前朝后宫之中,腌臜手段不知凡几。
  若无狠之一字,如何能独善其身?
  成静沉了沉眼色,语气蓦地强硬起来,“你是翁主,你身处谢族,身份贵不可言,冒犯你的,杀了便是;怨恨你的,斩草除根便是;诋毁你的,那便威慑他们。刘冶已哑,高昌侯府满门将诛,俱是因你一人,如此,谁人不是高攀于你?”
  谁人不是高攀于你?
  她看着他,心底猛颤。
  屋内沉香袅袅,一室宁静,唯有心跳作祟。
  从前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人人都羡慕她是公主之女、皇后之妹,可谁又知她在人前风光之后的厌烦?
  可她只看见自己的身不由己。
  ……没有看见这与生俱来的权力。
  世事在人为。
  成静可以孤身独活十几载,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她若这般无用,只想用死逃避,也无怪……他不喜欢她。
  她沉默良久,终是牵动唇角,冲他勉力一笑,“我明白了。”
  他亦是薄唇一弯。
  谢映棠的目光流连在他眉眼之间,此时方才从那些惊吓之中慢慢缓过劲来。
  眼前之人,她确实没有完全了解。
  可她想了解。
  了解他的欲望一旦滋生,就像黑暗中有了养料的藤蔓,疯狂地开始滋长。
  她闭上眼,又睁开。
  方才他是在吓她,看她敢不敢真的如她所说,豁出去也要嫁他。
  她是不敢。
  但以后……未必。
  外间忽然响起敲门声,有人唤道:“郎君,陛下传召您入宫。”
  成静闻声起身,正要告辞。她垂下眼,忽然道:“大人可否应我一个请求?”
  他动作一滞,回身看向她,“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想让大人……抱抱我。”
  成静一怔。
  没料到她居然会提出如此要求。
  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他迟疑,有些急了,忙又道:“我知道有些唐突,我就抱一下,大人抱抱我好不好?”
  她知道错过今日之后,或许将来也不可能了。
  他看她半晌,唇角往下一压,“好。”说罢弯腰,将女孩儿揽到了怀里。
  一抱即松。
  成静正要站直,她忽然抬手拉住他胸前衣襟,头一偏,唇瓣亲到了他的脸颊。
  成静动作一僵,眯了眯眼。
  她迎着他复杂的目光,坚定道:“我会了解你的。”手慢慢松开他的衣裳。
  成静深深地看她一眼,拂袖转身,大步出去。
  谢映棠拢紧衣裳,又独自痴坐片刻,外间的侍女便端着浓黑的药进来,她皱了皱眉,忍着苦涩喝下了,随即又慢慢躺下,蜷缩成一团。许是药的作用慢慢上来了,她的意识在一片朦胧光影中沉浮,不知不觉便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的时间似乎极长,她又梦到了狞笑着的刘踞,他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裳,她在哭喊着,忽然,面前的刘踞变成了狰狞的恶兽,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她握紧匕首,拼命地刺了下去,鲜血四溅,将她的衣裳全部染红了。
  她惊慌地扔掉匕首,抬眼却看见身下是满地的尸骨,颅骨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她吓得尖叫,一抬眼却看见树下负手而立的阿兄,阿兄眼神冰凉,低叱道:“你哭什么?怎么这么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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