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宫帘》第30/50页


卫思凉的眼眸徐徐看向正跪在地上求饶的卫臻,握在刀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冰凉的刀子抵在喉间,只要稍稍用力,鲜血便会从离落的喉间喷涌而出,全身颤抖着,任由这冰凉之感没入骨髓,恐惧将她深深包围,她丝毫不敢触动半分。
“难道你就不怕她死么?”卫思凉幽幽地声音传至离落耳边,她如雾如水的黑色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那个伟岸的身影,离落静静地看着他深沉黑眸里透出的锋利。
见洛冥越只是用深沉的瞳眸瞧着,并没有说一句话,于是,卫思凉继续开口。
“我说了,只要你放过我们,她,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我自然不会伤她分毫”。卫思凉一边说着,阴骇的黑瞳不断看向离落,手中阴利的刀子,也不自觉的向离落的脖颈靠近了一步,一种冰凉的触感瞬时传遍离落全身,令她的心陡然提了上去,不由得加快了少许。
离落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洛冥越,此时对于他来说,仿佛在经历一场极难的选择。他黯黑深幽的眸子紧紧盯着离落,仿佛要将离落看进深瞳里去,深深地凝望,然眼眸中辗转的犹豫不决,已然透露出了他的心事,他的在意,黑夜里的风,凄清而忧伤,洛冥越深沉的眼眸便告诉了离落一切,他舍不得,他的眼里眸中有着明显的不能割舍,他亦害怕,害怕失去,害怕所在意的东西再次在他面前消失,如同父皇那样,他虽未说出来,然而离落却实实在在的明白。
洛冥越原本看着离落的眼神微微闪动,将视线移转到跪在地面上的卫臻,这个人,是自己部署了多久,如今才能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才能用手中的冷剑而对,如今,卫臻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已经在自己面前,只差一步,就可以替父皇报了这仇;只差一步,就可以将他送进地府;只差一步,他心中便可以再不用受煎熬。
然而,当他眼眸再次朝那抹蓝色身影看去,与离落的眼神交会时,心中隐忍着疼痛,无奈与不舍。
现在,面对这两难的境地,他却犹豫了,两者,他都不想放弃,亦都不能放弃,放弃,便就意味着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都将化为泡沫,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允许!
正当洛冥越犹豫踌躇之际,卫臻偷偷抬眼,狡黠的目光快速闪过,卫臻趁机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小刀,趁着洛冥越犹豫之际,冰寒的刀子已然向他直指刺来。
电光火石间,只见洛冥越一个飞速旋转,避开了刺向自己的那把寒光凛凛的刀,他阴冷的眸子淡淡扫过卫臻,眸子里尽是轻蔑与嘲讽,勾起唇角,下一刻,他快速提起手中沾染了鲜血的剑,一滴滴暗红色血液自刀口处滴落,洛冥越冷眉一挑,剑锋直指卫臻的眉心。
狂风席卷而来,洛冥越被大漠狂虐的风包围着,犹如从地狱而来的使者,霎那间,剑身快如闪电,一阵狂风吹过,强烈的剑气向卫臻袭去。
洛冥越握紧了剑,毫不犹豫的,一剑刺落下去,朝着卫臻心房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暗红的血液自卫臻的心房汩汩流出,苍老的面容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流逝。洛冥越狠力将剑拔出,只听得扑通一声,重重倒地的声音。
终于,他死在洛冥越的剑下。
终于,他亲手了结了他。
终于,他做到了,杀了这大奸大恶之人,收服东胡,平定大业。
然而…….
“不!爹,爹,你醒醒,你起来,你不能丢下女儿…….”城楼上,狂怒地风吹袭着,衣袍在风中飘零,在风中吹扬。
任凭卫思凉怎样的哭喊,任凭她怎样的叫唤,终究,她的哭喊,她的叫唤都只能成为这血腥凄凉一夜中的一声悲啼。
洛冥越握紧手中刀剑,剑光寒烁,血滴落在地。
“如若不想死的话,就马上放了她”。离落敛眉看他,她感觉得到他身上有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度,森森凛冽之气,逼人不住地往后退去。
卫思凉将刀子抵在离落的脖子上,卫思凉见自己父亲就这样被洛冥越杀死,心中不甘,只见她胸腹一起一伏地,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并不稳定,离落听到耳边有细微的喘息声,是卫思凉发出的,看来,她此时心中一定充满了害怕与惊慌吧。
洛冥越一步一步地上前,面容似鬼魅,卫思凉挟持离落,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在紧张与害怕之中,刀子在她不经意间,不小心在离落喉间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血的痕迹,刀的错痕被留在了离落那原本白嫩细致的皮肉上。
离落微微皱眉,虽然仅仅是一道细小的口子,细微的刀痕,却仍然,有着疼痛,她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触动了伤口,于是,鼻尖只好细微的呼着气。
微凉的风吹来,吹拂过伤口,仍然有冰凉刀子抵在离落修长的脖颈上,凉的令她全身一颤。
卫思凉越往后退,便越接近城楼边缘,洛冥越见此,急忙停住脚步,不再继续往前,冷冷地眸子迸出冷冷的话语:“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一命”。
卫思凉听完,却莫名的大声狂笑,笑声凄凉而悲伤,凉风将她身后的发丝吹散起来,在漆黑血腥的夜里,飘飘零零地飞舞起来,如柳絮一般柔软而细密的头发,在这暗夜里,衬托她姣好的脸庞,更显得诡异而魅惑。
她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洛冥越,然后低下头缓缓凑近离落,脸上阴魅地笑着,轻轻淡淡地说着:“看来她在你心里的位置,一定很重要吧,既是如此,你想让我放了她…….”
刚说完,抬起头便逆转了态度,目光凶狠,言词激烈:“我偏不让你如意”。
只见卫思凉用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离落那柔软细黑的头发,离落立时感到,头皮传来一阵剧烈地疼痛,她疼得几乎喊出声来,卫思凉那尖尖细细的长指甲,抓破了离落的头皮,似乎有些殷殷地渗出来,离落不受控制地,头往后仰去,脖颈上刚刚被刀子割伤的刀痕,也因为卫思凉的狠毒,离落脖颈上的血再次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来。
看来此时的痛苦,难受的离落,洛冥越心中像是被一刀刀锋利的剑刺穿心脏一般,看着她难受,他心中更加难受,看着她痛苦,他心中越发的痛苦,看着她流血,他恨不得将卫思凉千刀万剐,剖心割肉,尽管这样,怕是也不能解除他心中的恨。
卫思凉看着痛苦难忍的离落,看着心疼受伤的洛冥越,她心中好似得到了一种快感,一种只要看到洛冥越痛苦的表情,卫思凉心中便有种莫名的快感。
她得意地朝洛冥越笑着:“怎么?你心疼了?你舍不得?哈哈哈哈,你知道么,洛冥越,越是看到你痛苦,越是看到你心疼,越是看到你难受,我就越开心,越快乐,越得意,哈哈哈哈哈”。
像是一种报复的姿态,卫思凉越是看到洛冥越此时盛怒,心痛的面容,她便越是开心,她大声地在城楼上笑着,狂妄得意地笑着,似乎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了,她极尽地笑,触怒了她面前的洛冥越,她的笑刺激着洛冥越的每一根神经,而离落的痛苦,更加让洛冥越心痛地难以复加。
卫思凉见着洛冥越如此,对身旁的离落也就下手越发的重了,离落疼得冷汗一直滴落,然而,此时的卫思凉,却如入了魔一般,变得越加疯狂,越加痴癫,越加狠毒。
看着备受痛苦的离落,他心中仿佛一支支利箭朝自己心口射来,心口处痛得快要抽搐,快要麻木了,他的眼中如烧灼的火焰,快要喷涌而出,他全身僵硬,握着利剑的手,紧紧地握着,攥紧着,双手关节的骨头都好像要被捏碎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都因为离落一个痛苦的表情,而深深刺激着,牵引着,甚至颤抖着。



第四十四章 陨落
暗夜里,冲天的火光燃烧着,火星子自烽火台上剧烈跳动着,映照进洛冥越的瞳眸,使得他的眸子里似火苗般冉冉,此时的洛冥越双手紧握,全身僵硬着,手指关节发白而用力。
城楼边缘上,两个单薄的身子,她们的衣裙被这狂怒的风吹的鼓囊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疯狂的卫思凉,洛冥越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全身仿佛燃烧着火焰,炽烈而可怕。
“放了她,我或许可以考虑不杀你,否则,你知道后果的”。洛冥越阴鸷的声音再次响起,布满警告,布满危险。
卫思凉的眼眸闪过阴冷,她瞪着洛冥越,道:“放了她?凭什么,洛冥越,如今,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越说,情绪也越发的激动,话语里有着痛苦,参杂着悲伤,只见她默默地饮泣着。
“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辰烈,没有梅花林,没有爱情,没有父亲,没有亲情,洛冥越,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造成的,你想让我放过她?做梦!”
卫思凉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悲凉的眼眸,发着寂寞,透着隐隐哀愁。
她的声音很轻,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仿佛是在回忆,在想念,回忆过往的一切,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原本抓着离落的手也逐渐放了下来,她开始诉说自己的痛苦,仿佛要把这些都发泄出来一般:“到今天,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本就什么都没有,没有别人艳羡的高贵地位与权利,没有喜欢的人,没有那片雪白的梅花林,也没有亲情的呵护,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呵呵,我竟然还相信了那么久,真是可笑”。
“至今,我的脑海里,还清楚记得,那天,辰烈带着我,我们一起找到了那片美丽的梅花林,那一片只属于我们的梅花林,只是属于我和他的,我至今记得,那天是下着很大很大的雪,雪花融白,柔软,飘在身上,手上,脸上,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又像蒲公英一般的雪,在天空中,翩翩起舞着,像个小精灵似的,零零落落地撒下来,我还记得那天,我在雪中跳舞,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宛若天空耀眼的星星那般好看,白净的脸庞,优雅而内敛,尤其是他的笑容,我这一生都不会忘......”
“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那天,我就站在美丽动人的花海中,他微微转眸对着我微笑,他站在雪梅之中,空折了一朵梅花,向我走来……那天的所有,都一一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温柔的笑,都牵动着我的心,如此清晰,那天的所有都是美好的”。
卫思凉只顾自己说着,眼眸弯弯,眉眼之中所流露出的,是一连串的幸福与快乐。
“可惜,美丽终究会被破坏,美好的梦终究会醒来,只是一个美丽的影子罢了,我只能默默地将这些美好留在心里,留在脑海里,只有这样,才是谁都抢不走,夺不去的”。
忽而,卫思凉锋眸利落地一转,立时,那些美好的画面逐渐陨没。
“都是因为你,洛冥越!若不是你,他便不会主动请缨,前去西北平乱,若不是你,父亲便不会拆散了我们,都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为什么要拆散了我们,为什么…….”
她将所有的怒气,所有的不忿,全部发泄在了洛冥越身上,将所有的过错都加诸在他一个人身上。
离落听着她的悲伤,听着她的哀嚎,心中亦有些难受,她所说的这些虽然之前已在营帐之内,听她提起过,听她回忆过,但再一次听到,她的心中依然是那份同情与悲伤,她细微的呼吸,安静蓦然地聆听。
此刻的卫思凉,眼角已朦胧了一片,强烈的伤悲已然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平常。
城楼上的烟雾还未散去,有些迷蒙。
离落依旧静静地听她说着,卫思凉朦胧的双眼缓缓低下头去,看着离落,言语并不激烈,反而变得很平静,悠悠然然地,她轻细的声音幽幽开口:“像你多好,就快要死了,也还有这么一个在乎你的人在,我想,你就算真的死了,应该也很幸福了,不是么”。
是这样么,洛冥越?
是像她所说的那样么?你如今站在这里,真的是因为在乎么?
离落缓缓抬起眸子,像他看去,双目透着哀伤,她不敢确定,更不敢去想,才刚得知他所做的一切全因利用,原本心中应该恨他的,然而,当她再次见到他,眼神再次与他交汇的时候,离落心中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看到他,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舒心,莫名的安全,竟连离落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爱的太深么,还是因为太过在乎了?
她不敢多想。
卫思凉依旧痴痴地,从她的话语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理智了。
“现如今,你将从小将我养育长大的父亲,生生杀死在我面前,呵呵,你觉得,当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一切之后,我还会这么轻易地让你如愿以偿么?”
卫思凉再次低眸看向离落,嘴角绞魅地浮起笑容:“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不想她死,那么,我偏偏要拂你的意,你越是在乎,我就偏要伤害,你越是心痛,我就越是高兴”
“死算什么,对于我来说,这个早已经不重要了,如若今天,我注定葬身在此,那么,就算是死,洛冥越,我也定要让你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痛彻”
卫思凉才刚说完,便拉着离落,纵身一跃,翻身跳出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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