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宫帘》第35/50页


裴将军话还未说完,便被洛冥越伸手一用折扇,生生打断了裴将军的话。
裴将军一看手势,虽然还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但仍然停住了疑问,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他明白,他们的王做事往往最有计划与预筹,他身为臣子,不管王做出怎样的决定,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他往往会给与支持与鼓励,并且会是实际行动上证明自己的鞠躬尽瘁之心。所以这一次,裴将军完全不用顾虑或者担心什么,因为他们的王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洛冥越起身,对着牢门外,方才给他们开锁的那名衙役,用折扇略微一指,大声吩咐道:“你,去弄点水来,想办法把这个人给我弄醒”。
“是,属下遵命”。那名衙役一躬身,接过命令,便听话的走出了牢房。
没多久,那名衙役便提着满满一桶的水,吃力地跑进了牢房。
几乎是整整一桶,全数倒在了月氏王的头上,身上,全身湿漉漉一片,就连牢房中的几只老鼠都因这突然而来的水,惊吓地四处逃窜。月氏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水泼了满身,总算是有些微微的清醒,沧桑的脸庞,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睛试图在适应着这里的一切,却也被这天窗一角处所投射进来的光芒刺痛双眼。
兴许是见到躺在地上的月氏王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为了能在洛冥越面前邀功,他径自上前抬起左脚对着月氏王便是用力一踢,并且口中叫嚷着:“起来,给我醒醒”。
用力的一脚,疼痛传遍他的全身,令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倒是比之前清醒了许多,只见躺在地上的月氏王一脸痛苦,扭曲的脸庞更显沧桑。
月氏王的苍老的眸子已然能够慢慢睁开了,如同白雾一般模糊的眼前,只见他努力地睁开双眼,意识也因方才的那一桶冷水与那一脚的痛楚,而渐渐恢复过来。
眼前如白雾,模糊地映出几个人影,月氏王吐着气,艰难地用手撑地,只见他慢慢地起身,全身每动一处,便经不住一阵颤抖,虽然身子骨算是硬朗,但毕竟已不比从前,精力旺盛到可以空手打死一头狼,终于,他坐了起来,直着身子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
月氏王终于完全清醒过来,醒来,环顾一圈后,发现自己置身在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眉目带点苍白的眉须,隐隐皱起。
再仔细一看,便看见了洛冥越等人,他只淡淡的瞟过一眼,仔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这才明白了过来,神情反倒变得自然了起来,抽动着嘴角,一抹看似嘲讽的笑意出现在月氏王的脸上。
看来,他并不畏惧。
这反倒起了洛冥越的好奇心,他轻摇折扇,缓缓走近一步,蹲下身子,看着他苍皱的脸道,轻淡说道:“看来,我的岳父大人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否则,面对此等境况,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第五十章 地牢
月氏王冷淡地瞅过他一眼,在阴冷的地牢中,他坐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苍老的眸子上透着阴郁而寒执:“卑鄙!”
然而洛冥越听后,反倒并不在意,嘴角隐晦地浮起一丝笑意。
“卑鄙?我再卑鄙,也不及岳父大人您的手段,你落井下石的招数,今日我算是领教了”。顿了下,他继续缓缓出口:“当日,我说过,若是落在我的手上,我定不饶你,更加不要想我会手下留情”。
月氏王坐稳身子,反倒径自大笑了起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堂堂一个王,今日落在你的手里,既来到这地牢,我自是无法出去,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奉陪到底,想如何处置我,尽管放马过来”。
“想不到月氏王临死还这么有骨气,竟是一点都不愿用求饶的方式,来拖延自己的命么?”
只见他不屑一顾的闭起双眼,身子在阴湿的地面上坐得笔直端正,仿佛在闭目养神一般,一动不动坐在冷硬的地面上,对于洛冥越的话,他并不再理会。
洛冥越见他如此,轻哼一声,对着身旁的衙役说道:“你去准备些可口美味的饭菜来,还要一壶上好的酒,记得,要去城里买最好的酒,好好地款待我们这位‘尊贵’的客人,也好让他在人世,尝尽这最后一餐,也不至于生前是王,死后却要做个饿死鬼”。
洛冥越说完,从袖口处拿出一锭金子,给了身旁的那名衙役,衙役似乎从来没见过金子一般,一看见闪闪发光的金子,两眼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一般,眸子闪着亮光,看见金子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卑躬屈膝的连连应声道:“奴才一定把这件事办好,请皇上放心”。
月氏王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并不在意方才洛冥越留下的话。
黑暗的地牢中,洛冥越摇着折扇,看了一眼盘腿而坐,一动不动的月氏王,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便与裴将军走出了地牢。
阴暗的地牢,从角落里传出‘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天窗里刺目的白光,直射下来的光线照射到月氏王的身影,在阴湿地面上映出斜长的黑色倒影,更显得孤寂与落寞。
天边,已逐渐亮了起来,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
一夜的杀戮,一夜的厮杀流血,一夜的不宁静,终于,在天边渐出微白的时刻,渐渐归于凝静,晨曦的微露在青翠的叶子上,缓缓滑落在地上,使得地面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因露水的沾染,从而融为一体,变为殷红的血水,蜿蜒流转了下去。
......
凝眸皓齿,眉目宛转,一袭蓝色剪影款款站立窗前,身姿窈窕,白净清秀,身后墨色的黑发如丝般华美,被轻风带起,悠扬飘洒,飘魅如仙,面容带了一丝愁绪。
月氏与闽越的那一战,她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她还未知晓战况,一颗心终是无法落下。
如今,身边已是再无人能够信赖的了,从前,她天真地相信洛冥越,相信他的一切,连同感情也一并交予了他,最后换来的却是她并不想,也并不愿意得到的答案,与他一道出宫,原本以为能改变些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她原以为他们之间,是能够回到从前,回到那些美好,令人怀念的日子,却原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身边的人不断将自己作为筹码,不惜利用与欺骗,曾经那么善良的婉儿,也会在一夜之间,显露真正面目,将自己出卖。
如今,离落处处是伤,却并不仅仅在于身体,更多的是在心里,经历了这么多,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简单的拥有爱,只想与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能够驰骋于辽阔无边的大漠,尽情高歌欢畅,尽情狩猎骑马,尽情奔跑欢笑,这是离落心中最渴望,也最想得到,是她一生都想追求的幸福,然而这幸福,不知是否还能眷顾她,让她能够拥有?她不知道,她的心里早已迷茫了。
然而,现在她最清楚的,既然她已在洛冥越身上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幸福,那么,她至少要让自己回归自由,已经失去爱,她不能让自己再被困回那个清冷孤寂的皇宫牢笼,没有了阿怜,她一人再呆在那个不属于她的‘梨园’,已是毫无意义,她原本就在广阔的沙漠长大,那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金色沙子,本就是她的最初。
这两年来,时时在梦里出现,一直记挂心里,从未忘记过,她忽然很想家,很想回家,如水的黑瞳渐渐望向前方,望向远方,那是一种对家的深深眷恋,与强烈的思念,既然她无法得到那个人的心,那么,就让自己自由吧,不用再经受痛苦,不用再受伤害,亦不用再夜夜对月思亲想家。
这样想着,她紧咬双唇,像是做出巨大决定般,坐在榻上将自己的行李衣裳一件件整齐折叠,放入包裹之中,想来,她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了,她兴奋地在心中想着,不知父皇母后,还有姐姐过得可好?
紧紧扎了一个结,她便想开门出去,还未到门口,一阵敲门声传来,离落惊疑,难道是洛冥越?心念一转,离落不愿被洛冥越发现,眼珠快速一转,将包裹迅速藏进被子中。
敛了敛容,离落向门口走去,一开门,就看见店小二向离落说道:“还好姑娘你在,这位客人说要见你”。
离落疑惑地呆在原地,向店小二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蓝粗布衣裳的中年女子站在店小二的身旁,装扮极其简单朴素,她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几乎看不到她的容颜,但离落却清晰地看到她头上的几根银色发丝,显然,一定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子,可离落并不记得自己何时认识过中年女子,于是顺着她仔细看去,皱着眉,疑问在脑中盘旋,正想开口问,对面的中年女子却悄悄半抬起头来,离落仔细望去,却吃惊地差点捂住嘴巴。
离落面色显得尤为惊讶,但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急忙调整了心态,伸手将自己对面的那名中年女子拉进自己屋中,并对店小二若无其事,带着笑意很平常地说道:“这个人是我的婶婶,今日来看我的,谢谢你把她带过来,这是给你的,你去忙吧”。
说完,离落从袖口处掏出一些碎银子用来打发了店小二,只见店小二双手接过,面容笑着,那是一种收到小费之后的开心,口中不断连连说着讨好的话语:“谢谢姑娘,有事儿您招呼,小的随叫随到”。
离落朝他笑笑,示意他可以回去了,看着店小二走后,离落先是门外四周仔仔细细地望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这才进屋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素布粗衣的中年女子,一头黑发被绾起,显得大方温婉,离落一见到她,心情不自觉地澎湃激动,在她面前丝毫不能掩饰内心的兴奋与开心,想要开口说话,喉间却突然变得哽咽了起来,眸子有莹莹湿润的泪光在闪烁。
“母后……”终于,离落哽咽着声音,对着眼前的那个中年女子轻轻叫出了声。
离落的心情抑制不住的想要上前扑进她的怀里,一如幼时那样。她带着无比欣喜的喜悦之情,正要上前时,扑通一声,她的母后,月氏的王后,竟在自己女儿的面前生生跪倒了下来:“求娘娘,救救我的丈夫”。
离落被惊吓了一跳,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着母后竟然跪在自己身前,还求着自己,当下便急急地上前,将其扶起:“母后,您别这样,发生什么事了?您先起来好么”
离落亲自将月氏王后扶起,让她坐在凳上,并倒上一杯水,递向她,给与她安抚:“母后,您方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向女儿跪拜,您这样,不是为难女儿么”
距离离落出嫁已有两年时间了,这两年来,每当孤独寂寞之时,她常常想起的是在月氏的生活,与父皇母后的生活,更常想起母后对她的种种关怀与溺爱,经常宠着她,惯着她,亲人对于离落来说,是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更为重要的。
两年不见,再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心情的激动与兴奋之意,自不必言说,然而,更多的,却是对于重逢的喜悦之情,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在母后抬头的那一刹那,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她甚至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经过她全身,她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梦,而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曾经最最疼爱的母后,那样慈爱怜爱的母后,就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微笑,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
离落看着母后一口一口喝着水,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离落仔细观察起自己的母后,发现她全身穿着极为简单,粗布粗裳,头发也是简单地绾成一个髻,并没有簪上头饰,看上去,倒像一个普通人家的民妇,然,即使如此,离落觉得,母后的身上,却从未失却过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典雅,身上哪怕穿的是粗布衣裳,但总会不经意间流泻一种雍容高雅,属于王后的气质,然而这种气质是普通民妇都无法拥有的。




第五十一章 母后
离落许久不见了自己的母后,心中有着无法言喻的欣喜,她仔细看着她的母后,发现她这两年来,其实一点都没有变,容颜依旧,沧桑在母后的脸上没有完全尽显出来,然而眼角的丝丝皱纹,却一点都无法掩藏她的年纪,经历了大半生的人,总有一些岁月被遗留下来的印记,那便是深藏在眉眼之间的那些丝丝皱纹,这些,是见证了一个人走过的岁月,她抚养离落长大,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便是一个女子所要经历的一生,直到白发苍苍。
离落看着她,看着她眼角的皱纹,与头上白色的青丝,心中突感心酸,眼角抑制不住的莹莹湿润。
月氏王后足足喝了两大杯水,看来她是真的渴极了,人在越渴的时候,喝下的水也会觉得清甜如甘露。她将杯子放于一边,敛了敛容,端正了仪态,属于母亲特有的慈爱温暖的双手,将离落白皙嫩滑的手紧紧握住,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离儿,母后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
离落看着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疑惑问道:“母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会进城来找我,还有,母后,您从前不是一直不喜欢中原人的服侍么?怎么今日反倒穿起来了,到底怎么了?”
“离儿,我……母后……”面对离落的一连串问题,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着急得一直连说话都变成了结巴。
看着母亲着急的神态,离落心中也越加着急,看着母亲支吾半天,想到兴许是自己一时之间问的太多,于是,缓慢了语气,双手反握住母亲的手,给与她慰藉:“母后,别着急,您慢慢说,把自己知道的,从头说与我听,慢慢说,来先喝口水”。离落顺势倒满一杯水,递给她,她接过,却没有再喝,稳定了下心绪,将手中的杯子轻轻落于茶盅边上。
离落看着坐定在面前的母亲,只见她看着离落正视道:“离儿,母后这次来见你,是为求你一件事”。
离落越发好奇了,看着王后凝重的表情,心头拂过一丝不安,她的母后既能从月氏千里迢迢赶来,路途遥远,又逢战乱,想来,这一路必定吃了不少苦。
月氏王后看着离落正视道:“离儿,你也知道我们两国交战之事吧?”
离落点点头,如此重要重大之事,城中每一个百姓都知晓知道,自己又怎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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