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宫帘》第45/50页


不远处,传来铁骑踏地之声,一群黑影沉重的向着离落逼近,越来越近了。
“吁――”直到一声马儿的长嘶,不远处,被火光映照着的黑影,终是慢慢显露人前。
离落这才看清面前之人,果然,离落心中一阵冷寒,像跌入冰窖一般的寒冷,沉重,一见到他,离落便犹如冷到了骨子里,此刻,面前之人,是她极其害怕的,恐惧之心油然而生,她不敢去看他的眼,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眸中,一定充满了戾气与强烈的怒气。
“来人,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他的马鞭一指,离落心头的害怕与恐惧,顿时生起。
面前遂即走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兵卫,离落心中犹感惊慌。
“娘娘,冒犯了”。当那两个兵卫走至她的面前,只见其中一个兵卫稍稍作揖之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抓起离落的胳膊,用力之大,令离落忍不住皱眉。
她一把挣脱开他们的手,目露凶光,对着他们怒斥道:“放开,我自己会走”。
一步一步,她看着洛冥越,从容不迫地向他走去,面容没有显露出一丝惊慌之色,然而心上,却极其害怕,害怕再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再一次面对那种生离死别的伤痛,再一次见到至亲之人在她面前,流出暗红的血,而自己,哪怕再不想,却依然无能为力。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仿佛等待着她的,是死亡,是黑暗,是永无止境的绝望,她终是到了他的面前。
她看到了骑在马上的他,依旧是那般英姿,轩昂的气质,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的他,俨然一位霸气十足的王者,他俯看着她,眼眸并没有像离落所想的那般,充满怒气,然而其中的戾气却多了几分。
她真的想不到,就在方才,她还亲自为他换过一盏茶,那时他看她的眼眸,是极其温柔与爱怜,而现在,眸中却尽显戾气。
她知道,她终是敌不过他,纵然她在他的茶盏中下了药,却依然没能躲过他的眼,他的心计,她怎么忘了,在他面前,她的那些小伎俩,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每一个举动,他都看在眼里,洞悉一切,一杯下了药的茶他怎么可能会喝,呵呵,离落在心内苦笑,她到底还如从前那般,天真了些,她以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已是天衣无缝,不会被察觉,但她却偏偏错了,错在,她根本就忘记了,面前之人是她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当日种种,离落再次回想起来,她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这些举动在他眼里,是多么幼稚。
离落眼睫闪动,她看着他的眼,刚想出口为慕言与月落求情。
只见洛冥越伸手一挥,宫墙之上,无数冷箭密密麻麻地,如狂风暴雨一般,细密地朝着慕言席卷而去。
无数冷箭,箭箭下落,慕言为保护月落,整个人扑向她,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而自己,却因身重数箭,全身已被鲜血染得暗红,就连嘴角也流出殷殷鲜红的血迹,沿着嘴角,滴滴落于月落淡色的衣衫之上,血迹印染开,从而渲染成一朵暗红的梅花,那般好看。
离落深深看在眼里,她的心上,就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犹如被虫子腐蚀一般,锥心之痛,噬骨之痛,全然在她身上心上游走,不停地噬毒着她。
“慕言……”因为被慕言很好的保护在身下,月落并没有受伤,但在看着满身中箭的慕言,心头却一阵绞痛,深深地揪紧。
离落远远看着血流如注的哥哥,看着在那不住哭泣的月落,心中也越发的疼痛,慌张。
她不顾周围兵卫,不顾周围宫墙之上的那些弓箭手,提步便要往前跑去,却在刚跑上前一步,手臂便被其中一个兵卫牢牢抓住,禁锢了她的前行。
离落不停地挣扎,哭喊着,叫嚷着,但不管如何,那兵卫就是不放手,紧紧抓着离落的手臂,也是因洛冥越的命令他才敢这么做,离落见挣脱不开,便狠狠一口咬在了那兵卫的手上,离落愤怒地一口咬下,齿印深深,隐约还可见到一圈血印,那兵卫吃痛,急忙放开了离落。
趁此机会,离落快速地往前跑去,向着月落与慕言的方向跑去,但就在她停下脚步的那刻,地上早已沾满了一滩暗红血迹,那是从她哥哥身上所流出的,他黑色的衣服,也被这暗红的血所沾染,全身,嘴角,手上,无一不是那刺目鲜艳的鲜血。
而此刻抱着他的那人,那一身淡色衣裳的月落,在她身上,也沾了许多慕言的血,淡色几乎要被染成了红色,如梅花一般的渲染开来,月落的衣衫上,头发上,手上,甚至脸庞上,都已被沾染上那些红色印记。
离落慢慢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却不知该放于哪里,面上有深深流泪的痕迹,她声音哽咽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是极轻极轻地喊了一声:“哥……”
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见。
此时,慕言嘴角的血涌出得更多了。
“为什么这么傻,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继续活下去么”月落沙哑呜咽的声音,缓缓响在离落耳旁,她从未见到月落有如此绝望的时刻,哪怕两年前,面对慕言离去之时,她也从未显露过如此绝望之色,可如今,这样的神情,令离落害怕,她的话语,令离落感到一阵冰冷。
慕言撑着最后一口气,吃力地抬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缓缓抚上月落干净苍白的面庞,却是轻轻一笑:“月儿,你知道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我就知道,此生……此生我命定中人,便是你,只是,真的对不起,我……我让你……等了那么久……”
月落听着,紧紧抱着慕言,泪霎时如同决堤一般的,流下面庞。



第六十六章 血舞
慕言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说话也越来越吃力。
他看着月落,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拼命撑着最后一口气,似乎是想要把来不及说的话,都告诉月落,都说与她听。
“原谅我,这一次,我还是……要抛下你,先离开了……”
“不,不会的,你刚刚还说,要带我一起,隐居人世,过着男耕女织,平静安宁的生活,你许诺过的,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又要抛下我,一个人离开……”月落一边抽泣着,一边低低地说着。
这样的别离,这样的伤痛,离落已是第二次经受这样的痛楚了,这样的痛苦令她再一次的想起那雨夜,那场触目惊心,那场夺人魂魄的离别,至今都萦绕在离落脑海中。
今夜,她再次回顾了这种感受,蚀骨,痛靥,是滴血的誓言,是生死前的一场盛宴。
“你知道么……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有多么……高兴,这一生,我……慕言实在……欠你良多,这份……情,看来……只有来生……才能回报了……”慕言的面上苍白地仿若一张白纸,气息也逐渐微弱了下去。
“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你会好的,会好的,我不要等到来世,我只要今生,今生你欠我,要还给我,你才能离开……”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一定要找到你,带着你……去过我们平静安宁的日子,我们……还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陪着我们……一起……”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慕言,最终未能说完最后一句话,染满鲜血的手陡然间,重重下落,吐出在人世的最后一口气。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空气中凝结着一股漫长的血腥味,离落与月落两人,瞬时凝滞了呼吸,月落紧紧抱着离开人世的慕言,泣不成声。
“不――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我们才刚刚相见,为什么,为什么又要那么快离开,为什么,你说过要一起的,我不要来世,不要……”
尽管月落再如何哭喊,慕言终是回不来了,天边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强烈地照向离落,刺眼的有些让人睁不开眼,但却清晰可见离落眼角挂着的晶莹泪珠,这道光,令她有些恍惚,甚至有些错觉。
之后,月落被抓回了合欢殿。
雄伟宏大的明寿殿外,空旷碧蓝的天空,阳光煦暖,明媚而温暖,而空气中充满了沉重的味道,她的面前,朱红的殿门紧闭,殿外,跪着一个瘦弱,娇俏的人儿,蓝色衣裙,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离落一个人跪在这大殿外,等着殿内的人出现。
时刻在一点一滴流逝,殿内之人依旧毫无动静,而离落却依然倔强的不肯离去。
殿内
“她还跪在外面?”阳光透过窗子静静地照射进来,暗色阴影,斜斜地落于地上,殿内那宝座上,一个身着绛色袍子,腰系黑色宫绦,头上一顶戴着黑色头冠,俨然一位王者。
低沉喑哑的声音自他传来。
“回皇上,娘娘自方才就一直跪在殿外,没有离开过一刻”。堂下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尖声尖气的说道。
“啪!”奏折被洛冥越重重拍在案桌上,怒气油然而生。
这个女人,她非要如此吗?明知自己有身孕,却还故意如此,洛冥越的手不禁开始握紧。
“皇上,娘娘已经在殿外跪了多时了,如今,她怀有龙子,让娘娘一直这样跪着,只怕……”那小太监并未将后面的话语说出,面上是隐隐的担忧,任谁都能想到后面他想说什么。
洛冥越心中当然清楚这一点,外面阳光高照,如若离落一直这样长跪着,她定然会因体力不支而倒下,她的身子原本就弱,到时,真的只怕……
洛冥越的手不自觉越握越紧,面色也越来越阴沉。
终于,明寿殿的大门被缓慢打开,缝隙中,那瘦弱的人影终是一点一点变得清晰,随着大门的缓缓打开,离落那淡蓝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洛冥越眼中。
看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平静的离落,洛冥越的心内便不由得一阵抽搐,有一种被揪紧的痛觉,他的手指握紧,关节亦泛着白,面色尤为冷俊。
见殿门终于大开,离落缓慢抬起头,面容显得极其苍白干净,离落看着面前那皱着眉,略带痛苦,有些冷毅的眸子,静静地等待着。
只见洛冥越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眸星闪烁,只见他慢慢的俯身下来,宽厚的手掌用劲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离落缓缓起身,阴郁的眸子看着他。
只听得耳边响起她熟悉淡漠的声音,带着些氤氲:“我答应你”。
离落听闻,抬眼看他,眼中闪过几许喜色,他终于肯答应自己了么,他终于肯放了姐姐,他终于答应了下来。
姐姐愁苦了一生,只为等待一个她心之所属之人,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如今她的梦又再次被生生毁灭,对于姐姐来说,不若不得到,得到却又失去,这该是多么残忍。
慕言,她的哥哥已经不再人世了,如今,唯有保全了姐姐,将她送出宫,不受禁锢,这已然是离落最想为姐姐所做之事。
“不过,你也需答应我,今生,都不再踏出宫门一步”。冰冷威胁的语气萦绕在离落耳边,她自是知道,洛冥越是不会放她走的,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他将月落作为俘虏囚禁闽越,也无非是为了引她回来,如今,他达成所愿,她回到他身边了,他又怎肯轻易就让她出宫。
离落淡淡苦笑一声,看着洛冥越氤氲的眼,轻轻道出:“好,但你必须遵守你的承诺”。
“君无戏言”。四字掷地落出,离落心中仿佛放下一颗巨石般,只见她向着洛冥越福了一福,洛冥越急忙将她扶起,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眸中尽是担忧之色,他看着她,带着嗔怨地口气说道:“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也不可再这样任性,就算你不顾自己,也该为孩子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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