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16/870页


  距离城墙又近了一些!
  李从璟大声吼道:“弓箭手,准备!”
  他的声音刚落,淇门城头就冒出一排梁军军士,他们手握长弓,对着城外的晋军,射下一阵箭雨!
  铁箭射在棚车和大盾上,发出乒砰作响的声音,李从璟下意识将身子压低了些,而铁箭撞击木板的声响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晋军将士冒着箭雨前行,阻力又大了许多。
  好在棚车和大盾的防护十分严密,弓箭能造成的伤害被减小到最低!
  但乒乒乓乓的声音,仍旧让人牙酸,若是有胆小的,只怕尿都已经吓出来!
  因为一着不慎,你就会被射中,把命丢在这里。
  “向前!向前!努力向前!”晋军军阵中,将官们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不断鞭策着麾下将士。


第16章 决心
  李从璟的视线已经看不到城头,而只能看到城墙,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城墙底下!
  他左右回头望了一眼,但见五辆棚车和五个大盾方阵,虽然表面上都插满了铁箭,成了十个巨大的刺猬,但棚车没有一辆损毁,而大盾方阵更无一个有重大损失,都在稳稳继续向前推进,心中顿时大定不少!
  李从璟一回头,盯着身后的旗官,喝道:“传令:棚车减速!”
  他身后的旗官,触及到一身杀气的李从璟,脸上不由得闪现出骇然之色,竟是被他吓到。但旗官手中动作却不慢,干净利落挥动令旗。
  “棚车减速!”
  “棚车减速!”
  “棚车减速!”
  棚车中,都头队正的呼和声再次吼起来:“减速,减速!让棚车停下来!”
  “传令:弓箭手反击!”李从璟接着吼道。
  “弓箭手反击!”
  “弓箭手反击!”
  “弓箭手反击!”
  棚车和大盾方阵中,一队队弓箭手在棚车和大盾的掩护下,引弓搭箭,对准了城头,开始反击。
  空中,两道逆向的箭雨,飞射向彼此的来源地!
  有晋军弓箭手,刚露出头,还没来得及开弓,便被利箭射穿了脖子,呜咽一声,扔掉弓箭,捂着脖子轰然倒地,在地上不停挣扎,双腿没有规律的四下弹动。
  有弓箭手露出身子,被利箭射中身体,或者没有穿透甲胄,则只是动作一顿,又恢复如常,继续射出手中铁箭!有被利箭射入身体的,惨叫着倒下,立即就被大盾后的同袍拉进大盾的掩护下!
  而淇门城头,因为梁军只露出上本身和脑袋,如果被射中,多得是面目和咽喉中箭,有的倒在城墙上,有的就直接从几丈高的城头摔下,“嘭”的一声砸在地面,断了声息。若是没有断气,就会被晋军顶着大盾围住,乱刀剁死!
  李从璟一把拔出长刀,跳下棚车,大喝道:“传令:上云梯,陷队攻城!”
  “上云梯,陷队攻城!”
  “上云梯,陷队攻城!”
  “上云梯,陷队攻城!”
  抬云梯的军士快步上前,大盾方阵的阵型发生变化,他们化整为零,遍布在一架架云梯两旁,用大盾护卫着同袍端着云梯跑到城墙下,将云梯架上城墙。云梯顶端有两个滑轮,多人一起抬着云梯,一起用力,就将云梯一端从城墙下滑到城墙女墙面前。
  整个过程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在弓箭的利刃下被射倒在地。
  “给本使压制住城头上的弓箭手!”李从璟一把抓住临时编制的弓箭手都头,大声吼道。
  “是,指挥使!”都头得令,不敢怠慢。
  蒙三等三队陷队锐士,从棚车里跑出来,他们举着盾牌,头戴篷帽,分三部分冲向三架云梯!
  “别他娘的怕死,都给老子站出来,压制住城墙上的梁军弓箭手!”弓箭手都头满头大汗,一把夺过一名弓箭手手中的弓,对着城头就是一箭射出!
  蒙三将横刀叼在嘴里,两步跑到一架云梯下,接着大盾的掩护,正要开始往云梯上爬,那云梯顶端,忽然出现好些个梁军军士,端着叉杆,一起用力,竟然将云梯架住,又硬生生将其推离城墙墙面!
  “稳住,稳住!”蒙三急得大喊,招呼身边的军士,“给它推回去,推回去!”
  但无论云梯脚下的晋军将士如何用力,受力的作用的影响,没能角力过城墙上的梁军。眼见那云梯逐渐离开城墙越远,与地面成了九十度的角,又继续翻倒,最后朝着背离城墙的一面,缓缓倒下,最后轰然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尘土!
  “直娘贼!”蒙三眼看着云梯在自己面前翻倒,自己还差点儿被砸死,顿时跳脚骂了一声。骂完,他动作却没停,举起盾牌抄起横刀向身后的军士吼道:“跟老子去下一架云梯!”
  在他身旁,有晋军军士张弓,将那些握着叉杆的梁军,射鸟一般射了下来!
  李从璟始终站在棚车后面,将整个战场的局势收在眼底。当下,晋军已经接触到城墙,云梯开始往城墙上架,一架架云梯脚下,是一片片高举的大盾,大盾后面的军士,等云梯架好,吊着横刀,一手举盾,一手攀着云梯就往城墙上爬!
  城墙上射下的利箭就没有停过,不少人中箭受伤,但更多的利箭却被大盾挡住!而城墙下的晋军弓箭手,也没有停止过向城墙上放箭,以最大的努力去压制对面的弓箭手!
  此时,晋军已经完成了接城的战斗,现在进行的就是爬城的战斗,俗称“蚁附”!就是像蚂蚁一样附上城墙,拼命往上爬。而攻城战进行到这里,就到了最高潮最惨烈的部分!
  战场上到处是喝令声、呼和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弓箭怒吼的声音。整个墙角像一锅沸腾的粥,不停地在冒着泡,而蒸煮这锅沸粥的,不是水,而是血!
  李从璟抬头望向淇门城头,虽然知道眼前的场景避不可免,却还是心中一沉。
  城头上,随着一批梁军显出身形,他们手中高举的雷石滚木,也同样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李从璟仰着脖子,甚至能看到梁军丑恶的面孔,随着他们的手狠狠挥下,滚石檑木如山洪落下,砸在晋军群中,无论这些晋军有没有大盾掩护,都会出现成片的伤亡!
  他的手紧握陈拳头,狠狠攥紧。他的眼神如饿狼,死死盯着城头。
  战斗进行到这里,在这一片沸腾的战役中,李从璟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他看到一个晋军陷队锐士,好不容易爬上云梯的三分之二,眼看就可以爬上城头,却被檑木砸中,无声的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没了动静。他甚至能够看到他的鲜血,飘洒在空中。
  随着战斗深度不断增大,一名晋军陷队锐士,一只手已经攀上女墙,却被梁军一刀斩断了手腕,就此跌落下来。而他身后的锐士,还没上前两步,又被梁军用长兵给戳了下去。
  而这些露出身体的梁军军士,免不了被晋军的利箭射中,惨叫着从城头栽倒下来。
  双方都有不少伤亡,但作为攻城一方,晋军的损失无疑更大。
  李从璟眼见一个个晋军或者受伤,或者死亡,握刀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动作,他无法有更多的动作。
  他在等。
  如果晋军伤亡达到一个临界点,攻城战便持续不下去,只能败退。
  而只有六七百人的李从璟,根本就没有组织第二次攻城的机会。
  其实不需要等到晋军达到那个溃败的临界点,只要晋军伤亡达到一定规模,那么即便是晋军攻上城头,也不一定能在接下来的短兵相接中,战胜梁军,取得战场胜利。
  在进攻淇门的这场战斗中,李从璟受到的限制太狠,虽然这个限制只有一点:兵太少。
  从行军到淇门,到正式发起攻城之前,李从璟已经做到了能够做到的一切准备工作:击败劫寨梁军,重创其指挥使;打造攻城器械,让将士在接城过程中受到的损失减少到最小;挑选陷队锐士,同时鼓舞士气,将士气提升到一个顶点!
  李从璟的眼眸逐渐变得通红,他不无愤恨的想:若是老子有一千多人马,不要太多,只要三个指挥,要拿下淇门易如反掌,哪里容得了梁军如此嚣张?!
  但此时此刻,除了等,李从璟束手无策。
  他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
  便是败,他也能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无愧于自己!
  但是,他真的不想失败啊!
  他一边盯着战场,在心中估算梁军和晋军的伤亡数字,眼睁睁看着晋军的伤亡逐渐向那条临界线逼近,一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给我机会,给我机会,给我机会!
  又是一个晋军将士从云梯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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