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838/870页


  论及“御奔冲”“杀骑兵、斫战马”,陌刀及陌刀阵之威,无任何兵器可以替代。
  相传,恒罗斯之役初战,唐军以强弓劲弩,配合陌刀阵,斩大食士兵首级两万余,俘获四千余,而己方战死者仅一百六十余人,伤者不过四百余。
  陌刀既有如此之威,故而素来为国家依仗之救难“重器”。
  德宗被困奉天,内库出陌刀五千口,以备“城外群凶”。
  大和二年七月,出内库弓箭陌刀三千四百口(只),令度支差送银州防御屯田。
  大和五年五月,内库出陌刀百五十口……赐盐州。
  成通四年,荆南、江西、鄂岳、湘州将健四百余人携陌刀……杀贼二三千,马三百来匹。
  沙场战如龙,陌刀世无双。
  只不过到了藩镇相互征伐的时代,因为沙场征战对象有所变化,不再是胡骑,而是以步卒为主的中原兵马,陌刀阵失去了存在的大部分意义,又因为其它种种原因,这才淡出历史舞台,逐渐失了踪迹。
  眼下,杜重威所率之夏州马军,便是以党项人为主,而河西骑兵更是纯粹的“胡骑”,此时乍见陌刀阵,杜重威怎能不胆寒心悸?
  作为定难军有数的上将,他不是没见识的粗鄙之辈,自然知道陌刀阵意味着甚么。
  杜重威固然心思万千,但这些都不在史彦超的考虑范围内。立于陌刀阵前排正中,史彦超的铠甲兵刃都无半分不同,此刻他双目炯然盯向前方,眼见夏州马军冲杀过来,罩面下的双目陡然迸发出逼人的寒意,双臂一震,将陌刀高高举起。
  与此同时,鼓声轰隆,如雷翻滚,如天坠地,催人向前。
  史彦超陌刀向前一引,前脚踏出,大步向前。其左右之陌刀士卒,莫不同时行动,整个阵型本就严整紧密,如此动作齐整向前一踏,正当得“如墙而进”四个字。
  以无惧刀山火海之势,陌刀阵迎向奔来的夏州马军。
  以夏州马军冲阵的地段为界限,大阵中的禁军步卒不断向两翼和后侧移动,如云齐走,如鸟齐飞,重新布置战阵。层层叠叠的铁甲将士,或立盾或持刀或举枪,踩动着烟尘四起,夹杂着将校的喝令声,与铁甲环佩之音交相应和,响成一首气势磅礴的乐章。而陌刀阵则仰首阔步上前,步履沉稳,脚步声厚重而又干脆,烟尘席卷而来扑打在脸上,也不曾让将士分神丝毫。所有人目视前方,身稳如山,气势如虹,惊天地泣鬼神。
  夏州马军近至眼前。
  禁军将士,沉腰立马,高举陌刀,排列如林,劈斩而下。
  阳光在双刃上一闪而逝。
  扑哧声不绝于耳。
  陌刀斩落马上,则马首开裂,战马轰然栽倒。
  陌刀斩落人身,则骑兵皮开肉绽,栽落马鞍。
  一排陌刀手面前,一排骑兵人死马倒。
  就如空中多了一道能斩万物的细线,撞上即死。
  后续骑兵再进。
  陌刀再举再落。
  人惨嚎、马惨嘶。
  血染陌刀,人马俱倒。
  如是再三。
  碎尸枕地,血流成潭。
  史彦超一刀将面前骑兵迎头斩为两半,裂口整齐平滑,两半尸体成了两半死肉,向两侧开裂掉落,鲜血飞溅如雨而又流落如水,五脏六腑散了一地。
  他再度举刀,将战马也一分为二。
  踏步前行,军靴踩破脏腑,腥味直冲脑门,吧唧声令人作呕。
  “向前!”
  史彦超大喝一声,对周遭事物置若罔闻,眼中只有身前之敌。
  “杀!”
  三千陌刀手,齐齐踏步大喝,严整的军阵如同一架机器,逆袭夏州马军。
  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夏州马军攻势受挫,阵型一顿。
  自此,再也无法抵挡陌刀阵之威。
  陌刀阵攻势如潮。
  ……
  步卒大阵反守为攻,在陌刀阵扼住夏州马军咽喉之后,孟平调兵遣将,将其阵拦腰斩断。眼前的夏州马军,已然丧失机动性,成为禁军步卒砧板上的鱼肉,只有被围歼的下场。
  陌刀手杀得兴起,其军阵每进一步,面前的夏州马军皆倒下一排,而后再进,将空白抹去,又杀倒一排夏州马军,如是反复。
  将士脚下,血流成河。
  军阵背后,碎尸成毯。
  楼车上,李从璟缓缓闭眼,又缓缓睁开。
  朔方秋风劲。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自安史之乱以来,边疆国土接连沦陷,为贼寇小人所据,已近两百年。
  如今,带领大唐壮士克复河山,正当其时。
  李从璟远望贼军大营,目光里没有半分感情色彩。
  他心里知晓,石敬瑭必然以为,此战能够得胜。
  就像石敬瑭必然自认为没有过失一样。
  哪怕他眼下与吐蕃、回鹘贼寇为伍,攻破大唐边关,屠戮大唐百姓。
  在石敬瑭眼中,这些都不过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高尚者总是自认高尚,卑鄙者却从不会自认卑鄙。
  李从璟无心与石敬瑭讲道理,更无心让他幡然悔悟,对此祸国害民之辈,他向来只有一种应对态度。
  杀!


第921章 旦为私利百般斗,暮见禁军万事休(十二)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然两军如此激战,禁军营垒的构建却一直未曾停下来,随着战事持续进行,营垒也逐渐搭建成型,当史彦超率领陌刀阵,在营垒正前方的数里之地,将杜重威的夏州马军,杀得节节败退的时候,禁军大营终于大体搭建完成。
  而此时,位于营垒东北、正北、西北三个方向的两军精骑对决,也已局面明朗。李彦琳所率之禁军重骑,虽然遭受了回鹘马军针对,进攻颇为受阻,死伤也是不小,但他及时改变战法,将重骑大体分作两股,向左右冲杀,避开了回鹘马军的圆木阵。而后双方陷入缠斗,重骑一直在往来奔驰,回鹘马军则是紧咬不放,以轻骑的高机动性,配合圆木大阵,尝试围追堵截,双方你冲我突,战阵变幻迅捷,厮杀分外激烈,精骑纵横二三十里地,搅得烟尘天翻地覆,到底谁也不曾奈何了谁。
  与之相比,另外两股禁军精骑对河西、夏州联军的冲杀,就要顺利得多,因为同是精锐轻骑,谁也没有刻意的手段能针对谁,双方比拼的便是硬碰硬的纯粹战力。在这种时候,禁军精骑冷锻甲的防御效果,长槊的锐利程度等装备优势,全都显现出来,战斗开始一个时辰之后,禁军精骑就完全占据了上风,一直在压着联军打,观其形势,联军战败只是早晚的事。
  杜重威所部的溃败,成了改变战场短暂平衡态势的导火索。
  在陌刀阵的迎头痛击和孟平的分割围歼战术下,夏州马军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遭受了巨大损失,将士死伤千百,有人想进有人想避有人想退,杜重威的军令已经不能号令将士,前阵完全陷入混乱,近万人的马军冲势全无,身陷泥潭不能自拔,哪里还有精骑逞威的面貌。
  眼下的形势是,整个夏州马军近万将士,锋头被陌刀阵砸得稀烂,已无冲击之势,前阵数千将士身陷禁军步卒阵中,正在遭受四面围攻,而禁军铁甲海潮还在不停从两翼向其后阵蔓延。在有陌刀阵这等足以消化一切猎物的食道的情况下,禁军各部战阵如同两排锋利的牙齿,在不停咬合、咬断夏州马军军阵,禁军大阵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想要将所有夏州马军都吞进肚子嚼碎。
  随着禁军步卒反击,李从璟不失时机下令,让林英带领皇宫禁卫精骑,冲入战场之上,对夏州马军展开纵横梳理,而这,成了迅速压倒夏州马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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