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91/870页


  刚吃了干粮,李从璟力气充足,一照面,运足力气,挺槊直取朱铨周咽喉!
  长槊出手,李从璟立即发现不妙,因为朱铨周的身子并没以想象中的速度冲过来!
  朱铨周勒缰提马,竟然硬生生止住马速。这只是一瞬间,得到的也只是细微的距离差,但这个细微的差别,却已经足够他身旁两人,超过他本人,向李从璟刺出两槊!
  李从璟长槊刚出手,动作收不回来,且因失去了对距离的掌控,长槊纵然也能刺到朱铨周,却因为慢了半拍,足够朱铨周从容回避李从璟这一击!
  眨眼间,两槊杀到李从璟眼前!
  桃夭夭与郭威等人,无不大惊失色,心头狂跳。
  这朱铨周,明显是有备而来!
  手段可谓歹毒。
  可战场没有歹不歹毒,只有生死!
  更让人绝望的是,在朱铨周身后,几骑忽然加速向前一步,竟然不顾阵型,封死所有空挡,长槊齐齐刺出,组成第二层杀阵!那模样,便是李从璟能侥幸避过前面两槊,但其随战马前行,也避不过后面密集成阵的兵刃!
  朱铨周事先显然经过周密布置,打得便是一击必杀的主意!
  三千百战军,无人能阻拦梁军杀李从璟。
  眼看李从璟必死无疑。
  但有一人,不会允许李从璟死在这里。
  这个人,是他自己。
  在朱铨周勒缰的那一瞬间,李从璟已经松开了手中的长槊;两杆长槊到他眼前时,他的脑袋已经向后扬去,身子起离马背一寸;战马与战马平行时,李从璟的身子已经跃起;朱铨周睁大了眼睛满是惊讶时,他的屁股已经坐在朱铨周身后的马背上,长刀在手;朱铨周身后梁军长槊刺来之前,李从璟手中横刀刀锋,已经滑过了朱铨周的咽喉!
  他原本的战马仍旧在前奔,帮他挡下、破坏了两柄长槊的攻势,但仍有两柄长槊刺来!李从璟扭转腰身,避过要害,横刀扎在座下马屁股上,战马猛然冲出!
  战马带着李从璟冲出梁军队列,在他身前,朱铨周失去头颅的脖颈,冲起数尺血泉!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应该永远记住,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他最能依仗的人,是他自己。
  迎面而过的百战军将士,看见李从璟,无不震惊、错愕、呆滞,而后这些情感化为满腔愤怒,鞭策他们不要命也似,杀入梁军阵中!
  冲出军阵,李从璟停马回身,一身是血。他松开朱铨周的尸体,无头尸身掉落马下,他手握朱铨周的人头,一刀将冲破百战军军阵到眼前的一名梁军骑士斩落。
  李从璟拿起朱铨周的人头,对着自己,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冷哼一声。
  你要杀我,可惜,我比你强。
  最终,死得是你,不是我。


第92章 折了筷子
  魏州。
  自天佑二十年正月以来,魏州四月无雨,城外大片良田庄稼枯死,水渠断流,市井之内议论纷纷,人心莫不忧恐。
  四月己巳,魏州的天,依旧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不止魏州,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天并非是一个寻常日子。魏州城内,万人空巷,无数百姓,汇聚牙城之南。
  牙城之南,有帝坛。
  帝坛周边,荆旗蔽空,帝坛左右,卫士林立,帝坛之前,百官俯首。
  放眼望去,一道道紫、绯、绿、青颜色的官袍,汇集成一片,分外光鲜耀眼。
  有人着黄龙袍,立于帝坛之上,祭拜昊天上帝。
  祭拜毕,此人转过身,坐上龙椅,俯瞰群臣。
  臣民跪拜,齐声称贺,呼声直上九霄,“恭贺陛下即皇帝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一时不绝,振动宇内。
  是日,李存勖即帝位。
  朱温篡唐十六年之后,大唐帝国的旗号,再次飘扬在中华大地。时大唐帝所辖节度一十三,州五十。
  群臣奉表贺毕,李存勖乘御撵至应天门,于城楼前扶墙而望,见大唐子民。
  司礼监官员当众宣制:“改天佑二十年为同光元年,大赦天下,自四月二十五日昧爽以前,除十恶五逆、放火行劫、持杖杀人、官典犯赃、屠牛铸钱、合造毒药外,罪无轻重,咸赦除之……民有三世已上不分居者,与免杂徭。诸道应有祥瑞,不用闻奏。赦书有所未该,委所司条奏以闻云。”
  司礼监官员宣制完毕,将诏书递于左右官员,布告天下。
  万里晴空,至此骤起黑云,须臾,澍雨溥降。
  雨落魏州,万民以为祥瑞,莫不跪拜,山呼万岁。
  御撵回宫。
  当此之时,有一骑携军报,自西方疾驰入城,直达宫城外。军报被火速送达御书房。
  军报至御书房时,李存勖正会见朝廷大臣,在座三人,新封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清宫使左丞相豆卢革;新封中书侍郎平章事、行台右丞相卢澄为;新封御史中丞李德休。
  军报言:相州团练副使、淇门镇将李从璟,日前率百战军解泽州之围,尽灭叛将李继韬、伪梁怀州刺史所领一万贼军,斩李继韬、董璋,收复潞州,攻克怀州。
  豆卢革、卢澄为、李德林闻言莫不大惊,同向李存勖称贺,“恭贺陛下,帝国当兴,大唐自此所辖不再是五十州,而是五十一州!”
  语音方落,又进一军报,言:日前相州团练副使、淇门镇将李从璟,率百战军与怀州城外,大败五千伪梁军,斩伪梁河阳节度使朱铨周!
  随带,奉上李从璟八百里加急奏章。
  豆卢革等人纷纷赞叹:“恭贺吾皇,又得骁将,灭梁指日可待!”
  看罢李从璟所呈奏章,李存勖大喜,当即拍案而起:“相州团练副使、淇门镇将李从璟为国剿灭叛臣,尽诛贼军,又为帝国开疆,功劳岂不为大。着封李从璟为怀州刺史兼防御使,统领怀州军政,百战军驻守怀州!”
  三位重臣,无不称善。
  ……
  雨势不见减小,豆大的水珠淋打在兴唐府(魏州)皇宫的青瓦高檐上,迸射出无数水花,又汇集在一起,顺着屋檐滴滴落下。
  透过屋檐下的雨帘远望整个兴唐府的雨帘,烟雨朦胧。两位宰相豆卢革和卢澄为拢了拢衣袖,一时没有挪步。新制的凤紫官袍很合身,只是在春雨中显得有些单薄,黑色官靴也溅上不少雨水,脚尖上湿漉漉的。
  “走吧,豆老,这雨蓄了小半年了,一时恐怕下不完,再等下去,估摸着你我今天都不用回去了。”不用伸手去接雨水,卢澄为也知道雨势没有丝毫减弱,他对身边的豆卢革说道。
  豆卢革轻声应了一句,身旁自然有人为两人撑开大伞,迈步走入雨中,能清晰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凉风,衣袍不可避免被淋湿了些。沉默了一小会儿,豆卢革缓缓开口,“魏州四月不雨,今日陛下一宣制,大雨倾盆,如此祥瑞,可是少见。咱们陛下,这会儿可是高兴得紧呐。”
  卢澄为呵呵笑了两声,拢着衣袖慢步前行,“祥瑞固然能让陛下高兴,不过从诏书中那一句‘诸道应有祥瑞,不用闻奏’中就可看出来,陛下并不太看重这些。与之相比,倒是那两份军报,分量要足上一些,陛下是雄才大略之主,心里总惦记着灭梁,这个当口,有镇将为陛下开疆扩土,才是真正能让陛下高兴的事。”
  这正是豆卢革想要谈论的话题,他先前一番话不过是引子罢了,这会儿接过话,“两份军报,本不在同一时间发出,却同一时间到了陛下面前,偏偏还是今日。这可真是巧的很。”
  “世间有太多巧合,不过有的巧合却是人为罢了。”卢澄为淡淡瞥了豆卢革一眼,“李从璟这后生,豆老怎么看?”
  豆卢革将视线从脚前的青石板挪到前方,雨雾中身边的朱墙悄然安静着,他顿了顿,才道:“李嗣源本就已经很厉害,他这个儿子,看样子一点都不输给他。别说你不知道,李从璟领兵出征的时候,才多少人?不到四千。眨眼间转战泽州、潞州、怀州,对阵的贼军加起来都已是他四倍,接连大胜不说,还被他攻取怀州。这样的本事,在小一辈中可有第二人?”
  “本事不俗,还懂得媚上。这两者加在一起,既能让陛下高兴,又能帮陛下办事,这样的后生,怎么会不前程似锦?”卢澄为轻叹口气,“你说李嗣源大字不识几个,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卢老,你这话说出来,可是着相了啊。”豆卢革揶揄道,“怎么,眼红李嗣源了?”
  卢澄为没好气的白了豆卢革一眼,“我是眼红,可你就不眼红?”说着叹了口气,“自安史之乱至黄巢横祸,英雄多起于草莽,把持世间权柄,而世家衰微,已是不争事实。这天下,再不是世家大族左右大势,而是英雄掌握潮流,有本事才能立于朝堂,没本事就要没落咯!”
  豆卢革默然了一小会儿,道:“听说之前陛下有意给李从璟说一门亲事?”
  “略有耳闻,其中曲折不甚清楚。”卢澄为道,“不过李从璟曾给陛下做过一年亲卫,随陛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想必感情深厚。加之陛下与李嗣源又是义兄弟,陛下关心一些李从璟的亲事,倒也说得过去。”
  “圣眷正隆啊!”豆卢革感叹一声,“看来李嗣源那老小子,这回是要开心坏了,三代高位,跑不了的一个新贵族了。”
  卢澄为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一家欢喜一家愁,吴靖忠那老小儿,这回可成了哑巴吃黄连,有他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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